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奎眚 蝰蛇(一)
我把父親的屍體放在了棺材裏,趴在石棺沿邊上,嘴唇抖動起闔了幾次,才吐出了“爸爸”兩個字,然後又道:“……我要繼續往前走了……爸……你要好好保重……”
我把棺蓋緩緩合上,連同著我曾經對父親的不解、渴望、現在的後悔內疚一同關進了這個厚重的棺材裏,我不得不承認,父親雖然沒有陪著我長大,但他對我影響很大,包括我少年的參軍、現在的考察,我在下意識的情況下,一步步模仿他,跟隨他,靠近他。
而我現在,知曉了父親對我的愛,他在最後關鍵時刻救了我,我也在那一刻切切實實地體會到了父親是保護神這個稱呼的含義,他那如同保護神的父愛將會伴著我,給我力量和走下去的動力!
“王文先,我們走吧。”我合上棺蓋認認真真的跪拜後拎起揹包往洞門口走。
我知道,前方還有更多的危險等著我們,我現在能做的不是沉浸在痛苦中,而是勇往直前!這算是對我父親最好的報答。
走了一段路後,我的精氣神才一點點恢復,也有閒心思想別的事情了,側頭瞥見王文先那脖頸上極其貼順的項鍊,我道:“在石棺洞裡你把項鍊摘下來給我,為什麼在這麼危急的時刻把項鍊給我啊?可惜當時我沒有看清楚……”
王文先的背影僵了下,沒有回答我,繼續往前走。
我這麼說話其實想讓他給我看一看他的項鍊,可是對方沒有絲毫讓我看項鍊的意思。
我也不好強求。
繼續往前走,越往前走越寬闊,而且地勢也開始上升,沒了積水,我的心裏也舒坦了,我其實很討厭地上那種溼漉漉黏糊糊的感覺。
露出的是比較平坦的沙土路,我還沒來的及高興多久,就發現了事情沒有這麼簡單,這地上,有一個極其大的爪印,腳印有十平方米這麼大,六指,腳印很深,看得出來,這個傢伙有多大!
頗有一種剛出狼窩又入虎口的趕腳。
我盯著地上的腳印……覺得很熟悉,童年一段我解釋不通的記憶涌了來。
“王文先,你聽我說,我可能見過這個東西!在我上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記得很清楚,因為我剛上四年級的時候生了一場很大的病,不過痊癒了,痊癒後我趁著大人午睡的時候偷偷跑出來去後山頭上捉螞蚱,我在田野裡捉螞蚱,那時候陽光正好,毒辣辣地炙烤著大地,但這也沒有降低我們玩耍的興趣,我玩累了,躺在野草堆裡眯著眼睛看天空,正巧天空飛過一個巨大的鳥,那個鳥,體積非常的大,有30平方米這麼大,就連那個爪子,也有十平方那麼大,而且外表十分奇特,我四年級看的那個鳥,長著巨大的雙翼,類似蝙蝠的翅膀,嘴尖而很短小,頭上長角,另外,它有一條尾巴,類似貓尾巴,一段黑一段白的,朝上翹著。
我當時很興奮,急忙喊周圍的朋友看,可是朋友們都說沒有看到,怎麼可能沒有看到呢?那鳥大的遮天蔽日,飛過的時候天都暗了幾分,就像遊雲遮蓋了太陽那般。
可是為什麼朋友們都沒有看到呢?
我把我看到的一切和家人親戚說,我跟別人說“它”長著烏鴉一樣的嘴,蝙蝠一樣的翅膀,還長著黑白相間的貓尾巴,很大很大的,有一座房子那麼大!可是他們都把我說的話當童言童語聽,沒有一個人相信我,我當時就暗暗發誓,以後要當生物學家,去尋找這個物種!
我很後悔沒有拿相機拍下這一幕!在我童年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那個巨鳥充斥了我的腦海,勾起了的好奇心,我不停地猜測,得出了三種情況。
1、倖存的生物,類似恐龍的一個種類。
2、不乾淨的東西,是一個靈異的生物,因為這個巨鳥只有我能看到,我其他的朋友都看不到。
3、我的錯覺。
這三種猜想在我的腦海裏盤曲著,三足鼎立著,久久不散……
初中的時候學到課文《逍遙遊》,便認為它是鯤鵬,但是蒐集了很多鯤鵬的資料,很遺憾的發現這不是鯤鵬。
後來,我問語文老師,他是我最佩服的老師,他說的話我都很是信服,他說,世界上根本沒有鬼怪,這有可能是你的錯覺,我也徹底失望了,這件事也隨著時間被我拋到腦後。”我之所以說這些話,是因為我四年級看到的巨鳥的爪子就有這麼大,而且也是六指的,和地上的腳印基本上相符。
“這不是你的幻覺,這是真的,你看到的是奎眚,那東西是一種叫"眚"的鳥和活的年頭較久的蝰蛇的生出來,成年的有50多平米,而且很少有人能用肉眼看到,估計是你大病初癒氣場較弱,而且晌午是一天之中最陰的時候。所以你纔看得到。”王文先道。
我沒想到我童年的心結就這麼輕輕鬆鬆的被王文先三言兩語解決了。
“你還有什麼關於奎眚的事情嗎?我還想知道。”我兩眼發亮的看向王文先。
王文先看著我,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奎眚麼……那就再告訴你一點關於它們是怎麼來的吧,它本是一種叫鷖鶴的鳥,幼鳥若是遇到活得年頭較久的蛇,被其殺死吃掉後,那蛇若是產卵的話便會生出"眚"這種鳥,生性溫和,喜與蛇類相親近,不殺生,只以露水為食,能活大約三甲子,死後的屍體若是被年頭較久的蛇吃了,便生出了奎眚。此物也不殺生,不是什麼兇異,只是生性喜陰,舊時人們便以為其是不詳之物,多用其角或尾來"行巫"。”
王文先的這一席話完全滿足了我的好奇心,我看著地上的爪印,覺得有時候命運真的妙不可言,小時候這件事情,沒有人相信自己,自己信誓旦旦的說要探索這種神奇的生物來證明自己,到最後也被接二連三的打擊遺忘在角落裏,沒想到這件事情竟然在這裏翻盤了!
“奎眚生性溫和,但是蝰蛇可不是這麼溫和,而且有奎眚的地方一定有蝰蛇。”王文先點醒了我,也是,蝰蛇誕奎眚,有奎眚一定會有蝰蛇,這是蛋與雞的關係。
但是蝰蛇,一聽名字就很嚇人,也不知道長得什麼樣子,我開始有點恐懼了。
王文先看出來我的僵硬,安慰道:“其實你不必這麼害怕,蝰蛇不吃人,無論是奎眚還是蝰蛇,他們已經不屬於自然生物的範疇,但是他們也是一種物種,是介於靈異鬼怪和靈長類生物之間的一種東西,無法給你確切的定義,蝰蛇一般都會橫在路前攔人前行的路,你千萬別害怕,要正常的跨過他的身體即可。”
“我要是跨過去,蝰蛇會不會在我跨的那一瞬間掉頭咬我呢?”
“不會,你只有跨過它的身體即可,千萬別繞開或者避開,你要是一退縮,雖然當時沒有生命危險,但是之後就會噩運纏身直到橫死!”王文先一臉凝重道。
“世界上有這麼奇怪的事兒?不就是一條蛇嗎?它怎麼這麼晦氣?”我對這種事情有點兒不相信。
“它不是蛇,它只是以蛇的形態呈現,它也不是晦氣,恰恰相反,它是福氣!準確的說,它是陰機——冥冥之中給那些陽壽未盡卻又遭遇災難的人一個重生的機會,只要那個人勇敢地跨過蛇身,就會化解災難。
這種陰機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才能看清見,叫來了其他人就會沒有了。比如,當一個人沒有壽盡卻要因為一些災難喪命,在這個災難發生之前會以某種預兆方式提醒將要喪命之人,但是這種預兆他人看不見只有自己看得見,通常徵兆都會以蝰蛇的形態呈現,所以看得見蝰蛇的人要大步跨過蛇身,然後最好別回頭看,這個關卡算是過去了,如果自己躲開或者繞過去那麼蝰蛇會消失,那麼,機會也就會消失,只能等著橫死。”王文先給我仔細解釋了一番,還舉例說明,看得出來,他怕我不信,怕我看見蝰蛇不知道正確的方法破解。
我趕緊擺出一副受教的樣子讓王文先安心,只是我有點搞不清楚是先有災難還是先有蝰蛇?
罷了,福兮禍所倚,禍兮福相隨。自古禍福相依,禍福互為因果,互相轉化,我還是不要管這麼多了。
我們沿著腳印往前走了去,來到了甬道的盡頭,這裏竟然是一排排莊嚴肅穆的宮殿,而正對我們的,是一個宮門。
儘管宮門、宮牆很高,但是還是可以看到的宮牆裏的建築,那些建築背面朝著我們,所以看得出我們是在這個王宮的後面。
即使是在後麵,也能看出這個王宮的宏大,宮殿鱗次櫛比,殿脊如龍遊走,簷牙高啄,可惜的是,這一重重建築透著死氣沉沉。
我的心裏,有一種感覺隱約的騰起,難道這就是消失的西域古國?
“……應該是消失的西域古國了吧?”我覺得我的心突突個不停,可是我又覺得哪裏不對。
“……難道這是墓室?這也太豪華了吧……”我又覺得這是墓室,因為華國古代也有在墓室裏修建宮殿的做法,這種佈局叫做“前朝後宮”的格局。
在華國古代,也有過“前朝後宮”的墓葬格局,但是,這種格式是墓葬的最高階別,一般用於帝王的墓室。古人一直堅信“事死如事生”,認為人死了只是換一個地方生活,生前的宮殿再好,那只是個臨時的住所,只有死後的墳墓纔是他永久的家。所以古代帝王修建陵寢不惜血本,生前有什麼死後必定要有。
明皇祖的孝陵就是仿造生前宮廷的“前朝後宮”格局,在前面建祾恩殿用於祭奠、墓誌銘、儲放東西,在後麵建造的地宮仿照著後宮的格局,總之,基本就是把生前的宮殿照搬到了地下,後宮女人丫鬟,御膳房、廁所、馬廄都是必不可少的。
而寧淵是一名將軍,在尊卑秩序非常嚴苛的古代,一般是不能享有這種規模的,這也是我分不清眼前的宮殿是墓葬還是真正的西域古國的原因,如果真的是墓室,那是真夠意思,那絕壁得給西域古國的小皇子點贊!他竟然把這種“前朝後宮”的墓葬格式用在寧淵將軍的墓室上!這是以一個帝王的規格厚葬將軍啊!
可是我還是比較偏向於這個王宮是墓室。
“如果這是墓室的後宮的話,我們穿過這個宮殿應該就能到達墓室的前端,和考察小組匯合。”在我知曉彭先生是內奸的時候,我極其地擔憂考察小組會遇到危險,我更是不清楚彭先生再次下耳洞的目的何在?!
“你看,宮牆上掛著人……”王文先指著宮牆,我才發現上面像是掛著什麼東西。
因為手電的光有限,我沒有看清,也沒有在意,被王文先一提醒,我快速握壓手電讓它發電,只有電量足了才能照得更清楚。
我用手電上照,我這才發現到,這個牆上掛了很多屍體,沿著城牆掛了一圈,就像是農村大媽隨便扯了根線晾衣服一樣!
因為我們離城牆有點遠,看不真切,準備往前走,當我們走到城牆跟前的時候,這才發現,那些屍體已經被曬乾了,像臘肉一樣,而且裹著一層屍蠟,屍蠟厚厚的一層,散發著黃褐色,而耳關國人本身的白面板被著屍蠟裹了一層,竟然和亞洲人一樣黃了。
這不是關鍵,關鍵的是那些屍體穿著耳關國的軍裝,有的人腰間還圍著槍,掛在古色古香的城牆上,極其的怪異,極其的詭異。
那些人的眼眶因為面板脫水而凹陷,但依舊能看出他們生前遭受的恐懼,眼睛睜得很大,以至於他們的眼皮風乾後依舊沒有闔上。
嘴巴也張得很大,生前應該在嘶吼,嘴脣乾癟地下凹,牙齒零碎的支稜著,暴露在空氣中的舌頭像辣條。
我面色鐵青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遍體生寒,頭髮根根豎起,這些耳關國的人到底經歷了什麼使他這麼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