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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哥哥,獨居

    盤旗昊,1896年生人,卒於1902年,享年6歲。盤旗英,1896年生人,卒於1996年,享年100歲。盤旗昊與盤旗英是孿生兄弟,自幼盤旗昊對這個弟弟便頗為照顧,換句現代人的話叫“弟控”。1902年,兄弟倆長到六歲,因為黑鍋哥哥背,有哥哥罩著的盤旗英是村子裏的孩子王,下水撈魚下河洗澡上樹掏鳥蛋上房揭瓦,搗蛋程度可想而知。那年的雨水比較多,一連下了六天的大雨好不容易放了晴,閒不住的盤旗英拉著哥哥就跑到了河邊玩,這種天氣河裏的魚蝦最多了。

    到底纔是六歲的孩童,河水因為連續幾天的下雨漲了很多,盤旗昊拉著弟弟不讓弟弟下水,結果還是沒能勸住,他在一旁小心緊張的盯著下河撈魚的弟弟,生怕他不小心跌進河裏。結果意外還是發生了。河裏的鵝卵石滑的很,盤旗英沒有踩住,噗通一下就跌進了河裏,盤旗昊急了,立刻跳進河裏抓住弟弟,好不容易將弟弟送上河岸,自己卻因為力竭,被湍急的河水給沖走了。

    盤旗英大聲哭喊引來了不遠處路過的大人,大人們連忙丟下肩上的鋤具下河救人,可到底還是遲了。盤旗昊跌進河裏的時候腦袋撞到了河底的石頭,頭破了又在河裏淹了那麼久,大夫過來一看只能叫家裏準備後事。

    兄弟兩個本來就感情深厚,哥哥去世後弟弟受不了這個打擊,偶爾犯糊塗喊著哥哥還在身邊大人們也沒有在意,直到盤旗英越來越不正常,他的言行舉止真的就是當成哥哥還在身邊對待!吃飯會幫哥哥盛一碗放在自己身邊的座位,會往碗裡夾菜;上學會背兩個書包,作業寫兩份,便當也帶兩份,一份擺在面前開啟,惹得其他小朋友都不敢靠近他。盤家父母請來大夫,大夫說盤旗英是悲傷過度,開了解鬱安神的藥,一連吃了一個月。

    一個月後盤旗英終於正常了許多,他不再給哥哥盛飯,也不會再背哥哥的書包,但是一到晚上他有時候便會自稱是盤旗昊,一旦父母叫錯,他還會耐心的指正,神情像極了大兒子。而且這還不算,他還會住在盤旗昊的房間,對房間裡的擺設瞭如指掌,就好像原本便是他的房間一樣。兒子這麼怪異的舉動讓盤家父母包括傭人都心裏發慌,有傭人小心翼翼地向盤家父母提議請大師過來看看,會不會是被邪物纏上了。

    盤家父母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託人請來了據說會捉鬼的大師,大師看過之後說是盤旗昊年紀小小便失去了生命,對家中眷戀太深所以纔會體現在孿生的弟弟身上,要盤家父母去盤旗昊墓前陪陪他,盤旗昊的魂魄會跟著父母一起到自己墓前,到時他再將他送入黃泉道。說的很有一番道理,盤家父母無奈只能照大師說的做,大師燒了符讓盤旗英喝下符水,做的有模有樣。

    喝下符水的盤旗英昏睡了兩天,醒來之後就如正常人一樣了,盤家父母為此欣喜不已。

    若事情到此便結束了,恐怕也就沒有邢荷和紅容兩姐妹的悲劇了。

    吳寨在幾百年前是個有錢的員外的莊子,員外姓吳,所以給莊園取了名字叫吳莊。隨著時代的變遷,吳莊變成了吳寨,成了他們世代居住的村莊,員外一家也便成了村子裏的普通村民,只是家底畢竟還在,所以比普通村民富裕些罷了。盤旗英和盤旗昊便是員外的後人,他們的爺爺只有一個女兒,便是他們的母親,他們的父親姓盤,在爺爺去世前他們叫吳旗昊、吳旗英。吳寨有個傳說,傳說當初員外爺在自己的莊子裡的某處埋下了很多黃金財寶,可惜員外至死也沒有說出財寶埋藏的地方。

    “後來盤旗英的父親帶著全家人離開吳寨去大城市做生意,生意越做越大,成了什麼商會的會長。他找了大城市的西洋醫生給盤旗英看病,那個醫生說是什麼精神分裂症,形成了第二人格。”吳安國說著,忍不住一嘆,上天是公平的,給了盤家財富,便剝奪了子女的健康。

    盤旗英自然聽到了西洋醫生對父母說的話,他就站在門外,囔囔自語道:“第二人格?哥哥明明就在我的身體裡。”他不屑的一笑,沒有和父母打招呼便離開了診所。門外是漂亮的小洋樓,鱗次梓比的各種商鋪,來來往往的都是行色匆匆的西裝革履的上班一族,或者打扮精緻身穿旗袍的俏女郎,這在鄉下是無論如何也見不到的景象。

    時年盤旗英十六歲,他第一次知道在醫生眼裏自己的這種情況是第二人格,但他並不以為然,從小哥哥便陪在他身邊,現在也依然一直陪著他。盤旗英會乖巧的跟著母親每週去見一次那個醫生,醫生問的問題他也都會回答,第二人格的表現越來越不明顯,漸漸地似乎和普通的孩子沒有了區別,盤家父母終於徹底放下心來,給醫生道謝並且贈送錦旗,拿了一筆謝禮,這一切盤旗英都站在一旁冷漠的看著,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勾唇譏笑。

    持續了一年的治療正式結束,盤旗英走出診所,狠狠地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鮮空氣,說道:“我們回家。”

    哥哥,我們回家。

    盤家父母發現自家兒子越來越寡言少語,頗有種少年老成的味道,對此盤父倒是無所謂,在他看來男孩子早點成長起來更好,日後也可以更好的接他的重任,所以當盤旗英提出提前一年入大學的時候,盤家父母的態度也是截然不同。

    “提前一年?為什麼要提前?”盤母問坐在沙發上看書的盤旗英,他的鼻樑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鏡片反射著寒光,抬頭時的眼神也冷漠了許多。

    “因為沒有必要再呆在現在這個學校了,該學的東西我都學完了。”

    “好,不愧是我的兒子。”盤父合上手裏的報紙,大笑:“我給你安排。”

    “你這麼隨著他不好吧,兒子明年也才十八歲。”盤母不滿意丈夫的安排,覺得兒子還小:“而且上了大學之後要再見到兒子就難了。”

    “慈母多敗兒。就這麼決定了。”盤父一錘定音,不再理會盤母的囉嗦,繼續看還沒有看完的報紙。

    “母親,沒關係的,我就留在S市,您想我的話窮可以隨時回家。”盤旗英安慰了母親之後又對父親說道:“謝謝父親的安排,不過我打算靠我自己的實力入學,不過要麻煩您的是幫我在學堂附近安置居所。”

    “好,你能這麼想,我很欣慰,沒考上也沒關係,沒考上就等明年。”

    盤旗英成了那一年S大學最年輕的考生,也成爲了那一屆入學的第一名,還未開學他的大名便已經傳遍了整個S大。

    確然如此,從進入教室的第一天開始,盤旗英便迅速吸引了全班同學的目光,理由很簡單——盤旗英那張稜角分明的英俊的臉,一身剪裁得當的手工西裝襯得身長如玉,高冷的不可冒犯的氣質,以及淳厚的嗓音都讓他在一幫稚嫩的新生裡脫穎而出。他們中雖然不乏和盤旗英一樣出生優越之輩,但誰也沒有他那般凌厲強大的氣場,讓人不由得敬而遠之。

    尤其在聽說對方竟然就是年紀最小的成績最優異的特招生後。

    開學的第一天避免不了的要自我介紹,盤旗英短短的一句自報姓名便讓班上的小女生頻頻回頭,同桌的賀蘭瑛捅了捅盤旗英的胳膊,調侃他受女生歡迎的程度,雖然沒有得到迴應也自顧自的說的有趣,他就喜歡有實力又有個性的傢伙。

    賀蘭瑛是賀家的,S市另一個新興家族賀家的小公子,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盤旗英沒有拒絕對方的接近。

    回到住處自己下廚的盤旗英完全沒有在學堂的高冷,脫下西裝,換上家居常服和圍裙的他瞬間變了個人似的,就連氣質都變了,額前的碎髮因為他的動作鬆散的遮住飽滿的額頭,眼裏散發著細碎的光,嘴角終於帶上了笑容。

    “哥哥,今天是我們從家裏搬出來的第一天,做哥哥最喜歡的紅燒獅子頭、龍井蝦仁,再燉個鯽魚湯,燒個小菜,應該可以了吧?”

    盤旗英說著把需要的食材從儲物櫃裏取出來,看見櫃子裡放置的香菜後頓時便不高興了:“是誰把香菜和蝦仁放在了一個地方,哥哥最不喜歡吃香菜,我得先把蝦仁再處理一下。”他把香菜取出來直接扔進了垃圾桶,拿著蝦仁到料理臺上再次用水仔細清洗。

    整個一廳三室的套間裡不多一會兒便傳出燒菜的聲音,偶爾還有房子主人說話的聲音,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可仔細聽他又分明像是在跟誰在交談一般。

    “哥哥,我今天結識了一個新朋友,他是賀家的最小的那個,看著就是調皮搗蛋的。”

    “你放心,我現在已經乖了很多,不會再跟著他們胡鬧,我還要回來陪哥哥吃飯的。”

    “他們那些公子哥能去哪些地方,無非是什麼歌廳飯店之類,S市繁榮的很,也就是我還會留在家裏陪哥哥看書。”

    一共三盤菜被一一端上桌,盤旗英站在桌前用圍裙擦手,動作看起來很是熟練:“哥哥嚐嚐怎麼樣,我去盛飯。”

    精美的水晶吊燈下襬放著一張可容納六個人的長方形餐桌,餐桌旁的六張椅子拉開了兩張,盤旗英坐在長桌一邊,對面的椅子拉開著,桌上擺著碗筷,他看著對面的人靦腆的笑,夾菜的手直到碗裡再放不下才作罷。

    “好了,哥哥,吃飯。”盤旗英難得像個孩子似的傻傻的笑了一下,眼睛裏有討好,吃幾口飯就跟對面的人交談兩句,或者抬頭對著對面笑,與在學堂之時截然不同。

    “盤旗英,剛吃飽飯不要躺在沙發上。”在廚房洗碗的人抽空朝客廳覷了一眼,喊道,寬大的沙發坐墊上沒有一絲褶皺,打掃的乾淨整潔,只有一本書攤開放在上面,隨著從陽臺吹進來的風輕輕的翻頁

    “盤旗英,你又亂翻我的書,還好我還記得讀到了哪裏。”男人脫下圍裙,身上穿著一套灰色的家居常服,褲腳挽起的地方已經被放下,稍稍有點長的垂到了腳背。

    “真是受不了你,這麼大的人了還這麼粘人,好,我們一起看書。”男人翻開沙發上的書,翻到此前閱讀的章節,抬眼徵詢身旁人的意見:“我昨天剛讀到這裏,就從這裏開始吧。”

    他微微一笑,幾許寵溺,幾許溫柔,幾許無奈,偶爾翻頁的時候會問身邊的人可以翻頁了嗎,讀到精彩的地方會與身邊的人討論兩句,盤腿坐在沙發上將一本外語著作讀的津津有味。

    此時倘若有人敲門進來就會發現,偌大的房間裡其實只有一個人的身影,只有一個大男孩坐在餐桌前吃飯,只有一個修長的身影坐在沙發上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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