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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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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疼愛,遺憾

    第二日上午陶居禹敲開了沈晴父母家的門,開門的是一個十五歲左右年紀的男孩,男孩頂著一頭亂髮,眼眶紅腫著,說話甕聲甕氣。

    “你找哪位?”

    “我是沈晴的朋友,我叫陶居禹,來看望一下她的父母,你是她的弟弟吧?”陶居禹將手裏的果籃遞給面前的男孩,被帶著往裏走,在玄關聽見了屋裏壓抑的哭聲和嘆息聲。

    “爸媽,我姐的朋友陶居禹來了。”男孩將手裏的果籃放在客廳的桌上,站在一旁。

    “叔叔阿姨好,我是陶居禹,特地過來看望二老,還請節哀。”

    “你有心了,我聽警局的人說了,如果不是你我們家沈晴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被發現。”沈母說著又要哭出來,趕緊撇開臉抹眼淚,陶居禹站著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這種時候他的伶牙俐齒完全不頂用。

    “你坐吧,沈睿去倒茶。”沈父招呼陶居禹坐下,陶居禹這纔打量了一眼他的模樣,算不得健壯的男人此刻面容枯槁,眼圈耷拉著,掐滅煙的手在微微顫抖,顯然剛剛也哭過。

    “你和我女兒是怎麼認識的?”

    “我們在一個興趣俱樂部認識的,聊得投機就交了個朋友,我聽說她失蹤的時候覺得有古怪就查了查。我這個人喜歡看偵探小說,難免有點這種毛病。”陶居禹靦腆的笑笑,表現的像一個害羞的大男孩。

    “我聽沈晴提起過叔叔和阿姨,她說叔叔是個嚴父。”陶居禹看了一眼坐在母親身邊的沈晴,她剛剛想抱一抱自己的母親卻沒能做到。

    “我對這個孩子確實有些嚴厲過了。”沈父嘆了口氣,又點燃一支菸抽了一口:“她出生的時候小小的一個,就巴掌大點,我連抱都不敢抱,生怕不小心摔著她。後來看著她一天天長大,也還是那樣小小的白嫩嫩的一團,每次抱她的時候都不安分,我也怕弄疼了她,就沒怎麼抱過她。”

    聽到這裏沈母偷偷抹了把眼淚,聽丈夫繼續說起以前的事情。

    沈父是個工程師,在工地上風吹日曬的難免一身泥土,每次回家之後看見朝他跑過來的女兒,想要抱一抱又覺得身上髒怕細菌傳染到嬌弱的女兒身上不敢抱她。看著女兒一天天長大,他卻越來越擔心小小的較弱的女兒在學校會不會受欺負,在學校吃不吃得飽,會不會挑食,想來想去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鍛鍊女兒的獨立生活能力。沈父沒想到這樣做反而讓自己成了女兒眼中難以接近的嚴父,等到他想要同女兒親近的時候恍然發現已經不知道怎麼與她相處。

    女兒長大了,他再也抱不動她了。

    “我知道沈晴有點怕我,那年她高考考大學的時候我本意想叫她緩一緩,她的成績不知道受了什麼影響下滑了,我擔心她不能考上好的大學,想著要不然復讀一年,第二年再戰,結果那個孩子明明那麼想上大學都不敢跟我說。”沈父說著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吐出的菸圈彷彿嘆不完的氣。

    “當年我和她爸的意見就不統一,高考壓力那麼大,即便沒有考上數一數二的好學校,只要女兒喜歡我就不希望她再經歷一次高考。後來那孩子也不知道怎麼誤會了,以為她爸不想供她上大學,哭著求我跟我說她要上大學她想上大學。”沈母說到這裏哽咽難以繼言,沈睿走到母親身邊輕輕地環住了母親瘦弱的肩膀,拍了拍母親的瘦骨嶙峋的背,從姐姐失蹤到今日不過一個多月父母日漸消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憔悴了下來。

    “我怎麼會不想讓她上大學呢。”沈父長長嘆息了一聲:“她一直都是我的驕傲啊,從小就是我的驕傲,我生怕被別人欺負的寶貝。”

    陶居禹聞此也是唏噓不已,他看向站在沈父面前低著頭的沈晴,看見她蹲著身子想要替父親擦去臉上的淚水卻一次又一次次失敗,也不知道是急的還是悔的,眼淚順著臉頰滴落在地上。

    “叔叔阿姨還請節哀,沈晴跟我說她很敬重她的父親,雖然父親對她嚴厲有加,她還說最喜歡媽媽做的糕點和麪條,自己試著做總沒有阿姨做的好吃。”

    “她的腸胃消化不好,喜歡吃麪,最喜歡的是油潑麵,不過那是她爸給她做的,我哪裏有那麼好的手藝。”沈母看向廚房門口的冰箱,每一次女兒週末回家丈夫都會先把油潑麵做好放進冰箱然後再去上班,等女兒起床之後熱一熱就可以吃了。

    “爸不讓我們告訴姐姐,說要維護自己的形象。”沈睿的聲音因為哭過變得沙啞:“何必呢,爸。”

    是啊,何必呢?這是一個執拗的父親的愛,卻沒成想也成了永遠的遺憾。

    “我想給她做一次熱乎乎的油潑麵,等著她回來就能吃,可是這孩子怎麼能狠得下心不回來了呢。”沈父再次掐滅手裏的煙,沒忍住捂著臉哭了出來,一個八尺男兒哭得壓抑痛苦,肩膀脆弱地顫抖著,眼淚順著指縫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和著沈晴的眼淚匯聚在一起。

    陶居禹沒有說話,事實上他也喉頭哽噎,任何安慰的話都太薄弱,哽在咽喉說不出口。

    “警察那邊說了什麼?”

    “他們來調查了姐姐的情況,說是張雲偉那個畜生還沒醒,沒有辦法審訊,讓我們等一等。”沈睿說著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道:“警察從姐姐屍身的指甲裡找到了殘留的皮下組織,在她身上發現了另一個人的頭髮,檢驗結果顯示都是那個畜生的!”

    如此一來,人證物證確鑿,只等張雲偉醒來審訊招供案子便算結了。

    “好好替沈晴做一頓她愛吃的吧,她在地下那麼久一直沒人給她弄吃的,該饞了。”陶居禹最後看了一眼坐在沈父身邊,雙手環繞假裝抱住了父親的沈晴,離開了沈家。

    從沈家出來已經是中午了,寒風呼嘯著,烏雲壓頂,沒有任何要天晴的意思。陶居禹搓了搓雙手,回頭看了一眼沈家,消失在原地。

    沈晴的事情解決了,張婷那邊卻沒能取得進展,不知為何張婷的父母一直對他們避而不見,即便他們說是張婷的朋友,想要慰問弔唁。

    “這個樣子實在是太奇怪了,一定藏著什麼秘密。”陶居禹憤憤地咬了一口蘋果,他長得那麼帥,一連三天吃閉門羹,實在氣人。

    “照教授所說,張婷在他們去棉城之前就去世了,那我們在棉城見到的張婷又是誰?調查沒發現她有孿生姐妹啊。”沈萱覺得這件事實在匪夷所思,如果只有她一個人見過張婷,她一定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但其他人也見到了張婷這一點又如何解釋呢?

    “難道是有人易容假扮的?”

    “陶居禹,你腦洞開太大了吧,那個是隻存在武俠小說裡的東西。”

    陶居禹嚥下嘴裏的蘋果,很想補充一句“存在於修仙小說裡的妖精就坐在你面前”。但也就是想想,否則他可能連一條完整的紅燒魚都不是了。

    “沈萱,你聯絡黃隊長,問問他知不知道來棉城的科研隊一共是幾個人,幾個男生幾個女生。”柳慕將削好的蘋果遞給沈萱,陶居禹見此起鬨似的問她受傷被人照顧的感覺如何,被無視掉了。

    “你想試一試?”柳慕抬頭問陶居禹,手裏的水果刀閃爍著寒光輕輕一轉蘋果皮便一圈一圈地掉了下來。

    “不,不要。師兄,你怎麼能這麼威脅你可愛的師弟呢?”撒嬌賣萌在柳慕面前完全沒用,又一次被當成空氣的陶居禹安安靜靜地盤腿坐進椅子裡繼續啃手裏沒削皮的蘋果。

    果然就像人類說的,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我問了黃隊長了,他說他見到科研隊一起行動的是四個人,加上教授五個人,三個男生一個女生,我描述了張婷的長相,黃隊說並沒有見過,專案組其他人也沒有見過。”

    “之前葉維新失蹤的時候專案組與科研隊的人接觸過,他們都說科研隊只有四個學生,沒有人叫張婷。”沈萱看向柳慕,求證到:“是不是意味著去棉城的張婷已經是鬼魂了,所以只有我們能見到她。”

    “恐怕沒有這麼簡單,你在張婷身上感覺到屬於鬼魂的陰氣了嗎?”

    “沒有。她看上去就和普通人一樣。”沈萱又轉向陶居禹:“你見到了嗎?”

    “我只感覺到她身上有些不尋常的氣味,並沒有從這方面考慮過。”這麼一說陶居禹就明白為什麼每次靠進張婷的時候總有怪異的感覺。

    “她是被人施法弄成那樣,目的就是騙過我們的眼睛?”陶居禹自問自答接道:“如果她確實在去棉城之前便已經去世,那麼能夠讓她騙過我們出現在棉城的手段只可能是施法將她的人魂和七魄強行留在體內,但因為三魂並不完整她已經不是完整意義上的人,所以除了我們之外其他人根本看不見她。她只要騙過我們,偽裝成科研隊的人,她在棉城的行動必定不會惹人懷疑。”

    “沒錯。如果我們所料不差,法術撤除之後張婷的肉身會加速腐敗,所以她的父母纔不願意見我們,他們一定知道些什麼。”柳慕看向沈萱:“你受了傷,這件事情不要插手了,我來處理。”說著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撥通了一通電話。

    待他問到了想要的答案轉身的時候,房間裡已經多了一隻鬼,這隻鬼正在向他們道別。

    “我感覺到了,我明天就要入陰間道了,來向你們道別。”沈晴說著跳到陶居禹面前,猛地向他靠近,只剩一釐距離險險停下,陶居禹大氣不敢出,難得的見到他臉上的窘迫和緋紅。

    “原來你的面板真的這麼好啊。”沈晴直起身,雲淡風輕的一句話讓陶居禹哭笑不得,嚇死他了,他還以為自己被一隻鬼看上了。

    “誒,你們怎麼會有這個女孩的畫像?”沈晴指著陶居禹身側小茶几上的素描,那是陶居禹畫的,可比照片的寫真素描。

    “你認識她?”

    “不認識,不過我在小樹林見過她,她身上有和我一樣的氣息。”沈晴抬頭看見房間裡的三個人都盯著自己瞧,立刻便明白了他們在找畫上的女孩。

    “她沒告訴我她的名字,我大概是一個月前見到她的,她身上有一種乾淨的很好聞的氣息,我起初不知道她和我一樣是鬼,還在想居然有學生還敢來小樹林。”因為沈晴無聊的惡作劇追著去小樹林的小情侶們跑,一連好幾次把人追的跳了湖之後校方開始禁止學生進入小樹林。已經好幾天沒人光顧的小樹林突然來了一個訪客,沈晴本來想嚇一嚇張婷,卻聽到對方特別淡定地說了一句:“我和你一樣已經不是人了。”

    “你是誰?”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很抱歉我之前一直看不見你,不知道你被困在了這裏。”沈晴覺得可笑,她與自己素不相識,為什麼要道歉。

    “我待會就要走了,去還一個恩情,還了這個恩情我與這個世界就再沒有因果牽掛,可以離開了。”女孩說的好像很輕鬆,表情卻像是在哭,看得出來她並不想離開這個世界。她和自己一般的年紀,正值青春卻早早與世長辭,定然是不捨的,但她比自己幸運。

    沈晴擁抱了女孩,說:“你的恩情很難還嗎?”

    “不難還,但是結果卻會讓我的父母傷心。”因為還這個恩情要以她的身體為代價,她的父母見到她那樣一定會傷心的,她只希望不要嚇著他們。

    “不還不行嗎?”

    “不行,沒有受這個恩我就無法來到這個世界,所以離開之時要還了它。”

    “哦。”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沈晴疑惑地看著女孩,因為他們都是鬼所以惺惺相惜?

    “因為我要走了,只有你能聽見我說。你也一樣,不要揹負那些怨恨了,放下它,和我一起離開吧。”

    沈晴沒有回答,她隱約明白自己被困在小樹林的原因是什麼,可真要叫她放下,她不甘!

    “我沒有你那麼幸運。”沈晴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她坐在枯井邊上看見一個女人接張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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