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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活了千年的頭顱(一)

    “還行,還不算傻。”我道,目光繼續看墓室的環境。

    我們纔在墓室的一隅,在墓室的中間偏左,有一個石碑,大概是古人以左為尊的原因吧,所以石碑靠左,這個石壁很長很大,準確的說,是一個屏風,只不過材料是石頭的。

    “這是春秋時期的墳墓最基本的格局,離墓室門最近的地方,是墓誌銘,用來記載墓主人的平生,這個石屏風就是墓誌銘,屏風兩側,應該就是耳室。”彭先生邊說著邊靠近石碑。

    我靠近石碑,石碑上的文字是刻進去的,我用指腹去撫摸這碑文上文字,這些文字我讀不懂,歪歪扭扭的,但是我總覺得它每一個彎兒,都是那麼的貼合我意,那麼的舒坦,我感覺我是這麼的熟悉,可是我現在什麼也看不懂,這種無知感像是一雙手揉得我的心臟發漲。

    當我的指尖上劃,劃過墓誌銘開頭兩個字的時候,渾身像是觸電似的打了個激靈……這兩個字是這麼熟悉,而且這兩個字,和那個烏篷船艙裡刻滿的字一樣,連字型、入筆都深度、比劃的結構走向都是一樣的,這字,無論是這裏的還是烏篷船艙裡的,都是同一個人寫的!

    彭先生已經開始給我們翻譯墓誌銘上的文字,彭先生應該是世界上少有的讀懂這些文字的人了,這種文字叫佉盧文,曾經盛行於西域古國,只可惜到五世紀左右,佉盧文便沒有在任何一個國家使用,成為一種死文字了。

    “這個將軍姓寧名淵,是西域古國最厲害的戰將,不僅英勇善戰,而且極會布兵設局,令敵國聞風喪膽,這位寧淵將軍,打孃胎裡就不同凡響……”

    原來,這兩個字,是一個人的名字——寧淵,我趕緊找了個臺階,坐下來開始聽。

    寧淵的父母親都是小漁村土生土長的漁民,每天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他母親在懷他的八九月的時候,不小心從一個叫死人崖的崖頭跌了下去。

    那個崖頭的底下是一條湍急的河流,卻又因為是交通關口,人們不得不從這裏來往,所以年年死了不少人,因此死人崖地下還興起了一種賺死人錢的買賣——撈屍人!顧名思義,就是一些駕船技術和游泳技術好的人專門在這裏撈屍體。

    那些撈屍人足足找了五天五夜,纔在一個淺水譚的雜草中找到了寧淵的母親,屍體被打撈上來的時候,寧淵母親的嘴裏、耳朵裡、鼻孔裡全是淤泥,淤泥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母親的嘴裏竟然有一隻蛤蟆,蛤蟆被卡在嗓子眼裏進不去又出不來,活活地被卡死了,但是母親肚子裡的寧淵,竟然活了下來!

    心灰意冷的奶奶在給寧淵母親換壽衣的時候發現母親的肚子還動,老人家心臟不是很好,當即嚇暈了過去。

    寧淵的父親也嚇壞了,急忙去找村裏的神婆幫忙,村裏的神婆算命一向很準,準確的說,她被黃大仙附體,接受人間的香火。可是那神婆踏進寧家的院子,從視窗看了一下母親那鼓著的肚子,就嚇得拔腿就跑,一個半個身子都入土的老太太能跑多快,可是寧淵的父親愣是沒抓住。

    那神婆子回去發了高燒,後來算命也就不準了,別人都說是寧淵把附在她身上的黃大仙給嚇跑了,當然,這也是後話。

    當時是,沒有一個接生婆願意來接生,寧淵的父親眼看著妻子肚子裡的孩子快沒有動靜了,急得在屋子裏來回踱步,直到那嚇暈的奶奶醒來過來。

    老人家心一橫,拿著剪子用顫巍巍的手把死去兒媳的肚子隔開,兒媳的肚皮早已經泡得浮腫,一層層的脂肪也凝固僵硬,畫面極其地噁心,老人家耐著心慌忙活了半晚上,直到“哇”的一聲啼哭,東方既白。

    從那以後,寧淵在村子裏的人眼裏就是不詳的徵兆。這不怪他們,小村莊裡的人都迂腐落後,而且這件事情非常的詭異,正好中了他們的鬼神說,死人崖顧名思義,死人!這是小漁村最最危險的地方,從上面掉下去的人一死一個準,從來就沒有見從死人崖掉下來還能活下來的人,更何況是一個嬰兒。

    一時間,流言紛紛囂起。

    善意的人覺得嬰兒沒死是個緣分,可能因為母親的嗓子被蛤蟆卡住了,所以肚子裡沒有什麼水把嬰兒淹死。

    惡意的人說寧淵是河裏的冤死鬼投胎,沾染他的人都很晦氣。

    寧淵的父親在一次蓋屋子的時候不小心從屋頂滑倒,直接跌到了椽木上,椽木直戳穿心臟,這更加坐實了寧淵是鬼投身的說法。

    反正寧淵在小時候,一直沒有朋友跟他玩耍,村民都教育自己的孩子不要和寧淵玩,免得沾染晦氣,反正在村子裏,只要有人碰到寧淵,都紛紛躲開走,寧淵也極其懂事,知道那些人討厭他不等那些人躲開他自己就自動躲開。

    寧淵的奶奶看到這個場景很是心酸,就帶著寧淵到了村子的邊緣,一個比較清淨的地方生活,雖然被孤立疏遠,但寧淵過得很快樂,也保留了一份純白的心性。

     他在田間奔跑,蒲葵漫山遍野,紅的,粉的,雜亂無章得潑刺刺盛開,他喜歡陽光,他可以直視太陽,無論多麼耀眼,他的眼睛可以不眨。他喜歡下雪,他還喜歡泥土,喜歡微風,甚至喜歡下雨……

    “他熱愛國土上的一切,這些都為他成為一個保家衛國的將軍做了鋪墊,後來,他救了西域古國的小皇子許欽安,小皇子許欽安身份卑賤不受寵,在小皇子東山再起的期間,寧淵一直不嫌棄陪伴在小皇子左右,小皇子成為繼承人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請求國王冊封寧淵為護國大將軍,寧淵戰功赫赫漢朝也不敢再欺負西域古國,西域老國王明麵和善實則膽小懦弱,為保住自己的地位夥同漢朝奸人一同謀害寧淵,因為寧淵不想受漢朝苛刻的奴役,一直想與漢朝抗拒,漢朝對這個寧淵懼憚不已!寧淵死後,諸多番屬敵國的人還不相信他死亡了,西域古國的老國王也極其害怕敵國知曉寧淵已死派兵攻打西域,便剝了寧淵將軍的皮,裡面用稻草填充來震懾敵國,有這樣冷酷的君主,只可憐了那寧淵將軍死的時候還是向西長跪,一跪不起!”

    “那國王真他媽的欠抽,估計也是他良心發現了纔給將軍修這麼豪華的陵墓。”陳百泉道。

    “不是,修這個陵墓的不是國王,是那個不受寵的小皇子。那個皇子不知什麼原因失蹤了一段時間,等他回來知道將軍死後就心灰如死,消沉了一段時間後開始成立了一個教派,殺人無數,屍橫遍野……這個陵墓,是他成為新王的時候給將軍修建的。”彭先生道。

    看來這個皇子很講義氣,從這個墓室的規模便可以看出這個皇子對將軍的用心……這個墓誌銘也是這個皇子親手寫的嗎?因為一般的墓誌銘都是一板一眼,繁瑣晦澀,而這個墓誌銘摻雜了太多感情了,語言不是很書面,更像是一封信的格式,聯想到那個烏蓬船艙中一模一樣的字跡,我肯定了這個墓誌銘是這個皇子親手寫的念頭。

    這個將軍,肯定對於小皇子來說很重要,我摸著墓誌銘上的字,刻得這麼深,這麼認真,我竟然感受到了那一撇一彎的壓抑,我甚至想象出來皇子神色黯然一筆一劃在上面刻字的情形。

    我覺得有點壓抑不想再看下去了,往旁邊的耳室走去,這個耳室的門非常小,跟墓室的大門完全不符。

    “彭先生,通常墓室的耳室的門都這麼小嗎?”我回頭問。

    “不,通常耳室的門至少也是正常的高度,而這個耳室的門,不像是耳室,更像是一個……洞。”彭先生道。

    “像一個狗洞。”閆紅建毒舌道。

    “耳室都是堆積雜物的地方,沒有什麼可以看的,張釗,我們往前出發吧。”彭先生看我貓腰準備往洞裡鑽阻止道。

    “呃……我覺得放棄不是一個好習慣。”我一向是行動派的,身體快過腦子,彭先生阻止我的時候我才知道耳室只是阻止堆積雜物的地方,嗨!早知道就不鑽進來了,可是我現在已經鑽了一半了,而且屁股卡在洞口處,只能往前鑽不能往後退了,所以我也只能打腫臉充胖子了。

    “神話,裡面有什麼東西嗎?”肖萬能問到。

    我拿著手電照了一下,周遭都好幾個大缸,原諒我找不到詞語來形容,真的就是農村家裏那種醃鹹菜的大缸,看來彭先生說的不假,真的是裝雜物的,我準備站起來調個方向再鑽出去。

    我一站起,腦袋不知道碰上了什麼,發出了“彭”的一聲,但是聲音很小,我覺得這種撞擊不像是撞到了石壁上,因為它相比較石頭還是軟很多。

    我沒有多害怕,但是我額頭被毛絨絨地東西刺弄著,這才心一沉,緩緩抬頭,當我的手電照清楚了我腦袋上面是什麼的時候,心下當即一緊,嚇得一下子靠在了牆上。

    那是一張臉,倒掛在空中,非常非常蒼老的一張臉,正用他那隻剩一道縫的眼睛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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