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回來了
黑影掠過。
我緊緊地閉起自己的眼睛,片刻之後還是沒有什麼陰冷還是痛苦的感覺臨身。
我不禁奇怪,又把眼睛給睜開了。
趙楓依然靠在牆角喘息,也不知死活,小津也在牆邊,渾身哆嗦,指著我的背後,“那……那個……東西……”
我背後一陣汗毛直立,連忙前衝了幾步,一扭頭看去。
那人形的黑影正蹲在我背後啃噬著趙家主的屍體,敢情它之前是要來搶走屍體,我看了看陣法中的那個黑瓶子,現在倒是可以看到黑洞洞的瓶口了,但是卻沒有了一絲的神韻,滾在地上,就和普通瓶子並無二致。
也不知道先前趙楓讓我做的那事情算是成功還是失敗了,但看他那樣子,估計也沒勁兒起來回答我了。
黑影還在吃屍體,根本就不理我們幾個,趙楓似乎也失去了戰鬥力,我扯了扯一邊的譚小津,用手指了指一張凳子上方的窗戶,想讓她從窗戶上翻出來。
譚小津搖了搖頭,拉著我指向窗戶,一定要拉著我一起走。
我沒有理會她的請求,趕緊把她拉起來推向了凳子,“你先出去,我馬上就來!”我小聲對她說。
“趙恆!沒想到我今天陰溝裏翻船了!”此時趙楓突然出聲了,原來這傢伙還沒死啊,但聽這傢伙話裡,我們還是幹不過這什麼天鬼童身的,“但你也別想好過,我加在趙家主魂魄裡的滅魂散夠你受的!”
他伸出兩指抹下嘴角的鮮血,以指代筆,在空中書畫起來,竟和在紙上畫符一樣!
趙楓一氣呵成,空中形成了一道鮮紅的道符,“天地無法!滅魂無徊!去!”幾句咒語出口,他將一道劍指狠狠指向那黑影。
幾乎是眨眼間,那鮮紅的道符便沒入了黑影的身體,呼的一聲,黑氣四散,我急忙叫上譚小津捂住口鼻。
待得片刻黑氣散盡,正在啃噬屍體的黑影已經小了一大圈,從一個成年大人的體積縮小成了一個孩童的大小,可他還是在不停地啃噬著屍體,而那屍體也快要被他吞噬殆盡了。
“哼!不惜散掉修為也要鞏固鬼身?”趙楓又吐了口血,自嘲地笑道:“要不是被陰了一把,我這滅魂咒何至於這點威力!老楊頭,但願你看到我的飛鶴了,要不然,你孫子跟我都得死在這兒嘍!”
“還是不行!”我眼見趙楓的一招絕技竟然還是沒辦法奏效,不禁更急了,趕緊催譚小津趕緊走,要是那黑影吃完了屍體,我們就要成屍體了。
她很快爬上了窗櫺,就在一腳要出去的時候,驀地一道非人吼聲響起,一陣淡黑色的氣浪從我們背後吹來,拂過身邊都是能讓人感到深入骨髓的寒意,彷彿要將火熱的這顆心都給凍結住。
“小成的天鬼童身,呵呵呵…”趙楓任憑黑風拂面,卻沒法挪動一步,“真想用符收了你。”
“咯咯咯咯…”我能清楚地聽到自己上下牙齒打架的聲音,一半是因為冷,一半是因為怕。
我慢慢轉頭向後看去,只見那道孩子大小的黑影已是凝實,通體黑色的身體上,只有一張黑洞洞的嘴巴在無聲地開合,似乎是在挑選到底先吃我們中的誰比較好而陷入了沉默當中。
“小鬼,來吃我呀,”沒想到趙楓居然不罵了,他瞥了我一眼,竟然用哄小孩一樣的聲音對著那天鬼說道:“你看,我之前還打傷你了,你應該很恨我吧,來吃我吧!”
“趙楓!”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趙楓的那一眼我看懂了,他希望我能走,不管怎麼樣也要試一下,要是天鬼先吃他,那我還是有機會能爬出窗戶。
世事,十之八九不如意。
許多年以後,我總是會再想起那個夜晚,如果我看著譚小津走掉的話,也許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悔。
在趙楓說完之後,天鬼一歪頭,竟然朝我衝了過來!
“吼!”“不!”“楊豎!”
三個不同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而我已經嚇得抱頭靠在了牆上。
有人說生死不過一瞬間,但終會有不一樣的感受,可我並沒有感覺到什麼異樣。
抬眼一看,譚小津失去了頭的身體在我面前,在我眼皮子底下,近乎是慢動作般地撲倒在了地上。
“啊!!!”我不知道自己哪裏又來了力氣,抄起邊上的凳子就像天鬼砸了過去,而天鬼難道是被我的兇惡給嚇到,竟然尖聲叫著往後退去了。
我應該看著譚小津跳出窗外離開的,我應該趕緊跟著譚小津離開的,這樣她就不會再回到我的身邊,看到那一幕,付出她的生命來保護我……
我不知道這一刻我到底在想什麼,悲傷和憤怒好像隨著呼吸不停地堆積在我的身體裡,我頭痛欲裂,心跳得快要蹦出嗓子眼,看眼前的一切都在不停地閃過黑影。
“天鬼!受死!”既然全是黑影,那我就把它們全都殺了,給譚小津報仇!“啊啊啊啊啊!”
嘭!我完全看不清發生了什麼,一股巨大的力量就順著我手中的凳子傳遞到身體,凳子粉碎,我感覺自己像是一顆小石子,被人猛地彈飛到了牆上。
“呼…哧…”我能聽到自己粗重地呼吸,也能感覺到嘴裏和鼻子裡流出了腥味的液體,但身體卻不能移動一分,也許今天,我就要死在這裏了?
死了也好,我可以去陪譚小津……
“小鬼受死!”一個熟悉的聲音遠遠地傳入我的耳朵。
兩道金光從遠處射來,如同兩枝利箭般穿透了天鬼的身體,一觸即收,露出天鬼身上兩個巨大的窟窿眼。
那天鬼呆了一下,像是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身上的窟窿,旋即哇哇大哭起來,但那哭聲較之人類孩子卻是大了少說有幾十倍,且刺耳難聽,鼓膜都要給震碎了。
“鬼叫什麼!給我死去!”遠處兩道金光再次掠來,在空中劃出兩道金色光帶。
這下清楚了,是爺爺!爺爺的聲音!爺爺回來就好了,爺爺可真厲害!
那這樣譚小津的仇就能報了……我一開始安下心來,渾身就開始發痛,一雙眼皮更是完全支撐不住地往下掉,瞬間,我失去了知覺。
等我醒轉之後,也不知是第幾日了。
日頭倒是升的挺高,大概是中午了吧,起來吃飯了。
我這樣想著,刷地一下坐起,卻又渾身痛得重新躺了下去。
看了看,發現全身上下都綁著繃帶,隨後,昏迷之前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涌入了我的腦海。
譚小津,我脫口而出這個名字,這個因剪紙相逢因救我而喪命的女人,在這個地方,在我的家裏,我初識她,但也是在我的家裏,我失去了她。
我不知道眼淚是什麼時候流下來的,等我發覺,已經沾溼了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