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衣
充滿母愛的棉衣
自從父母從工廠下崗後,我家的生活就更加拮据。爸爸媽媽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一年的收成勉強能維持一家三口過日子的費用。從我記事起,我就一直穿著媽媽做的衣服。媽媽的手藝在村裏數一數二,做出的衣服針腳細密,樣式漂亮,我經常穿著媽媽做的新衣服出去炫耀。
長大一點後,村裏人自己做衣服的就很少了,大家都去城裏買衣服穿,而我穿著的依舊是媽媽做的衣服。看著身邊小夥伴身上從市場上買來的時髦服裝和漂亮的鞋子,再看看我身上老土的打扮,我不由得埋怨媽媽。媽媽總是說:“你現在還小,長大了媽媽就給你買,咱還不去太陽城,上百貨大樓!”太陽城是我們小城的服裝批發市場,賣的都是便宜貨,百貨大樓是城裏最高階的商廈,裏邊賣的都是高檔商品。從這天開始,“長大”就成了我的期待。
上初中了我覺得已經長大了,於是就向媽媽提出要買一件羽絨服。媽媽說:“等家裏的豬賣了再說吧!”從這天開始,我每天都去豬圈打量那頭黑豬,經常在媽媽給它餵過食後,再偷偷給它舀一瓢,然後小聲對它說:“你快點長呀,我的羽絨服就全靠你了!”
冬天來了,那頭黑豬經過家裏人的細心飼養,長得肥頭大耳一身膘,渾身圓滾滾的。村裏的豬販子張老五已經來我家好幾趟了,問爸爸這豬啥時賣?爸爸總是說,不急,再等幾天,再等幾天。我的心裏整天急得貓抓狗咬的,做夢都夢到爸爸賣了豬,領著我去城裏的百貨大樓,買了一件深藍色的羽絨服,比班上所有人的都漂亮。
豬終於賣了,爸爸接過張老五的錢,數了一遍又一遍。我看到那些花花綠綠的鈔票,心裏高興極了,好像看到羽絨服正朝我一步步走近。但出乎意料的是,過了幾天,我放學回到家,媽媽拿著一件新做的棉衣,說:“華子,我照著你同學羽絨服的樣子,給你做了件棉衣,你試試合身不?”那棉衣是我喜歡的深藍色,裏邊被棉花塞得鼓鼓囊囊的,看起來很暖和,樣子比起媽媽以前給我做的棉衣漂亮多了,但它不是在百貨大樓買的,並且連太陽城的都不是。那一刻,我失望極了。我根本不想穿,但看著媽媽因為熬夜做棉衣而發紅的眼睛,和她那頭與實際年齡不相符的白髮,我怎麼忍心說不穿呢!於是第二天一早,我就把棉衣穿上,到了一個要好的同學家,我就把棉衣脫在他家裏,再穿著薄薄的毛衣去上學。
有一天寒風刺骨,我感冒了,一個勁地流鼻涕、打噴嚏。班主任問我為什麼穿這麼薄的衣服,我支支吾吾說不出口。班主任就把我送回家,見到媽媽,她就用責備的口吻問我媽媽怎麼這麼粗心,不給孩子做一件棉衣,媽媽看了看穿著單薄的我,頓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她沒有揭發我,只是一個勁地自我責備,說自己太忙,太粗心了。班主任走後,媽媽並沒有責罵我,只是朝著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給我熬了一碗薑湯,讓我喝下去窩在被子裡出汗。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一覺醒來,已經是上午9點。我看到一件深藍色的羽絨服正蓋在被子上,上面的標籤還沒剪去,我是在做夢嗎?我使勁掐了一下大腿,生疼,不是夢。但這又是怎麼回事?這時媽媽走了過來,說:“這是昨天下午我和你爸去百貨大樓給你買的,穿穿看合不合身?”我高興地試了試,正合身,高興地喊了起來:“我也有羽絨服了!我也有羽絨服了!”我病態全消,穿上羽絨服就出去炫耀:“看看我的羽絨服,百貨大樓的,貴著呢!”我收穫了一片羨慕的目光。
第二天下午,我放學回家,卻看到爸爸躺在床上,床頭掛著吊瓶,媽媽陪在旁邊椅子上。我忙問出了什麼事,才知道爸爸腿上長了一個粉瘤,不斷長大,已經影響了他走路和幹活。媽媽本想用賣豬的錢給爸爸動手術割除,可看到我這樣想要一件羽絨服,就用這錢給我買了羽絨服。爸爸趁媽媽不注意,竟然用一把燒過的小刀割開了粉瘤,他也疼得昏了過去。聽到這,我只覺得雙腿一軟,就跪倒在床前號啕大哭。
這件事發生後,我一直很內疚,再也沒有向爸媽索要過什麼。因為我從這件事明白了一個道理:父母給你的或許不是最珍貴的,但一定是他們認為最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