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爱青果
去書架

第十七章 我見過你的屍體

    靜安區的這場戲曲大會,算是為今後的“靈門血災”拉開了一個序幕。無論是坐在村頭曬太陽的老頭,還是行走在山間的採藥人,只要一談起“靈門血災”,必先是從這場白家戲談起的。

    看到自己請來的客人被這兩位鄰居給搞住了,白邪出於面子也不得不下來勸阻他們。整個戲場其他的聽眾臉上都有不滿之色,但看到鬧事的三個人之後,就不敢大聲說話了。

    “塗蘇,老貨頭!這是幹啥,快放下,都是靈門百家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白邪走到中間,分開爭鬥的兩方。其實,就是給黑衣人一個面子,一個臺階下。

    黑衣人冷哼一聲,轉過身去。塗蘇也無所謂的抖抖肩膀,這個白小弟的面子還是要給的。老貨郎倒是一個老好人的樣子,向周圍人嘿嘿哈哈的道歉,其他人看到他這麼一副模樣,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我的朋友打擾大傢伙了,小可在這裏向大家道個萬福。”白邪一攬錦袍繡衣,向周圍人躬身道:“望大家多多海涵!”

    “白戲主說笑了。”臺下一位刀疤臉的莽漢站起來說道:“這世間太平日子過得久了,渾身不舒服,難得還有白家鬼戲讓俺們消遣消遣。這三位朋友的冥術鬥法讓我們也是大開眼界,不曾擾!不曾擾!”

    周圍人也是隨聲附和道,一片歡聲笑語,彷彿真的回到了以前靈門鼎盛的時代!

    “我為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年輕俊傑,是靈魂診所的店主,這個世上唯一的鬼醫傳人。”白邪指著塗蘇對大家說道:“他叫塗蘇!”

    白邪還沒有說完,臺下便響起一片譁然之聲,人們紛紛議論。

    “鬼醫世家不是被滅門了嗎,這是哪來的!難道當年的一切只是鬼醫世家的金蠶脫殼之計?”一位比較年輕的小道士肆無忌憚的大聲說道。

    小道士旁邊的長輩聽到這一句,嚇得趕緊捂住他的嘴巴,向塗蘇歉然道:“小孩子不懂事,不懂事!大人別跟他一般見識。”

    塗蘇只是冷冷掃了一眼,沒有說話。那位長輩看到識趣的躬躬身子,退著走出戲場子,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白邪看到效果不好,跑出來打圓場,“這位黑先生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湘西屍王,一手趕屍功夫,無人能敵。”白邪看著臺下那些眼中憤怒,不屑的人們,無奈一笑,繼續說道:“對於這位先生,靈門有不好的說法和傳聞,今天咱們只聽戲,不管其他的。”

    顯然,很多人跟這位屍王都不對頭,要不是今晚地圖不合適,估計許多人都要上去幹這位“屍王”了。

    屍王談青峰對他們的表情只是冷漠掃視一眼,一些小嘍囉罷了,殺這些正道人士只是會髒了他的手。

    “這位老先生,想必大家都認識,腳行門掌門人郎五七,人稱貨郎五!”白邪看著這位獨秀的老貨郎,雙手掐住眉頭。

    腳行門是靈門白家中一個很弱小的門派,每一代掌門,修為不是太高。但是,江湖上沒有任何人敢得罪他們,腳步門行走天地之間,以腳修行,以行煉心。

    他們世間各派的關係都很密切,在人世間是貨郎的身份行走,幾乎全國各地都有他們的身影,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門派。

    這也是郎五七這根老油條的到處惹事,混吃混喝而不被幹掉的最大成本。

    ……

    就在塗蘇跟郎五七扯犢子的時候,祁一銘就覺得這個京劇戲曲表演不對勁。等他看到,塗蘇的手指甲不斷伸長,不斷變黑的樣子時,就知道自己是見鬼了。

    他正要站起來詳細看一看,脖子後面傳來一陣劇痛,然後不省人事。出手的是那位白邪的助手,也是臺上那位花旦。她一記手刀就整暈祁一銘,然後抗到後面去了,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只是祁一銘旁邊的幾個鬼舔舔舌頭,擦擦口水,也不知道是幾個意思。

    老貨郎拉著白邪就跑到一邊去了,也不知道在商量什麼,嘀嘀咕咕的,還是不是傳來一陣銀笑。

    塗蘇對這兩個人的德行很是瞭解,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

    談青峰臉色很黑,今天失去了四個白僵,雖然只是順手撿來的,但別人就這樣幹掉總歸是不爽的。要不是今天自己真正的殭屍不在手中,被放在湘西了。塗蘇這個小鬼醫算個屁,分分鐘鍾就能搞定。

    當初在血月之災,自己爲了活下去,做出一些對自己的家族不利的事情……

    最後,趕屍家族被滅,屍皇被奪。

    這一切跟自己都沒有關係!

    最重要的是,自己還活著不是嗎?

    ……

    塗蘇摸摸頭髮,感覺自己的髮型又被搞亂了,必須要回家整整。太難看了,都是那個該死得傢伙搞的事情。早知道就弄死他好了……

    不過,他為什麼用那樣一副表情看自己,我不就是在心裏想一下罷了,又沒有真的乾死你。等等!那個姓談的還真過來了……

    好吧,自己重新帶上帽子,這樣他比較喜歡吧。額,我這是跟靜靈學壞了嗎……

    “不可能!不可能!披著這張臉的人早就死掉了,他不可能還活著!”裹著黑衣的趕屍人談青峰瘋狂地撕掉自己的黑色外套,露出裡面傷疤猙獰可怖,醜陋的面板,像是被開水燙過的豬皮一樣。

    “小子!你到底是誰!”談青峰終於展現出湘西屍王的氣息,他衝到塗蘇面前扯著他的臉問道。

    “你覺得我是誰。”塗蘇淡淡反問道,難道這個人看出自己的底細了。這個人絕對不能留,知道自己存在的一切都不能活在世上。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在十年前,趕過和你這張臉一模一樣的屍體!”談青峰死死盯住塗蘇的面龐,如果他真的是那具屍體的話,自己拼了這條命,也要把他帶回祖地。

    “我的靈魂跟身體是原裝配件,而且世間長得像的不多嗎?”塗蘇放出自己靈魂鬼爪:“你看到過哪個死人的靈魂有這麼瓷實的嗎,而且我很不滿意呢跟我說話的態度。你再兇一遍給我試試看。”塗蘇緩緩舉起手來,放在談青峰的身體面前。

    “我十年前,

    趕過你的屍體,

    哦!是長得和你一模一樣的屍體,

    希望那不是你——”談青峰輕輕推下塗蘇的手,向外走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深處。

    只留下幾具與死人無異的白毛殭屍躺在這裏,他們徹底死了,再也回不去家鄉了。

    趕屍趕屍,這個行業最初是幫助遠離家鄉,死在異地遠方的遊子們,回到家鄉安葬。人一生拼搏在外,死了之後還不能回家,這是為人子女的悲痛之處。

    所以,一些冥人開始修煉與屍體有關的冥術,在體內開通屍脈,操控屍體。就這樣,最初的趕屍出現了,在民間得到很大的支援,趕屍一脈也得到快速的發展。

    後來,他們發現修煉屍脈比魂脈要輕鬆的多,而且身體素質方面,變得更加強大。最開始的心變了,趕屍成為一種新的發家手段。

    更重要的是,他們發現,屍體比活人更聽話,他們不會反抗,只會默默承受。

    因此,他們成為趕屍人手中的工具——活著的時候不容易,死後還受到趕屍人的控制,替他們為惡作亂。

    這也是趕屍家族當年被迫消失的主要原因之一。

    ……

    “春秋亭外風雨暴,何處悲聲破寂寥。

    隔簾只見一花轎,想必是新婚渡鵲橋。

    吉日良辰當歡笑,為什麼鮫珠化淚拋?

    此時卻又明白了,世上何嘗盡富豪。”不知道什麼時候,白邪重新登上戲臺,用他婉轉悽美的嗓音,重現白家戲曲當年的美麗與輝煌。

    “也有飢寒悲懷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

    轎內的人兒彈別調,必有隱情在心潮。

    耳聽得悲聲慘心中如搗,同遇人為什麼這樣陶嚎?

    莫不是夫郎醜難諧女貌,莫不是強婚配鴉佔鸞巢。

    ……

    ……”

    臺上人情繁華,臺下鬼影憧憧。

    白家不為活人表演,只為鬼魂唱戲。白家頂盛時期,三元唱戲,甚至都有冥王前來聽曲,甚是輝煌。

    夜還未深,天還未冷。

    臺下有活人也有死人,有高興的也有不高興的,有快樂的也有不快樂的,有看見的也有不看見的。

    就像前面摟抱的夫妻,沒有發現趴在他們身體中間的鬼魂;就像躺在椅子上的胖子,沒有發現他身下其實也有一位鬼魂躺著;就像前排吃薯條的小男孩,沒有發現他的薯條被三隻鬼同時享用。

    他們有共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

    共同的是,他們都因為看戲而聚在一起,而且都在彼此傷害自己。不同的是,它們有的是人,有的是鬼。

    塗蘇坐在末排欣賞著臺上的白家戲,也欣賞著臺下人鬼戲。

    躺在兩位夫妻中間的鬼魂,吸食著兩人陽精和陰精,他們以後若是想要生育,顯然是不可能的事了。

    壓在胖子身下的鬼魂,一點點的不斷的把胖子扯進地下的土中。很快胖子的靈魂就會被全部扯進去,最後就真的要入土埋葬。

    正在吃薯條的那三位鬼魂,把薯條吃進去吐出來。小孩吃的就是他們吐出來的嘔吐物,俗稱“鬼吐食”,這種食物永遠也吃不完,吃不膩,你會一直吃著它直到死去。

    ……

    天地間自有其規律,有何因,結何果。

    鬼魂不會無緣無故害人。因為害人就意味著死亡,徹底死亡,鬼的生命實在是比人要廉價很多。

    在地獄中,誰會放棄重新活著的機會呢?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