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兒，今天的功課可有背好？”藥爺爺含笑著踱過來。

    安小山放下貓咪俏麗一笑，那笑有七分含著柔波的明豔，卻又有三分帶著狐狸的狡黠。

    藥辭瞧著這笑便明瞭了幾分，曾幾何時，他也是瞧著這樣的笑漸漸成長的，小山同她，有著一脈的慧根。以其聰慧，百媚世人。

    夜赤羽再次展開字條，“南郡興隆客棧才一戈，江湖人千原君，世事百曉。”復又收回袖中。今日她一身白衫，黑紗笠高扶，提劍走在南郡的軟煙細柳內，身姿竟不若女子，如少俠般惹得人垂眸。

    這一行行草乖張而風情，落款處倚著人面桃花。夜赤羽知曉這是一枚甜香的餌，可她不得不咬。問過這千原君，安府的事，父親的事，或許就都明瞭了。

    夜赤羽撫了撫自己的項鍊，提步進了興隆客棧。

    南郡的客棧大多極奢及華，興隆客棧卻只是簡單的竹案木雕，獸形香爐齧著煙，桌與桌之間以竹簾隔開，簾子上繪著鬆雲鹿鶴。

    夜赤羽尋了個位子挑簾坐下，發現桌子上除了一朵陶罐盛放的茶花外，還有版活字。茶花還含著晨露，幾滴水珠在木案上，自然而然。

    千原君是個極奸的商人，別人用黃金堆玉宮交易豪美，他卻用更少的成本去交易雅趣，別人用言語交易情報，他便用文字交易秘密。

    夜赤羽略略思索，拼了一排字，就有白衣的童子端了一盤茶果過來，放了那吃食，端了活字下去。

    夜赤羽拈了一塊栗子糕，糕點上並無任何圖案，單單只是玲瓏的方形，璞玉一般。咬了一口，入口綿密，像是一層一層融化了心事，夜赤羽不由得取出了自己的墜子和哨子，蝶紋栩栩如生，血墜光華流轉。

    小童又默默地走了過來，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隨他前往二樓。夜赤羽拾級而上，這興隆客棧的二樓，卻不似一層那般閒逸，而是用密密的葦片編了窗扇，嚴絲合縫間隔絕了所有秘辛。

    “主人，您的貴客到了。”童子挑開一處狐紋的簾子，請她入室。

    室內依然是焚香不絕，只有一個戴著木製狐仙面具，一身儒服的人坐於几案之前，發白如鶴，面板卻如羊脂玉一般，叫人看不出年齡，手形修長，卻又病弱近乎纖細，亂於男女之別，坐姿隨意如鶴落，周身的氣度卻像得道了千年的狐妖，叫人不得不提防。

    男子屏退了童子，閒閒開口，聲似珠落玉盤。

    “花朝夜家，天承十二年桂月，一夜之間家主夜南朝並長子夜驍羽，么女夜赤羽離奇失蹤，坊間傳為仇殺。”

    男子漫不經心地取出一枚墜子，那墜子滴血一般玲瓏，竟然與夜赤羽的那枚一般無二。“可是才某卻不這麼認為。”

    風動，屋角鐵馬輕吟。“只是交易秘密所要付出的代價，姑娘可準備好了？舊傷痕若是揭開了，必有蚊蠅逐血而至。”

    長煙漫卷，似江南細雨愁人。

    夜赤羽摸了摸墜子，忽然笑了，“若他們不來，我又如何報仇？”

    才一戈看著夜赤羽的笑，想起多年前的戰場，夜南朝也是同樣無畏的笑容。

    “若他們不來，我又如何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