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賽市的風俗確實讓我們有些目瞪口呆，但我們無暇多問，因為阿玉給出的情報很重要。那天靠港以後，除了船上負責運送採辦貨物的人員，沒有人出入過這裏的海關...別看小妮亞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在這個忙碌的港口上，她會顯得更加惹人注目！

    “所以如果你們的人真的失蹤了，就只有一條路啦，就是不出海關，在港口換船，沿著羅納河往裏面走了...”阿玉的推測和我幾乎一模一樣。

    瑞絲疑惑道：“如果她換了另一條海船呢？又出港了呢？”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的。”阿玉道：“不過要想上其它海船，難度可能比海關還要高呢，你知道嗎？很多海船上就連牽引上岸的纜繩上都放置著鋒利的阻隔刀片，就是爲了防止岸上的老鼠會跑上船去，你說連老鼠都上不去的話...”

    “那就是沒跑啦，只剩下那麼一種可能...她沿著河走了...”

    我想了想，道：“假如有人脅迫的話，她可能就剩下這一條路，但是假如是她自己想走的話...那麼也許很難說。甚至也許有人接應她也說不定...不過那樣的話，她也有很多條路可走，不一定非要在這裏下船的。”

    路德維希馬上睜大了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看著他那雙猩紅的眼睛，實在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因為我後續推理出來的，幾乎全都是會讓他擔心受怕的事。

    “明遠的意思是...也許妮亞發現有壞人啊，所以就追去了啊...”瑞絲說了兩句也停下來了...她自己都編不下去了。

    “師傅，我...”

    “你不用說了...其實我早就猜到過那種可能，只不過我自己一直不願意去相信罷了。唉，她確實早就有了很多自己的主見，而且一直以來，爲了掩飾她的存在，我們把她鎖在家裏，從來沒和外界接觸過...”

    我其實一直都沒見過這個小妮亞，唯一有點印象的是兩年多以前因為一場打賭，我曾經潛入過蕾娜院長的家裏，然後聽見過小妮亞的聲音...那次潛入讓我一下子發現了蕾娜的家裏居然一直藏著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一位外籍的中國功夫高手，並且從此在體力訓練上大大地上了一個臺階...回想當時小妮亞和蕾娜的對話，那應該是一個很乖的小女孩纔對啊，一點兒不像有什麼叛逆心理的孩子。

    不過事實也很難說，隨著孩子的長大，封閉的環境卻一點都沒變過...任誰都會生出與常人不同的心理感受！雖然我記得爲了帶孩子，蕾娜和路德維希曾經在聯盟賽的時候，帶著小妮亞一路到處走，幾乎遊遍了世界各地，可是對妮亞來說，封閉就是封閉，毫無一絲自由可言！

    “院長她為什麼要這樣？”瑞絲忍不住問道，“就算是爲了學院的招生，也沒必要做的...這麼...這麼過分啊。”

    “她...沒有更多的選擇。”路德維希師傅的語氣非常地低沉，似乎這些話並不是他想要說出來和我們分享的，但他的話也一直沒有中斷：“你們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當然，我沒有資格這麼說，我想你們一定會說，就算再怎麼困難，可以犧牲自己，也不能犧牲小妮亞！可是在當時...不管犧牲的是誰，如果她的事業上不去，我們可就全都完了...”

    “有這樣的事？”我和瑞絲都忍不住問道，就連一旁的阿玉也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你們應該聽說過，在差不多六七年前，希歐多爾在整個騎士世界裏最多隻能算得上是一所三流的學院。很多人到這裏來並不是要學習怎麼成為騎士，只不過是想給自己新增一個身份的招牌而已。這時候，是有人找到了蕾娜，希望她能夠主導學院...”他稍稍地停頓了一下之後，道：“那個人其實就是慕斯老師，我想當時的學院裏除了他，也沒什麼人在意希歐多爾將來會如何發展了。蕾娜很快就答應了這個請求，她原本就是個天生的領導者...而我，呵呵，我是真的很沒用...我連一點點的建議都給不了她...”

    “不！”我插了一個字進去，但是卻實在是說不出什麼緣由來了...路德維希師傅確實不善於在領導，謀劃方面有什麼閃耀的能力，但他本人就是一個光彩四射的鐵漢模板！他的品行，觀念，比他教給我的內功，更加影響到我進入騎士學院之後的發展和進步，所以我怎麼也聽不下去他這般的自毀。

    路德維希看了我一眼，微微地搖了搖頭，又繼續道：“總之，蕾娜答應了回到希歐多爾擔任重擔，但她同時也提出了許多要求...對了，我還要另外說明一下，你們也許覺得慕斯老師是個很軟弱可欺的老頭，對不對？其實並非如此，在我們還是學員的時候，他是對我們最嚴厲的老師...”

    我心頭卻有些不以為然了，最嚴厲？不見得吧？我可是早就知道，這位慕斯老師當年對蕾娜的崇拜是多麼地狂熱！甚至現在都這麼大的年紀了，還要堅持去當蕾娜的坐騎。嘿...這樣的老師啊...

    我沒想完呢，路德維希便接著道：“你們大概聽說過他以前追求蕾娜的時候，曾經...”

    “什麼？慕斯老師還追求過院長啊？”瑞絲顯然沒有聽說過這個故事，馬上很誇張地喊了出來：“這訊息也太勁爆了吧！”

    “有什麼勁爆的？你來的太晚，我們早就知道了。”我不動表情地告訴她，她則‘哦’了一聲。

    “其實慕斯老師他對蕾娜並不是什麼追求，你們都誤會了...只不過，那時候的蕾娜有些年輕，也不怎麼喜歡被校規約束，可是老師還是認為她一定會是最優秀的騎士。所以纔會用一些偏激的舉動來勸阻她，而這些舉動後來也確實收到了一些效果的。總之，當蕾娜答應了他返回學院的時候，就提出了許多要求，其中一條就是要慕斯老師做她在學院內的坐騎。”

    “啊！原來是這樣？可是她怎麼提出這樣的要求？那可是過去的老師啊！”瑞絲又一次驚訝道。

    “這叫殺威棒！”我抿起嘴來點了點頭，“果然不愧是院長，如果連當年的嚴厲老師都變成了她的坐騎，學院裏還有誰不服她的？對當時的希歐多爾，就必須採取一些鐵腕政策才行！”

    “是的！”路德維希也點頭表示同意，“不過在當時，這一記殺威棒的效果也並沒有多大，慕斯老師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蕾娜的要求，可是不見得其它人也會給她這個面子！私營的學院和其它企業並沒有太大的區別，股份纔是說話軟硬的根本原因。於是，蕾娜跟我商量，要拿出全部的積蓄來入股希歐多爾！”

    我暗自在心裏又豎起了一個大拇指...騎士學院可不同於其它的學院，要想整頓這種學校的風氣和規矩，所付出的難度絕對是不可想象的。但蕾娜竟然爲了一個根本還看不到一絲未來的三流學院，就要拿出全部的積蓄，這份魄力恐怕不單單因為她曾經是希歐多爾學院一個少不更事的女騎士而已。

    “我對於蕾娜的決定當然從來就沒有反對過，於是我們說服了學院的一些原始股東，把股票賣給了我們，在湊齊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之後，蕾娜終於堂堂正正地...”

    “什麼！？”瑞絲第三次很不禮貌地打斷路德維希的話了，而且她這次除了驚叫，還站了起來，“百分之三十？你們...你們...你們好有錢喲！”

    我心頭暗笑，你這是壓根兒不知道路德維希師傅在競技場裡的等級，他如果有心去掙錢，一天下來就能撈出一套別墅！況且那時候的希歐多爾，肯定也不值什麼錢。我估計他們沒有拿下更多的股份，是爲了在學院裏留下一些足夠民主的聲音。

    “那個時候，妮亞只有剛剛兩歲...從那時起，她就一直呆在希歐多爾分配給蕾娜的那間公寓裡，幾乎再也沒有出去過...”路德維希黯淡地道：“所有的衣食用品，都是蕾娜在外面購買之後帶回來的...還必須是悄悄的！因為我們說好了，一定要讓蕾娜維持那個單身的身份，因為那是她，也是所有女性院長為數不多的幾個優勢中的一個！我們甚至還修改了她在很多檔案上的出生年齡，以免有時候不小心會把這件事暴露出去。而妮亞...除了她的出生證明，幾乎所有的資訊都被我們隱藏起來了。”

    “有必要這樣麼？”瑞絲再一次問道...但我很快按住了她的手臂，拉著她慢慢地坐了下來，並且說道：“如果蕾娜院長不那麼漂亮，或許不用做這麼多功夫吧？”

    瑞絲瞪著她的大眼睛疑惑地看著我，路德維希則點了點頭，“是的...當時就連騎聯的那位委員也是這麼對我們說的...”

    我‘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大概是這個速度和幅度都超過了剛纔的瑞絲，所以導致包括那位木訥的尼克在內的所有人都抬頭看向了我...可我顧不得這許多了，一連串地向路德維希師傅發問道：“委員？是不是就是那個叫靜荷的委員？”

    他也愣了很長時間，才點點頭，“對啊...”

    是啊，在當時，蕾娜院長要接手一座學院，沒有騎聯方面的同意和配合，就算她有股票也未必能成。而當時的騎聯早就腐朽不堪，除了那位靜荷女士，還有誰能幫得上院長的忙？而要想得到她的幫助，院長她只能是把自己的所有情況都和盤托出。

    還有，我的那位小師姐月瑤，莫名其妙地就傍上了一位委員阿姨做靠山，輕鬆地將梅森收為自己的坐騎...我一直都沒想明白，她們是怎麼認識上的，現在看來，是蕾娜院長從中介紹的，只不過後者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因為這樣會降低月瑤在眾多粉絲中的口碑！所以我們大家都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一直以來，妮亞的事件壓在那裏得不到解決，而其中最為困惑我的事，就是一個一直處於封閉狀態的孩子到底是怎麼被外面的人所查知的！我明明一直都覺得，這個失蹤案件的幕後元兇就算不是靜荷，也和她脫不了關係，可是又一直摸不清她是知道妮亞存在的，我甚至想象出了一架帶有紅外搜尋裝備的直升機...真是笑話！原來早在六七年前，靜荷就已經知道在蕾娜的身邊有這麼一個小丫頭了。

    或許當初的靜荷並沒有想過這個小丫頭有什麼利用價值，她可能是真心幫助蕾娜得到希歐多爾的院長之位，因為她自己也是個孤家寡人，要想從聯盟外得到一些支援實在是太難的了。三流學院再差，那也是一張支援票啊。但是多年後，等到她發現和希歐多爾之間已經有了解不開的死結時，小妮亞的價值自然而然地就浮現出來了。就像現在，這起失蹤已經造成了我方大批精銳騎士回撤，很多人都不得不忙碌其中...

    至於路德維希師傅，他早早地就下了船，對後來發生在草原上以及黑角港口的一系列事件都毫不知情，根本就沒有把注意力放到靜荷身上去，所以纔會在這裏逛了這麼久！

    “不好！”想明白這些問題以後，我突然間又想到了一個更關鍵的問題，以至於忍不住喊了出來。

    “怎麼了？”他們一起問道。

    這是很顯然的事！蕾娜參與了草原上的幾次重大戰鬥，對後來發生在黑角港口的事也瞭如指掌，尤其是她回到女王號上以後，把各種事件串起來一想，就知道元兇是誰了。所以她沒有來得及等我傷病復原，就再度急匆匆地離開...

    我不停地拍著自己的額頭，叫道：“錯了錯了！都錯了！我還一直覺得奇怪，為什麼院長她對自己的女兒這麼不關心！根本不是這樣的！她...她算的哪裏是什麼奧莉的賬啊？她是找靜荷算賬去了！”

    我的師傅只是平素裡不怎麼愛說話，也不怎麼喜歡管閒事而已，卻並不是個反應遲鈍的人，否則他怎麼可能練成那麼深厚的內功？我一句話之後，他立刻明白了許多事情，頓時臉色也變的煞白起來，“你是說，她一個人去找靜荷？”

    “她當時和黛西在一起，說是去幫忙理奧莉公司的賬目，但我想，她們現在肯定不在一起了...不然，我們可以打個電話試試？”

    幾分鐘後，路德維希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他的動作神情都像一下子老了幾十歲似的。

    “你說的不錯，她們在一週前就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