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語並不知道自己的行蹤此刻正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對方眾目睽睽之下，他也沒有什麼具體應對的思路，好像就是完全隨心所欲的想要去解決而已，而且在他為數不多存在真實感的記憶之中，解決這兩個集團是他的使命。

    衣服依舊是那套單薄的黑色衛衣，高漏斗式的衣領讓他整個人有種縮在衣服當中的感覺，不顯霸氣和強勢，反而有一種內斂的緊張感。他的臉就那樣疏鬆平常地保持著原樣，只在路牌的公路距離不斷縮短下，纔會適時地轉換注意力。

    手機已經有一天沒開過了，車上的廣播當中，也並沒有聽說任何關於柳同市人口失蹤的彙報，他估計，這個時候的警局可能已經開始對自己手機在運營商上留存的資訊進行破譯了，但是這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作用。要知道，他和林明交流約定地點，都是用的心理局的一臺普通座機罷了，想要如此輕鬆就能夠追查到自己留下的蹤跡，不會太容易的。

    這種感覺和這種精神是完全背離所有人的初衷的，面對捕獵季節的到來，不同種類之間的生物都會彼此協作，放下生物圈的小社會，擁抱更多的利益，這種不可思議的現象正發生於生物界當中的方方面面。然而莫語卻不同，他只想一個人把所有的問題都解決，這些事情的開端就是從自己身邊的人開始的，那麼最後，也要由自己解決。

    匿名郵件引起的軒然大波很快就在天眼組織的內部平靜下來，距離尚遠，時間尚早，他們還沒有必要爲了這一個紅點而太過憂心。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句諺語實實在在是有它本身的含義的，就算是最終拼個滿盤皆輸，也不枉創始人的初心。

    天眼的初衷，追求的就是心者的永恆，即使裹挾著黑暗的成分，依然是如此。這個組織並不像復興局那樣，清除普通人這種瘋狂地行為他們做不到，但是能夠達到心者，成為心者上面，這些人都是瘋狂的追隨者。這也是為什麼這個組織會有一堆的學院教授的原因，他們追求的都是S級，甚至是超越S級的心者，他們想要真正地解讀出大腦的秘密，心靈的秘密。

    天眼組織在行動，然而同一時間，李楠芳和妍嵐，也同時收到了這樣類似的郵件。

    “過往的泥濘，終結的夢幻。”

    李楠芳有些不安地開啟了這封匿名的信件，而後地址上顯示的位置，和天眼組織能夠看到的一樣，是前往修竹學院的。

    終日惶惶不安的事情，可能最終還是要發生的。

    毅然決然的起身，拉開面前的辦公桌最上層的抽屜，一個宛若眼睛一樣的吊墜就這麼靜靜的躺在那裏，沒有人知道這個吊墜是從什麼時候就放在這裏的，也沒有人會想到，天眼組織的另外一個創始者，居然會是一位普通到了極致的心理治療師。

    預訂了前往修竹學院的車票，沒有片刻時間梳妝打扮的想法，利落地將紅色風衣披在身上，她的目光當中帶著罕見地鄭重和決絕，走出了這棟龐然建築，她要去，必須去。

    妍嵐惆悵地注視著信件上的話語：“謎一樣的過去，謎一樣的未來。”

    自己和過去並沒有完全斬斷嗎？呂沐陽已經被他徹底清除出了腦海，而那些騙子，也已經得到了應該有的懲罰，她以為自己已經可以放下了，已經可以對過去的一切畫上休止符的時候，這封郵件打斷了她的節奏。

    是，自己是曾經陷入過獨裁，瘋狂地報復漩渦。自己也承認了當時對於奪去她聲譽的那個男人，奪走她初戀的男人，她曾經精心策劃過完美的報復計劃。然而這一切並沒有成為想象中的那樣，自己最後依舊是慘淡的收場，依靠自己的默默努力，改頭換面。

    於是她想起了那個男人，莫語，那個幼稚到了極點的男生，心者天賦低到了F級的莫語。如果沒有對方正義的阻攔，最後同歸於盡的慘淡境地，自己又會是什麼樣子呢？利用仇恨活著，利用了所有人的關係，信任，利用了自己所有的才能，不過爾爾的說來，還是失敗。

    思緒至此，妍嵐點開了下方的連結，地圖上出現的紅點，讓她一下就聯想到了已經有一天沒有來心理局報道的莫語。這個紅點，是他嗎？

    在房間裡來回踱步焦急地思考著，莫語的手機早已經關機失去了作用，擺在面前的資訊，是她必須要去會一會的了。

    將桌面收拾整齊，將面容整肅了一番，妍嵐望著手中的銅板，輕輕拋起，待之落下，她想看看天意，是去是留？

    古樸的銅板落在桌面上發出有些沉悶的脆響，緊接著就開始在桌面上轉動了起來，隨著慣性逐漸減弱，也已經有了下落的趨勢，代表著留的那一面，正在愈發清晰地落下。

    “啪。”

    妍嵐用手將尚未停轉的銅板壓住，收進了口袋之中，去意已決。至始至終，她都沒有再去注意自己壓住的銅板到底是哪一面。

    莫語並不知道此刻的柳同市已經有兩個和自己關係十分密切的人在往自己的目的地方向出發，他以為的故事劇情並沒有如他想象的那般發展，危險已然接近，黑暗即將來臨。

    冷漠的大門，陰森的寒風瘋狂地呼號著。

    沒有太多的準備時間，也沒有太多的瞭解，甚至連對方地下基地的縮略地圖都沒有，一窮二白的莫語就這樣淡淡地站在門前。

    此時，坐在高鐵上前後座的妍嵐和李楠芳就這麼保持著靜默的姿勢。她們在上車之前就已經心照不宣地碰面了，此刻這個座位，也是有一種好巧不巧的感覺。

    沒了一較高低的心思，也沒了同仇敵愾的想法，此刻的兩個女人就像是天然隔離而開的兩種不同磁場一樣，各自為戰，她們心裏都想著同一個人，但是站在的立場，卻是完全相反的。

    都是“天眼”組織的舊人，這個組織同樣和著這兩個女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但是一個是憎惡，一個是感謝。很難想象這樣擁有著絕對水火不容的理由的人為何還能在這樣一個空間裡安穩相處，或許這就是愛情。

    “莫語會死嗎？”

    似乎是忍耐不住心中的焦急，妍嵐小聲地呢喃著，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拳頭握得緊緊的，生怕下一瞬就會從手心是失去什麼似的。

    “會嗎？”李楠芳的頭抬了抬，又低了低，這個問題在她心中重複著，詢問著。

    “一顆子彈就能了結了所有問題。”有些無情地陳述著可能的事實，李楠芳也沒想到，這個時候自己的冷靜和邏輯清晰地讓自己都感到窒息。

    “心者不是萬能的，就算他能夠一瞬間將所有在場的人全部催眠......”

    “結束了。”

    還想繼續冷靜敘述的李楠芳冷不防地被打斷，嵐淼冰冷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將她渾身都凍住了一般。心跳在不停加速，她的頭慢慢迴轉，直視著那張令人羨慕的漂亮臉龐。

    妍嵐的臉上沒有表情，眼眶發白，好像隨時隨地都能有血絲充斥其內，她的手上，一張嶄新的匿名照片，正呈現著大圖的模式冷冷地躺在手裏的螢幕裡。

    不敢看，李楠芳根本不敢去看，更不敢去想，然而懷裏的手機卻在這種時刻該死的震動了一下。一條新的匿名資訊。手在發抖，她的眼睛開始眨動，頻率在不斷地加快，呼吸的重量也在不斷地增加，她操縱著自己遲鈍的手指緩慢地點開了那條資訊。

    照片上，莫語的胸口，玫瑰色綻開地鮮紅，和毫無生氣的笑容，成爲了最後的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