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三章:院中行
柳同市第八街五號的精神病院,時間,正午十二點三十五分,天氣,晴。
莫語來到了這座充滿了哀傷的地方,這家哥哥所在的精神病院。熟悉的大門,熟悉的走廊,熟悉的護士,熟悉的醫生,還有熟悉的病房號,315。
透過門口上方的帶著鐵絲網的小視窗,莫語的注視著正呆呆坐在床鋪上的哥哥。這幾個月對哥哥身體上的折磨是巨大的,爲了防止哥哥亂抓亂咬,醫護人員給哥哥戴上了厚重的禁錮服,失去了生機和聚焦點的眼睛就這麼無神地注視著下方,沒有了思考,沒有了反應。
莫理哥哥的主治醫生站在莫語的身旁,輕輕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一直都是倔強而頑強的莫語,淚水止不住地向下流淌了出來。生活的艱澀讓他越加感受到了每個人身上的不易,自己能做的到底是什麼?什麼時候自己才能將哥哥救回來?
莫語不是一個害怕和怯懦的人,即使是在和那個疑似對哥哥下手的兇犯對決之時,他都保持著極力的冷靜。在槍林彈雨中和王海橋經受過了那樣的洗禮,他在漸漸地變得勇敢,變得剛強。身邊的人對自己的幫助,老師的幫助,同學們的理解,都讓他感受到了愛的溫暖。然而自己還不夠強,依然不夠。
“從前我只是一個依靠著別人的力量的附庸者,而現在,我必須找到能夠使我變強的方法!”他的手緊握著,暗暗在悲傷中許下了如此決絕的願望。嵐淼,李楠芳,這些高等級的心者都對自己說過,心者等級是不能夠改變的,每個人在這個不平等的限制中,都是無奈的,然而自己的老師程主任卻在告訴自己,努力,是可以彌補很多的不足的。他的心在持久的自卑中變得遲滯,變得淡漠,如今,這顆心再次因為一個人活躍了起來,一個天眼組織一直在關注的人——蕭寧遠!
透過凌翔的訴說,莫語知道了這一次柳同市如此大規模地搶劫其真實目的就是爲了尋找關於蕭寧遠的事情,這個在自己姐姐口中提到的,唯一一個成功升級了自己心者等級的怪物!太多的人花費了太多的經歷在追查他的記錄,然而有一件事卻是衆所周知的,蕭寧遠,也在自己哥哥所在的這間精神病院裏!如此明顯的資訊路人皆知,然而精神病院依舊安定和平,歸根到底,蕭寧遠已經瘋了。
老爺子就住在這間精神病院的三樓一間病房裏,一開始,所有心者界的權威都曾經趕來想要驗證這位心者界唯一一個變化了自己心者等級的前輩是不是隻是裝傻,這樣的天才的隕落,是沒有任何人願意相信的。然而事與願違,在此後長達了將近十年的測試中,眾人無不遺憾地下達這樣的指令:蕭寧遠,已經徹徹底底地瘋掉了。從對外人催眠的完全接納,到測試中幻像的各種施壓,這位年過半百的老人身體狀態也是每況愈下,到最後,所有的專業心者都遺憾地表示,蕭寧遠已經瘋了。
一個不會正常思考的瘋子,就沒有了任何的價值。老人安安靜靜的生活就這樣一直延續到了現在,輪椅安靜地停靠在靠窗的方位。老人家的滿頭白髮還有佝僂的背脊,都象徵着這位老人年事已高,充滿皺褶和皺紋的老人面板沒有了任何的彈性,軟軟地貼合在身體上,面上那張平淡的臉,此刻已經佈滿了各種各樣顏色的老人斑。破舊的單衣單褲,還有桌面上的黑白棋,這應該就是老人最貴的家當了。
莫語就這樣呆呆地注視著這位死氣沉沉的老人,心中沒來由地涌起一陣心酸,當光輝和鉛華被洗淨,返璞歸真,是否就真的只剩下了一無所有的老年?想到自己的哥哥,他的心更加的沉重。
老人的全部注意力就集中在棋盤上,他的動作很少,身體上的變化也很遲緩,眼神也聚焦在棋盤上面,棋盤上,巨大的版面,填滿了密密麻麻的黑白棋。莫語也在棋盤前坐了下來,他不會下棋,但是他會看棋,這副黑白棋下成這種鬼樣,完全沒有任何的章法,也不遵守所謂的規則,老人每一次都只是有規律地重複著同樣的動作,執棋,嘴唇緊閉,落子,露出微笑,然後再執棋,再落子。
莫語就這麼慢慢地去數,去看這些棋子的走向,一開始的密密麻麻,到逐漸能看到一點方向,再到完全的放大,走向,轉彎,這副棋盤之上就像是筆走龍蛇的一副寫意畫一般,莫語發現,自己假如越是在意規則,越是看不懂,但是假如跟隨著棋子本身的走向去思考,就好像繞進了深深的大山之中,前後不見尾。
不知何時,頭腦有些昏沉地抬起的莫語看到了這位老人家的目光好似正直直地看著自己!莫語嚇了一跳,因為從進來到現在坐了將近有十多分鐘,這個老人家應該都是保持著一個正常的頻率下著棋,然而這個時候對方好像突然對自己的出現感興趣了起來,這讓莫語感覺到有點毛骨悚然。
不過這種疑慮很快就打消了,當莫語還以為對方是在觀察自己的時候,老人家已經將棋子下在了自己的手原來壓住的空位,原來只是因為自己將對方的位置擋住了。看了一會兒,覺得實在沒什麼意思了,莫語站起身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