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探訪,迷惑
翌日一早得知盤旗英去世前與第五任妻子王藝珃就住在海市,盤旗英已經去世二十餘年,獨留下妻子與其子孫生活。黃海荀帶著楊朝荻前去拜訪的時候,開門的是家中傭人,老太太正坐在院子裡曬天陽,聽聞是警察過來了,立刻正襟危坐地看著他們,客氣的問道:“二位警官,是我家小子犯了什麼事嗎?”老太太雖是耄耋之年,保養得宜,看著很有精氣神。
“老太天誤會了,我們今天來只是向您瞭解一些情況,關於您丈夫盤旗英。”
王藝珃叫傭人上茶,放緩身體坐回了椅子裡:“我年紀大了,就不起身了,有什麼問題就這麼問吧。”
“老太太您知道盤旗英生前第一任妻子於潔嗎?”
“知道。他在我之前有過四任妻子,或亡或離婚,我都瞭解過,於潔是他第一個妻子,已經有百多年沒聽過這個名字了。”王藝珃攏了攏身上的羊毛披肩:“早上的太陽並不暖,只是看著讓人舒坦罷了。兩位警官這麼早過來問起於潔,她是出什麼事了?”
“她已經去世了,是兇殺,我們正在追查兇手。”
“可憐,不過她也活的夠久了。”楊朝荻沒有接話,兩個曾經擁有過同一個男人的女人即便素未謀面也免不了爭風吃醋。
“那您知道邢荷嗎?”老太太臉上的表情突然就僵硬了,看向楊朝荻的目光帶著更多的審視:“你們說是問一些關於老頭子的問題,問來問去又問到了那個女人,到底想幹什麼!”
“我需要檢視你們的警員證!”
黃海荀也沒有料到老人家的反應會這麼大,從懷裏拿出證件遞到了她的面前:“老太太,我們只是想向您打聽一些往事,您別緊張。”
“既然是往事,為什麼還要提起呢?”
“因為現在於潔的命案牽扯到了與盤旗英有關的往事,所以我們需要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讓老人聞之色變的往事,在一幅幅畫中秘密寫下的往事,到底是怎樣的內情。
“當年的事情,我所知的並不多,我嫁給他的時候他已經六十了,只是依然氣度非凡,談吐風趣,是個事業成功的帥老頭。”那年的王藝珃三十歲,已經過了女子的適嫁年齡,上個世紀的人們思想沒有現今這麼開放,女人三十未嫁閒言碎語一大堆,王藝珃是個醫生,還是個外科醫生,背後議論她的人不比當面讚美她的人少。認識盤旗英的時候她正在小酒館喝酒,被父母催婚逼得逃了出來,孤身一人的美人最是惹眼,孤身一人飲酒的美人更如羊入虎口。可以算是一場英雄救美了吧,盤旗英當時在包廂與客人談生意,下樓的時候撞見迷迷糊糊的王藝珃,身後跟著兩隻要上前揩油的蒼蠅。
王藝珃就這麼直直地撞進了盤旗英的懷裏,抬頭的時候一雙溼漉漉的眼睛如春水一般,渾身的酒氣其實有損美女氣質,但那張臉在明滅的燈光之下給了他一種幻覺,那雙眼彷彿穿過數十年歲月又重現在他面前,依舊眉眼如黛媚如斯。
“邢荷?”
盤旗英很快便又清醒了,因為懷裏的美人吐在了他身上。
就這麼一場英雄救美,一場糟糕的初印象俘獲了王藝珃的心,一再的偶遇讓她很快便被盤旗英幽默的談吐和穩重的氣質吸引的不可自拔,以相差三十歲的年齡嫁入了盤家。
“他的事情我知道的並不多,他也很少對我說,甚至邢荷這個名字也是我在一次偶然中知道的。他的保險櫃裡小心翼翼地收藏了年輕時與邢荷往來的書信,以及他為邢荷作的畫像。”
盤旗英為邢荷作畫?這句話的威力不亞於一枚小型炸彈。據他們所知,盤旗英並不愛邢荷,他甚至是刻意接近並且利用了邢荷,狠心到連自己的骨肉都可以不顧的男人竟然為邢荷作畫?!
“那些畫,您還留著嗎?”
“留著,他臨死前叮囑了家人好好儲存。”說著老太太緩緩地起身回屋裏去拿畫,彷彿虛弱了許多的模樣。
“黃隊,如果按照老太太說的,跟我們從畫上看到的故事不久不一樣了嗎?”楊朝荻被弄懵了,那兩幅畫他也研究過,上面寫的跟沈萱說的一模一樣,難道盤旗英給邢荷作畫是緬懷被自己害死的女人?
“不急,我們看看畫再說。”
王藝珃回來的時候手裏拿著一幅畫卷,在他們面前緩緩開啟,畫卷之上是一個女人,眉眼柔和,氣質溫婉,懷裏抱著一個孩子,小孩的脖子上戴著一塊純金打造的長命鎖,在母親的懷裏啃著小手指,圓嘟嘟的小臉蛋很是可愛。
“畫中人是刑荷?”
“是。”
“盤旗英親手畫的?”
“是。”
盤旗英親手畫的刑荷與他們的孩子?!這件事無論怎麼看都讓人難以置信,若不是早前知道兩人之間那場由他主導的悲劇,興許真的就以為他心心念念放不下舊情人了。
“這幅畫可以借我們用一下嗎?我們一定會妥善保管。”王藝珃沒有絲毫猶豫便答應了,對於她來說刑荷的畫像是無比刺目的存在!
她此前並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給別的女人畫像,那一天閒得無事幫他打掃畫室,看見了桌案上未完成的畫卷,以為是丈夫在給自己作畫,很是欣喜了幾日。她以為盤旗英雖然年歲已老,但浪漫不減當年,誰知道卻是空歡喜一場。他的畫室一直不許任何人進入,就連打掃也是親力親為,王藝珃偶爾會趁他不在家的時候偷偷進去瞧一瞧,這一日等了許久不見他將畫像給自己,終於忍不住又開啟了畫室的門。
桌案上的畫卷已經裝裱完善掛在了牆上,王藝珃嗔怪了一句,忍不住的滿心歡喜走上前,這纔看清畫上的人並非自己!畫中人的眉眼與她很是相似,她那日所見也是因為這雙眉眼便以為是自己,卻原來從一開始就弄錯了。畫卷之上作的是什麼詩詞她已經無暇理會,一旁題的那句“吾愛刑荷與吾子之畫像”已經足以讓她心痛如刀絞。
刑荷是誰?刑荷並不是盤旗英的任何一任前妻,也不可能是新婚,年已古稀的老男人怎麼可能還生得出這麼年幼的兒子,這麼看來畫上的是舊愛。
是哪個舊愛讓他這麼心心念念!
王藝珃快氣瘋了,也因此忘了自己深處何處。
“你在做什麼!”
王藝珃轉身看到滿臉怒色的盤旗英,一瞬間有些害怕,她從未見過他這麼生氣的模樣,實在可怖。可一瞬之後王藝珃又拾回了勇氣,抬頭望向盤旗英,指著牆上的畫卷質問:“這個女人是誰!”
“你沒有必要知道!”
盤旗英走進畫室,直接越過王藝珃,將畫從牆上取下來,小心翼翼地卷好,放入書櫃之中。
“你可以出去了,我再說一遍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能進入畫室!也包括你。”
王藝珃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因為一幅畫,因為畫像上的女人他竟然兇她竟然這麼對她!
“畫像上的女人到底是誰!”女人尖銳的聲音劃破了早晨的安寧,傭人聽見動靜在門外探了一下頭,確認兩位主人沒有打起來又迅速地把腦袋縮回去。
“她叫刑荷,爲了我而死,還有我們的孩子。”說完之後畫室裏長久的沉默,她能爭什麼,能與一個死了的女人計較什麼,更何況還是一個讓他心存愧疚和懷念的女人。
王藝珃寞然的走出畫室,把自己鎖在了房間裡,眼前不斷回放畫中人與她相似的眉眼,以及盤旗英將畫取下來時小心翼翼的動作和愛惜的表情。刺眼,也刺痛了心。
“警官,你們還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吧。”
“盤旗英在棉城的老家你去過嗎?”
“沒有,盤旗英跟我提過他老家在棉城,但我並沒有去過,結婚之後也沒有聽他提起過要回老家。我曾問過他需不需要回去祭祖,他跟我說不需要,似乎對老家很是厭惡,所以我就再沒有提起這件事。”
老太太對當年的事並不知情,再問不出任何資訊,黃海荀和楊朝荻帶著畫離開了,另一邊古峰廷的人也剛掌握最新調查結果,在會議室的白板之上畫了一個關係圖,圖上明確標出了盤老頭、高銘輝和任安琦三人的關係。
盤旗英生前有過五任妻子,第一任妻子就是於潔,第三任妻子叫任敏麗,正是任安琦的奶奶,而高銘輝則是第四任妻子越鞠的外孫,也就是說高銘輝與任安琦都是盤旗英的後代子孫,三名死者之間的聯絡如此便一目瞭然,兇手的目標是盤旗英的家人!
“我這裏還有一個發現,我們在於潔和高銘輝的家裏都曾發現一幅畫,並且都是一個名叫刑荷的女人的畫像,在黃依依的畫廊中也有一幅她的畫像。只不過現在被作為重要物證的於潔家裏的畫已經被偷了,我想是不是該再調查一下任安琦,看看他家裏或者他是不是也曾經接觸過刑荷的畫像。”黃海荀在會議室桌前坐下,跟著進入會議室的楊朝荻和方明澤將手裏的畫在桌上攤開。第一張是密室畫的照片,第二張是黃依依畫廊那幅大圖的照片,第三個則是剛從王藝珃家裏取來的畫卷。
“根據我們的調查,刑荷早在幾十年前下落不明,很有可能已經去世。她與盤旗英是年少時期的戀人,甚至為盤旗英孕有一子,就如第三幅畫上一樣,而後卻因為盤旗英流落他鄉下落不明,甚至死在了異鄉。這個悲劇故事在密室畫像以及黃依依畫廊的畫像中都有描述。”黃海旬簡單交代一番,之後對古峰廷說到:“古隊,我們得看看您從高銘輝家裏帶回來的畫,上面是不是也用同樣的手法記錄了這麼個故事。”
留在口中未言明的下半句是看一看那幅畫中是不是也封印有紅容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