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上的刻字
墓碑上的刻字
文∕斑馬
我最近總是覺得昏昏沉沉，記憶力減退，我儘量讓自己學習到很晚，以便為考研做好充分的準備。
現在已經晚十一點多，我打算走捷徑穿過那片墓地回家，以前這個地方曾經是個長勢怪異小樹林，自從被商家炒作成為風水寶地後，越來越多的人在這裏購買墓地。但是，此時已經是午夜，墓地裏整齊樹立的白色墓碑讓我感到不寒而慄，兩旁微弱的路燈像跳動的鬼眼在盯著我，再加上母貓發春的叫聲，這裏的景象讓我感到不安，我攏了攏衣領，加快了腳步。
突然，一陣有規律的敲打聲把我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咚咚……”藉着月光，我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拿著錐子似的東西在墓碑上刻字。刻字的聲音好刺耳啊！那肯定不是把普通的錐子，怎麼好像一下一下的在敲打我的心臟？
好奇心戰勝了恐懼，我逐漸的接近了那個熟悉的背影。
“您能讓一下路嗎？我要回家。”我的聲音開始顫抖。
那個熟悉的身影沒有任何反應，仍然在有節奏的用錐子敲打著墓碑。
沒辦法，我只好湊了過去，“老人家，你在敲什麼的？能讓一下嗎？我要回家。”
老人家繼續刻字，他並沒有停下來“他們把我的名字刻錯了！”老人的聲音讓我覺得很熟悉……
什麼？名字刻錯了？我心裏發涼，我收緊瞳孔仔細看了看那塊墓碑。天哪！墓碑上居然是我自己的名字——秦學。
我後退了幾步，沒等我反應過來，那老人又開始嘟囔“我死了，我是被我的親生兒子殺死的，可是人們居然把名字刻成我兒子的名字了，我要把它改過來。”
我被這個老人的一番話嚇的頭皮發炸，忽然感到我好像掉進了冰窖裡，從心頂涼到了腳尖。“你……你是人？是鬼？”我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了。
老人猛然間轉過身，那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臉，他是我的父親！
“我已經死了，我是被一刀刺死的……”他的聲音逐漸變的很兇殘。
他究竟是誰？我感到很絕望，我今天居然碰上鬼了！這個人居然和父親長的一樣，我該怎麼辦？我迅速做出一個決定——逃跑！
我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緩緩的後退……
“是我的兒子殺了我！他長著和你一樣的臉！”老人居然拿起鑿子向我撲了過來……
“我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你兒子！你不要過來啊！”我受了驚嚇，瘋一樣的跑開了。
這條路根本不是回家的路，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路口拐彎處一輛大卡車駛來，一陣劇痛幾乎讓我渾身的骨頭散架，我，昏了過去……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晨，我才意識到這是個夢！確切的說是我每隔一段時間重複做的夢……
我的頭還在隱隱作痛，父親端來了牛奶和麪包“秦學，你每天儘量早休息，大夫說你階段性失憶要慢慢恢復，你母親剛剛去世一年，爸爸不希望你再有事！”
什麼？我得了階段性失憶？母親去一年了？我的記憶為什麼支離破碎？難怪我這些日子總覺的昏昏沉沉，我都有時空錯亂的感覺了，真不知道那個夢是曾經失去的記憶？還是一種可怕的預兆？
“爸爸，母親是怎麼死？我又是如何失憶的？我為什麼一點記憶都沒有？”我焦急的問。
“秦學，這一年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你好好休息吧！也許你忘記過去反而活的更輕鬆。”父親的臉變得陰沉，他避開了這個話題。
這讓我疑惑不解……
我看了一下表，已經八點了，我匆忙的收拾了一下東西，趕回學校。路上，鄰居們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我。
我聽到了他們的竊竊私語。
“他失憶了，聽說一年了也沒有好呢？”
“就是啊！兒子失憶，媽媽突然暴斃，你們說這個人家奇怪不奇怪！”
這樣的議論讓我很忐忑，到了學校，我迫不及待開啟了電腦，我用百度搜索了一下關於清河小區秦姓人家失憶和暴斃的訊息。
果然不出我所料，這個事情果然在我家小區的網站上有報道。只不過寫的很模糊，母親的暴斃，引起了警方的懷疑，但因證據不足，無法確認兇手是誰？難怪剛剛鄰居們議論紛紛。
這樣的報道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想我父親一定有事情瞞著我！我支離破碎的夢代表著什麼？難道是我失去的記憶？我要調查這個事情，我一定要知道母親是怎麼離開我的？我為什麼會失憶？
第二天，我趁父親外出的時候，悄悄回到家裏。我打算收拾一下東西，或者我能找到一些我用過的東西，也許我能想起來什麼？
我整理了我所有的抽屜和櫃子，我在想網站上寫母親是暴斃而死！暴斃這個詞代表意外傷害，也許抽屜裡會有母親的醫藥單據。
果然，我在抽屜的最下面一層發現了友誼醫院的單據，上面是母親病情的診斷：母親居然腦部受傷，大腿骨折！
這時候，我聽到了父親開門聲，我將診斷說明書迅速收好。
“咦！秦學，今天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父親疑惑的問。
“哦，我把課本拿回家複習。爸，我有件事情想找你談。”我的聲音很壓抑。
也許是因為父親年齡大了，他精神上顯得很頹廢，這時候還一個人在房間裡神神叨叨。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來到了父親的房間……
“父親，我想知道母親是怎麼死的？”我一本正經的樣子讓父親感到畏懼，父親的神情慌張，他就像狩獵場上受驚的小鹿一般，神經格外的敏感。許久，父親緩緩的吐出了幾個字“她死了，患病死的——癌症。你以後不要再提這個事了！”
父親開啟了電視機，他故意將聲音開的很大，這個房間已經聽不到我和父親的談話，震耳的聲音從電視裡傳來，我感到父親是那麼的陌生！他冷漠的面龐想極了我夢裏看到的刻字的老人！我突然覺得偌大的房間裡只有兩個男人，沒有了母親，是多麼的陰冷！
第二天，我打算去友誼醫院調查母親的死因。經過一番周折，我在友誼醫院查到了母親住院時候的檔案。上面寫著母親是意外創傷導致腦部受傷，大腿骨折也是突然受撞擊所致。
住院時間為兩個月，但是出院的記錄顯示母親已經恢復了，並不是想父親說的那樣患癌症。
一個可怕的想法在我大腦裡誕生：母親的死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父親為什麼要說謊？難道母親是被人……
我迅速回到了家中，趁著父親不在家，我又把父親的房間好好檢查了一下，在櫃子的頂層我發現了以父親的名字開的藥物——Q4速溶劑。我看了說明書，這是一種治療幻想症和精神分裂症的藥物。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藥究竟是母親生前吃的？還是父親的藥物？難道父親一直有幻想症，他一直瞞著我在吃藥？我仔細看了藥物的清單，原來都是一到二年前的時候開設的。那個時候我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接下來的時間，我為什麼會失憶？父親究竟有怎麼樣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想最近一年來，父親的行為確實有些異樣，上次他身體不舒服，我想帶父親去醫院看病，沒想到他居然很排斥，有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對我破口大罵。
父親究竟怎麼了？突然看到父親開設的藥物的清單也是友誼醫院的，我決定再次造訪一次醫院，也許我能知道事實真相。
這次我透過電腦調查母親和父親看病的檔案。居然發現了自己的住院記錄，我受了創傷，腦部受到劇烈撞擊，診斷結果為階段性失憶。這個時間是在母親剛剛出院的幾天後。
短短的幾天內，母親暴斃，我突然失憶，我仍然覺得這個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不過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父親在說謊！父親為什麼要隱瞞真相呢？
我來到了醫院的檔案處，經過幾個小時的等待，終於找到了一位當時給我確診的大夫，他告訴我當時是被類似金屬一樣的物品擊傷的後腦，導致失憶，並不是意外撞車！這個結果很令我意外，我是一個不會和別人打架鬥毆的人，更不會受什麼意外的撞傷。難道有人故意將我打傷的？
我懷著種種疑慮回到家裏，剛剛一進小區門口，又聽到鄰居的議論。
“就是這個秦學家裏，一年前，警察懷疑是他殺，調查了一個多月呢！”
這個議論讓我很忐忑，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我不想繼續猜測下去，我真的擔心真相讓我自己不能接受！
恍惚中，我睡著了，一張熟悉的臉慢慢走了進來，他手上拿著鑿子有開始刻字了，這次，他不是刻在墓碑上，而是刻在我的床頭！天哪！
我猛然間驚醒，父親正在我的床前，他正在用背子緩緩的蓋住我的鼻子，我用手推開父親“你要做什麼？你要悶死我嗎？”
父親後退了幾步，他的表情很僵硬，但是他的眼神確和那個墳地裏的鑿墓碑的老人如出一轍！
我跳到了沙發上，警惕的看著父親。
父親的神情恍恍惚惚，他結結巴巴的說“我是想給你把背子蓋好了。”
“我已經這麼大了，不要您為我蓋被子，父親，我想有些事情還是今晚說清楚吧！”我鼓足了勇氣……
父親的神情更加複雜，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吞吞吐吐仍然沒有說出什麼。
“父親，母親究竟是怎麼死的？你要回答我！”我不自覺的提高了音量。
“我已經回答過你了，她的癌症死了，不要再提這個傷心的事了！”父親的聲音也越發尖銳。
我從書包裡拿出了我在醫院找到的單據，包括母親和我的診斷說明書！我質問父親“母親究竟是怎麼死的？我懷疑是他殺？我為什麼會失憶？我今天一定要聽到你合理的解釋。”
看到我拿出的診斷說明書，父親一臉驚訝，他被我問的一連串的問題雲裡霧裏。所有的痛楚頓時轉變成了怒火，父親的聲音變得歇斯底里“不要再提這個事了”，父親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我看到他眼神裡閃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他好似一頭被激怒的獅子。我越來越相信我的推測了。
不等父親回答，我繼續質問他“父親，母親是不是你殺的？我看到你從友誼醫院開設的治療幻想症的Q4速溶劑了。我究竟是怎麼失憶的？是不是和你有關？”
父親的面部表情變的異常詫異，他朝我我直翻白眼，我幾乎能看到他脖子旁邊的大動脈都在異常跳動。
“秦學，你胡說什麼！我看你是瘋了吧！”父親衝我吼叫著，他的聲音都扭曲了。
我讓自己冷靜了一下，理清了自己的頭緒“父親，你是不是有幻想症，在不清醒的情況下殺了母親，我已經去友誼醫院調查清楚了。”
“你胡說！秦學，你不要胡思亂想了！你這樣會讓警察重新調查這個事情，我們會很麻煩的！”父親渾身顫抖。
“那請你告訴我，母親是怎麼死的？我又是怎麼失憶的？”我追問。我下意識的按住父親的肩膀，試圖讓他冷靜下來，沒想到父親想受驚的野獸一樣，猛然把我推開。我看到他的眼神像憤怒的雄獅。
接下來，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父親像一隻被激怒的雄獅，居然給了我一個巴掌。我真的擔心父親對我下黑手，我拿起檯燈猛然砸在父親的頭上，鮮血流了出來……
父親怒吼“秦學，你這個混蛋！”父親抄起桌子上的水果刀……
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父親真的是一隻野獸，母親就是他殺死的，我要替母親報仇，我狠狠的踹了父親一腳，父親跌倒在地。接下來，我用剛剛的拳頭狠狠的打父親的頭部，畢竟，父親年齡已經年邁。
當我最後一次揮舞我的拳頭毆打父親的時候，我發現那是母親的臉，母親滿臉是血，我只覺得眼前一片血紅。
頓時，時光定格在一年前，原來有幻想症的那個人是我，我把母親看成是怪物，失去理智的時候將母親打死，父親回家的時候，母親已經死了，而我瘋一樣的逃跑，不幸撞到了卡車上，慶幸的是我失去了記憶，父親巧妙的處理了現場，警察來的時候，沒有確鑿的證據……
鏡頭又回到了當前，我感到刺骨的疼痛席捲了全身，我的血液如出閘猛虎般肆意的流淌，父親將水果刀刺入了我的腹部。
電視的聲音越來越小，周圍逐漸安靜了下來，我的瞳孔不斷放大，我逐漸失去了意識，我隱約看見父親的臉，驚恐，慌亂……
我倒在了血泊中，腹部的空洞還在不斷的流血……
當警察迅速趕到的時候，父親坐在我的屍體前發呆，地毯變成了暗紅色。父親哀嚎“我殺了自己的兒子！不！是我的兒子殺了我！”他雙手捂住臉，黏黏的血粘在他指甲縫裏。
鄰居們紛紛守在門口觀望，“想不到他有精神病，他居然殺死了他自己的兒子！他是殺人狂！恐怕他媳婦也是他殺了。”
很多年後，還是那片墓地上，人們總能看到一個蒼老的身影，他總在夜間出沒，穿著破舊的衣服，用鑿子在墓碑上刻字。
他嘴裏嘟嘟囔囔“我已經死了，他們把我的名字刻錯了，居然寫的是我兒子的名字，我要把他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