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死人生意
那天早上天氣是真的不行,灰濛濛的一片,我也分不清是霧是靄。
媽的南方城市也跟著淪陷了?
我罵罵咧咧地騎著我的絕版嘉陵125剛上高架橋就被堵住了。
有意思,摩托車見縫插針的本事此刻根本沒有用武之地。
本來昨晚就沒睡好,再加上這爛透的天氣,現在又像個SB一樣被堵在高架橋上,濁風凌亂了我的頭髮,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心情。
我到店子差不多晌午了,隨手把摩托車靠在了店門口,拉開卷簾門一陣噁心的聲音又把我弄的想吐。
索性才拉到一半我特麼氣不順又把它給踩了下來。
說來也是漾氣,好好的我怎麼就子承父業接下了我爹留下的這麼一攤子,半死不活的刻碑店。
而我呢,也理所當然地繼承了我家不知道是傳了多少代的這麼一個詭異的職業——冥刻師。
聽我死去有些年頭的爹說,老早也不知道是哪個朝代,我古家就靠著這一門子手藝深受王公貴族的青睞。
想想,任你權勢滔天,誰家沒個死人飛天的?
後輩子孫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也總得給先人樹個名目,立個功德是不?
有錢有權的方碑圓頂赤金描摹,甚至要追求排場整尼瑪幾對石像生顯擺顯擺。
沒錢沒勢的擱倆錢兒整個四方碑硃紅描摹,上面龍飛鳳舞幾行大小字,也最起碼體現的出這一家子和睦孝氣,緬懷先人不是?
大概我古家先人就是瞅準了這商機,一言不合就幹上了這麼一個行當。
不過,我說我這個跟“石匠”擦邊的行業“詭異”可是有來由的。
終究是做死人生意的,所以遇上些離奇詭事總是不可避免的。
言歸正傳。
好歹是撒了一把氣在門上,心情好了一些,正彎下腰,後頭一個聲音囫圇起來:“古小哥你這是開門還是打烊啊?”
我一聽就知道這準是對門兒香火店的王胖子,我一回頭,果見他端著一大碗白花花的麵在那裏啃。
“你怎麼來的這麼晚啊,我給你說啊,早上一個寶馬哥在你店門前站了很久……”
我看他說的一本正經,一下子就聽出了這孫子的意思,敢情我來晚了,錯過了一筆大生意。
想想這些年也沒撈著個什麼油水,我放下了手裏頭的捲簾門把子,皺著眉問:“是來找我的還是來找我刻碑的?”
我心想我也不認識什麼有錢人啊,沒準還真是來找我刻碑的。
不過這還沒過晌午,甘願冒著這麼不吉利的時辰來找我刻碑,看樣子是挺急的。
王胖子又吸溜了一口麪條,神秘兮兮地道:“看他那樣子挺急的,在我這裏挑了幾個最貴的套餐,走了。”
“不過我跟他說了,古大爺可是祖傳手藝,比西城那張大,麻子靠譜多了。經您這麼一琢磨,保證得先人蔭佑福澤十八代代代昌隆……”
我聽他這麼胡侃亂吹也深知這孫子沒啥心眼兒,唬人也得講究套路,你這吹的天花亂墜不著邊際的誰他媽信啊?
我黑著臉感謝了他的好意,轉身開門去了。
門剛開開,身後一陣急剎聲就響了起來。我都還沒來得及回頭,身後一個聲音就喊了起來:“古師傅……”
我疑惑著回頭望去,一個西裝筆挺的約莫40歲左右的中年人從車上匆匆走了下來。
還真特麼是“別摸我(BMW)”。
看到來人,王胖子朝我擠眉弄眼一陣端著碗回到了對面的香火店。
把人迎進店子,我這人沒什麼講究也沒什麼生意態度,興不來給人泡茶讓座的。
做生意講究的是你情我願,讓我跟個孫子似的討好,抱歉,哥們這種特殊行當極少有回頭客。
今天死爹明天死媽後天死媳婦的還是比較少見。
我就著老藤椅屁股往上一坐,看他一身敞亮卻又說不出的灰敗,問:“大哥家裏誰走了?需要個什麼規格什麼價位的?”
沒想到這個自稱“老趙”的傢伙憋了半天愣是沒好意思開口。
我心想不就是家裏死了人麼?誰家裏沒死過人啊,這有啥不好意思開口的啊?
“古師傅,是這樣的……”
我看他憋紅了臉,半天才磨嘰明白。
原來三天前老趙的親爹走了,走的很突然,嘴巴張著眼睛瞪的老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送去醫院檢查,說是死於急性心肌梗塞。
死者在家裏停了三天,而老趙也聽了有些孤陋寡聞的人的話,去找那個年紀大一些經驗老道一些的西城張大,麻子刻了一道碑。
誰知道今天一大早準備下葬的時候,那道出自張大,麻子的墓碑卻自己從深陷的土裏跳了出來。
在場眾人也都是不輕易信邪的主,一個呼喝四五個大漢湊上去按著墓碑就往土裏弄。
哪成想那墓碑跟通了靈似的,七手八腳抬起卻也輕巧,可正要往土裏插的時候它忽地變的死沉死沉,那坑裏像是給堵了什麼東西,到最後愣是把碑給整斷了都沒插的下去。
(在這裏給大家普及一個常識,先插碑後下葬。)
見到這種情況,老趙一家包括抬棺敲鑼喊山的都驚呆了。
有人說可能是“犯方”了,可這碑的方位可是張大,麻子親自給定的,而且人家也事先將碑給插了下去,絲毫不見方位犯衝的問題。
大夥兒你瞪瞪我我瞅瞅你傻了半天愣是拿它沒轍。
一位給棺材打遮陽傘的老頭兒眼尖,建議把棺材從坑裏抬起來再試試看。
果然,這下又能插碑了。
可現在問題是碑也斷了,事情又有些不對頭,再三合計之下,老趙決定把棺材先擡回家,然後去西城找張大,麻子問問情況。
誰知道當天一大早到了西城剛到張大,麻子店鋪就聽人說張大,麻子不知道染了什麼病,突然長了一身的大膿皰子,現在昏迷不醒剛送去醫院。
越來越覺得事情不對勁的老趙終於向人打聽到了東城還有這麼一位小天師古師傅,於是他匆忙趕來,哪知道我這裏還沒開門。
“這種事你應該去找個‘菩薩’(我這邊盛行的有特殊能力能溝通陰陽的神婆)或是風水先生看看啊,來找我廢個什麼勁啊!”我點了一根菸道,“說白了我也只是個石匠,找我有什麼用?”
老趙顯然看出了我有些忿忿,一臉的不好意思。
“古先生你也知道,現在這些個和尚道士吃的是山珍喝的是五糧液,哪裏靠得住……”
我一聽老趙這話就氣堵,敢情這是在嘲諷老子吃的是白米粥喝的是二鍋頭了?
說來也不是我小氣,同行是敵人這話還真沒假。
更何況那張大,麻子是幹啥的?
他**早年落魄我爹好心收留他在店子裡打雜,哪成想這個我還得喊他一聲“叔”的禍害偷了師,攢了點錢摸去西城另起爐灶。
當然這都是我爹死了之後發生的事。
這混蛋還揚言他是古建華親傳,連招牌都是“古氏親傳,千載傳承”。
我能不氣?
“古師傅,你就幫幫我吧,錢不是問題……”
我看到老趙眼角皺起了好多條褶子,心想好歹也是死了爹的人,我也不能就這樣跟人置氣不是?
再一回味,錢都不是問題,那還有啥是問題啊?
我故作氣憤地嘆了口氣,然後佯裝為難地站起了身,“搞不搞得定我也摸不準,我只能答應你先去看看。”
老趙見我鬆了口,連忙呈上笑臉直言,“哪還有古師傅搞不定的事呀……”
我也懶得聽他奉承,我心頭有股隱憂,這老趙的爹死的蹊蹺,還不肯入土為安,說不定就是枉死的。
張大,麻子雖然沒我有本事,可好歹也跟我爹學了幾個年頭,他該不會傻到連碑文都刻錯。
想到這裏,我叫老趙等等,然後我去工作間的抽屜裡取出了一件人形玉雕,據我爹說這是我爺爺傳下來的,名叫“玉翁仲”,有驅邪避禍的作用。
我把玉翁仲揣進了懷裏,上了老趙的車,一路直奔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