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警官端起茶，輕輕一笑。

    我冷聲提醒，“喝茶也是要付錢的。”

    佘警官尷尬地放下茶杯，“剛纔兩杯不算吧！”

    我只想快點進入主題，搖搖頭，“剛纔的不算。好了，插科打諢就此結束，該說說你需要我做什麼了。”

    “幫我送一束花。”

    “什麼花？送到哪裏，對方是誰？”我快速問道。

    佘警官怔了怔，苦笑道：“你說話很直接很快，你比我更適合做一個警察。”

    “話說得慢，天會暗得快。”我指了指窗外。

    窗外已經是徹底的黃昏了，黃昏下有幾隻驚鴻略過，有一架即將落地的飛機，還有一幢幢高樓大廈，以及窗外那根梧桐上的烏鴉。

    我指的是烏鴉的嘴。

    佘警官眼睛裏卻是一片裝著黃昏的昏黃，他收回頭，眼裏噙著淚水，“一束玫瑰花，送給四興路728號，對方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她姓馮，叫馮蓮。”

    說道這裏，佘警官眉毛鬆下來，用商量的語氣，“順便可以幫我送幾句話嗎？”

    我不耐煩地點點頭，“你說吧！”

    佘警官卻沒有說話，而是反手伸入破了洞的腦袋瓜子裡面，摸出了一臺血淋淋微型錄音帶，然後雙手交給我。

    我吞了吞口水，接過這臺手掌大的微型錄音帶。

    佘警官眼神的黑色瞳孔退散了些，變成淡淡的灰色，釋然笑道：“把這東西拿出來，腦子好受多了。”

    “好，我會送到的。”我的語氣稍微鬆了鬆。

    佘警官看著我，又是一笑。

    這是一個愛笑廢話且多的警官。

    他從包裡掏出一個密碼盒，說道：“這個密碼盒裏裝著兩個秘密，一個是我的秘密，一個是那隻賭鬼的秘密。”

    我接過密碼盒。

    佘警官又道：“秘密到時候你就會知道。”

    對這句話，我將信將疑。

    佘警官深呼吸一口氣，對旁邊老闆笑了笑，“給我來一包煙，再來一間最好的住宿，再給我燒最漂亮的紙糊女人。”

    老闆伸出手，手掌很厚，要的鬼鈔很多。

    佘警官從自己腦袋取出了一團類似腦花的東西后，瞳孔裡的灰色又在逐漸變淡，身體也在逐漸消失，“這夠了吧，夠你管這小旅館燃燒一週的犀香了。”

    老闆咧開嘴接過‘腦花’，豪爽地說道：“多了。”

    “多了就當做下次沒錢的人來你這裏吃麪條的時候，我給他付的賬吧！”

    說完，佘警官上了二樓，走進最好的房間前扭過頭來對老闆說道：“對了，再給我燒一個月亮，很大很白的那種月亮。”

    他要的很簡單，就像是我剛纔指向窗外的烏鴉，意思也很簡單。

    他只想要一包煙，一個黑夜裏的月亮。

    我收拾收拾了行李，轉身離開這鎮魂街的小旅館。

    黑夜總能夠給人帶來肅殺，帶來憂愁，帶來一個月亮。

    今天的月亮很圓很大很白很漂亮，不知道是哪個天上的神仙，為凡間哪個輪迴的人燒了這麼一場月亮。

    出了鎮魂街，我攔截了一輛計程車。

    計程車司機沒問我要錢，因為我幫他解決了一隻趴在他背上的小鬼。當然，這並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而是我對付小鬼時候，那個發瘋的神態嚇到了他。

    下車後，我到了江南最大，夜晚最燈火通明的地方——市中心醫院。

    我回過頭時，那個司機已經悄然驅車離開了。

    我濃濃地嘆口氣，再深深地對司機的背影吐了一口濃痰。

    好在，市中心醫院旁邊最不缺少的就是花店。

    我走進一間花店，挑選了一束新鮮的玫瑰，正準備付錢的時候，卻發現身無分文，只有一個老式的小聯通手機。

    我問：可以賒賬嗎？

    花店小妹攤開手，反問道：“你說呢？”

    我無奈嘆口氣，搖搖頭，“不賒賬就算了吧！”

    也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理解了剛纔那個壞笑很好看的警官的苦澀笑容。

    沒錢，除了能難倒一個鬼之外，還能難倒一個捉鬼的英雄好漢。

    幸好，我不是鬼，也不是英雄好漢。在困難面前，我是一個無賴。

    “要錢還是要我強姦你？”

    我壓低自己的聲音，逼迫發出那種沙啞的聲音。

    身高不足一米五，體重不下一百五的花店小妹哼哼一笑，捏了捏指關節，而後說道：“老闆娘說了，要是有人買花不給錢，就讓我強.暴他。”

    這句臺詞讓對方重複讓我很不高興。

    我索性一個斷掌擊暈了花店小妹，然後抱著一束花離開了。

    剛出門，帶著暈黃的黑色蒼穹便聚集了一團團烏雲，然後又聚集了一道道閃電，最後劈在這座江南城市的上頭。

    魚米之鄉變成了落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