第一百八十六章 深藏的恐懼
林諾雨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周天迪,她的老公在她眼中一直都是那個面對什麼樣的困難險阻都是一臉的風輕雲淡,談笑間,便沒有任何擺不平麻煩的大英雄。
若不是剛纔無意間聽到了他與他父親的對話,林諾雨或許幾年之內都不會想到自己心中的大英雄,大能人,也會有這樣鮮為人知的一面,居然也會這麼失態?
可即便是這樣,面對連說話聲音都顫抖起來的周天迪,可真是又一次重新整理了林諾雨的世界觀。
“原來,天迪也有恐懼的時候,也會對一些不好的回憶產生不願意過多回憶的痛苦思緒。原來,他所展示出來的一面不僅僅是完整的,也有著屬於他自己的隱瞞,並且一深埋,就是多年。”
林諾雨心疼地站起身,走到周天迪的身邊將他緊緊摟住,一時間她突然認識到,原來自己的男人,自己眼中那個風度不凡,能夠笑看風起雲涌的大英雄周天迪,也有著屬於自己的無助。
“別怕,乖,我在。”林諾雨極力安慰著,試圖令周天迪的心情平和起來。她傾聽著周天迪繼續往下說。
“我本來是並不想去參與這類活動的,雖然小時候我由於常年不在父母身邊,一個人比較獨立,膽子也比較大,但是讓我主動去做這麼刺激的事情,我其實並不願意。還有就是,我這個人小的時候比較在乎尊嚴,害怕在那麼多陌生小朋友面前被嚇得哇哇大哭,感覺太丟人了。”
“可是父親嚴厲地對我說:‘如果不去的話,以後就無法成為周家合法的繼承人’,那個時候我和父母的溝通並不多,特別是與父親,幾乎沒有什麼交流,我自然是想好好維持關係,成為一個優秀的繼承人。所以,我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玩鬼屋的時候,不用以家庭為單位行動,所有孩子們都處在一起,共同進去,家長們則在外面等待著救援。因為按照玩法,每個孩子都無法逃脫,大家都會被鬼給抓住,只有家長自行去領取自家的孩子,才能夠得到解救。當然了,這些之前我們孩子都是不知道的。”
“進去以後,裡面一片漆黑,也並沒有任何的照明措施,我只能微微眯著眼睛,等到努力適應了這裏麵的黑暗以後,方纔能看清楚一點點周邊的事物。同我一起進去的孩子們有膽子小的一開始就哭了,接著便越哭越多,因為悲傷、恐懼的氣氛同勇敢一樣,都是會傳染的。”
聽到這裏林諾雨點點頭,這些是經過科學實驗後得出來的結論,並沒有什麼值得好懷疑的。不過周天迪進去以後的自述並沒有同她所料想的那樣恐慌,那麼真正讓周天迪到現在為止還無法釋懷,仍舊耿耿於懷的又是什麼呢?
周天迪繼續說,只不過剛剛平復下來沒多久的呼吸又開始變得緩緩而沉重,一抽一吸,聽得非常清楚。
“接著,廣播裡面就響起了一陣陣的鬼哭狼嚎。當然,如果按照現在我們的思維去聽已經有些可笑,並不可怕了,無非就是什麼“救救我、我死的好慘”之類的,聲音也不嚇人,只是很平常類似於朗誦腔。但那個時候是小孩子,膽子小,聽後哭爹喊孃的人就更多了,我本來是並不慌亂的,但同我一起的二十多個孩子全哭,據說後來有的小女生都嚇尿了褲子,可想而知我的心情也並不輕鬆。”
“恐慌開始蔓延,我的鼻子有些發酸,心裏面慌得直打突突,大腦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愈加發空、發白。我想呼救,想哭喊,可是一想到我經歷了這番磨難以後就能成為周家合法的繼承人,我就是一個勇敢的人,我還是扼制住了自己那幾乎是已經漫過了理智的恐懼。”
“身邊越來越多的孩子哭叫哀嚎著想要回去,想要離開這個黑布隆冬的地方,不過我始終都咬著牙堅持,即便眼眶裏麵早就已經擠滿了淚花,我還是一聲沒吭地堅持著。”
林諾雨明顯感覺得到周天迪的身體微微發抖,可是她除了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緊以外,沒有任何別的辦法給予安慰。
周天迪那幼小心靈裡種下的恐懼,這一刻,隨著他的不吐不快,又重新淹沒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
“不知道忍了多久,漆黑的環境裡,一切都沒有了概念,感受最清楚的就是時間。我每一次都以為自己就要堅持不住了,可每一次,又都咬咬牙,愣是一聲沒吭。這種絕望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最起碼,在我23歲的人生經歷裡面僅此一次。”
“突然,門開了,一抹溫暖的陽光微微照了進來,正巧同門所開合的角度形成了一片半透明半金色摻雜著的光影。鑲嵌在漆黑的地面上。黑暗之中,就是這一抹小小的光亮,卻足以成為我們呼救的動力。”
“眾人蜂擁朝著光亮的地方跑了過去,卻發現一個戴著純黑色面具的男人擋在那裏,並不讓我們透過。那個人自稱是魔王,只有我們的家長打倒了他,他纔會放走相應的小朋友。就是這樣,我們這些孩子在漆黑的鬼屋裏,面對著投進來的那抹光束,怯生生地盯著門口所謂的魔王,開始等待著救援。”
“眼見著身邊的小夥伴們一個個被家長給接走,看著他們哭喊著逃出門的背影,聽著門口他們父母讚許、誇獎的聲音,那些傳進屋內我的耳朵裡,成爲了當時我最大的嚮往。只不過,這幸福的時刻並不屬於我,也無法屬於我,因為我等到了連所謂的魔王都打起了瞌睡,我的父親,周立海也沒有出現把我給解救出來。”
“終於...我再也忍不住了,開始了嚎啕大哭......”
“老公!”
林諾雨心疼地嘟囔著。她看著懷中自言自語的周天迪,心中在這一刻,這一瞬間生出了無數的共鳴,她本以為周天迪這樣的孩子根本不會有任何的困難與恐懼,卻沒想到居然一樣,也擁有著不能同人言說,深深埋藏好的秘密。
“我都已經忘記是怎麼回到家的了。我就記得,我是被魔王給背出來的,然後還是一直哭、一直哭,最後自己整個人都哭昏了過去,成爲了那年夏令營所有家庭的笑話。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是父母開車帶我回家的路上,我的眼睛哭腫了,母親心疼地安慰著我,父親則在一旁一臉嬉笑地同我解釋什麼。我沒有聽,我已經發了誓,這輩子都不要再聽他的話,他讓我成爲了眾人的笑料,成爲了唯一一個被恐慌淹沒的少年。”
林諾雨聽後,試探性地問道:“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怨恨他?”
可誰知周天迪卻搖了搖頭回應說:“其實並不是怨恨,只是那種由深埋心中的恐懼所引起來的排斥。因為我一見到父親,我就會情不自禁地回憶起那些恐怖的東西,所以我本能就排斥他,不想同他接近。”
林諾雨點點頭,“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那麼小的你,遭遇了那樣的事情,沒有被嚇得精神失常,就已經很不錯了。”
周天迪冷笑著:“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因為當時突然接到了生意合作伙伴的電話,他的夥伴在電話裡面告訴他說,自己已經下飛機了。爲了維持好自己的形象,他把我給扔在了那裏,自己開車去接他的生意夥伴。這一去一回,就把我扔在那裏扔了小半天。”
他問林諾雨:“老婆,我好矛盾,我要不要原諒他?”
“老公,你想不想和你老婆我永遠在一起呢?”林諾雨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頑皮地眨了眨眼睛,反問了周天迪這樣一個問題。
“那當然了,”周天迪回答的很堅決:“那還用說嗎?你就是我苦難生活中的白糖,是我最好的調味劑,如果不能同你在一起,我想不到活著還有什麼更有意思的事情。老婆,不管怎麼樣,我都認定了你。”
林諾雨纏著周天迪,在一旁為他分析起了形式。“那你就原諒你父親吧,永遠都原諒他,以後不要提起這些東西了。聽我給你分析一下原因。”
“嗯嗯,你說吧!”
“首先,商人講究的是家和萬事興,你與你父親的關係其實是很重要,如果搞不好,對於你們周家來講其實是一件很不雅的事情,說不定會影響你們家族企業的發展,這幾天我研究企業管理,所學到了這點,家族企業,家族內部一定要和,才能同心同德同進退。”
“其次,你想,爲了我們以後發展,這是最好的機會,你父親和你說了這麼多,又讓得力干將給我道歉,那完全就是想和你這個兒子修復關係的重要訊號,你要是能夠把握住這個機會,並在你父親面前著重誇獎我,把開導你的功勞都算在我頭上,你父親準保同意我這個兒媳婦。”
聽著這兩條林諾雨給出來的解釋,其實之前周天迪並沒有多大的興趣,影響家族企業好壞發展的要素他是不懂,也沒啥興趣懂,不過當聽到有利於林諾雨與自己的關係時,他的眼睛就亮了。
這個單純善良又細心體貼的林諾雨就是周天迪心靈最大的慰藉,不管林諾雨怎麼樣,他就是要和林諾雨在一起。
“好,老婆,你不用繼續往下給我分析了,我知道了,既然有利於我們的關係進展,那我就原諒他了。而且我說到到做到,以後也不會再提起這件事情了,在我父親面前,我會把曾經的磕磕絆絆都給遺忘掉的。”
“老公,”
林諾雨感激地望著周天迪,冰雪聰明的她自然是看出了周天迪的心思。這個男人動了真情,是發自內心地想要同自己走在一起。
“謝謝你,辛苦你了。”除了謝謝,她也實在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才能體現出自己對周天迪濃烈的謝意。
“和我還說什麼謝謝,談什麼辛苦?其實最辛苦的是你纔對,爲了同我在一起,身份差距這麼大的你,堅持,努力追趕著我的腳步,我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你真的很了不起。”周天迪的情緒趨於穩定,林諾雨這也放開了自己的懷抱。
壓抑多年的心結,終於漸漸有所開啟,周天迪剎那間覺得自己的心境大好。他注視著林諾雨這雙水汪汪,勾人心魄的眼睛,突然之間玩心大起,就故作嚴肅地說道:“老婆,你是不是有一件事兒答應我的還沒有做呢?”
他突然間由柔情到嚴肅,這個轉跨的幅度太大了,林諾雨沒承受住被唬得一楞一愣,心臟也隨著擰成了一團。
“老...公,我怎麼了?”
“你不是——”周天迪拉長了聲音,正當林諾雨一臉緊張兮兮的時候,他卻突然笑著催促道:“不是說起床以後我就帶你去玩嘛!你還在這兒磨成時間,快些吧!”
“呼!煩人,你又給我來這麼一手。”林諾雨恍然大悟的同時,又想到了那次畢業前去旗頂山遊玩的時候,自己這個戲精脫變的老公就給自己玩了這麼一手,當時的表情比這還要嚴肅呢。
“嘿嘿。”周天迪壞笑著說道:“這叫兵不厭詐,老婆。”
“你要再這麼嚇唬我,那我以後就不理你了。”
林諾雨氣得把小臉仰得挺高,頗為傲嬌的樣子令周天迪有些承受不了。
“誒呀,我怎麼了嘛?”周天迪雙手捧起這張臉,壞笑著說道:“好啦好啦,我下次不這麼嚴肅,不嚇唬你了。別生氣了,不鬧啦!你快去穿戴一下,我們去溜達溜達,我正好給你買些東西。”
“嗯?買什麼?我真的不缺什麼的,老公。”林諾雨推辭道:“我就是一個普通家庭的姑娘,需求真的沒有這麼多的。”
“那不行,”周天迪搖搖頭,他鄭重地說道:“以後,你就是我們周氏集團小周總的夫人了,而且明天就是去見老公公和老婆婆,如果我不送你幾件尊貴得體的衣物,我又怎麼能夠讓你去見我爸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