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口的謊言，這是這四次談話裡莫語得到的最深的感悟。

    人性的恐怖之處就在於看不清的東西模模糊糊，看得到面目的東西又不一定是真的。都是表演，都是面具，什麼時候能夠揭下世俗的偽裝，成為真正的自己呢？這是所有人的拷問，對自己內心的拷問。

    李林安說的是真的嗎，李默說的是真的嗎，莫語只能去聽去猜，就像是隔著窗戶紙觀察房間內部的陳設一樣，只不過莫語面前的玻璃窗花不是一般的深色而是接近全黑的深灰，F級確實不夠看。

    但是至少現在，莫語可以肯定的是，所謂的“臥底”身份，確實不是一件合乎常理的事情，這件事情的真相可以來說自己是一無所知！這兩個曾經的不知道在何處任職的人確確實實有過交集，或許自己的父母確實和他們有著很多的瓜葛和牽連！

    “沒說一句實話啊。”莫語第三次走進了李林安所在的房間，留給他的時間還有四個多小時，此時正午的烈陽收斂了一些光華，給人感到了片刻的涼爽，早已溼透的短襯衣此時隱隱有了些變乾的跡象。

    “我說的都是真的！”李林安有些憤慨，他的身子微微的前探，鼻翼收緊，眉毛扭曲在臉上顯得十分的義憤填膺。他並沒有覺得自己是在撒謊，因為在他的暗示中，這一切都是真真實實的發生過的。

    “還說沒有，你看看這是什麼？”莫語將手機直接伸到了昂著脖子的李林安的面前，剛剛還稍顯憤怒的李林安的動作頓時僵在了那裏，漸漸地伴隨著他的眼睛的視線的掃動，汗水再一次密密麻麻地爬滿了他的額頭。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為什麼會有我的照片，為什麼？”李林安渾身又開始了顫抖，就像是剛開始接觸時候那樣，渾身像個篩子一樣顫抖不停。臉色逐漸地蒼白，李林安感到自己頭疼欲裂，在他記憶力那個一刀兩刀桶著廠長的殺人兇手的臉不是李默的嗎？他開始拼命地回憶，但是這一次腦中閃過的片段殘破不堪，而每一次刀光落下，升起，再落下，再升起，充滿了節奏和韻律。他感到了自己心中隱隱約約跳過了一絲泯滅人性的快感和享受，一方面是在法律的框架下，一方面是黑暗的快感，他感覺到正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拉扯著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的時候，畫面穩定了下來！

    那張看過了無數次的臉，就好像近視眼視野裡的模糊，開始輪廓不清，然後逐漸聚焦，聚焦，定格在了人臉之上，那張濺上了血的臉，赫然是自己的臉！

    害怕就像是冷氣空調，無孔不入的鑽入身上的每一個毛孔之中，他的記憶瞬間崩塌，在明晰了起來，對啊，對啊，是自己殺了人啊！

    “十幾年前的一場機械廠廠長被殺案件的兇手，就是你啊！”莫語步步緊逼，他能感覺到李林安此刻的心理防線正在逐步崩塌，正在逐漸混亂的意識好像正在勉強的分辨著真實還有虛假到底是什麼，哪裏是界線？哪裏是終點？

    “啊啊啊啊啊啊......”痛苦的慘號宣示著一切的破產，李林安終於留下了悔恨的淚水，他哽咽著，抽泣著，淚水迷濛了他的雙眼，也將他的金絲眼鏡哭了個模糊。莫語能感覺到他心中的懺悔，但是無奈時過境遷，一切都已無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