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少影視劇裡，都經常出現一個情景：一個身懷冤枉和委屈的人張開雙臂向天高呼：老天啊，你睜開眼吧...聽完梨繪的描述，我馬上就想到了這個場景。因為我也覺得梨佳是很冤枉的。老天的那道雷確實應該是要懲罰姐姐的，卻落到了妹妹的身上。

    不過說到懲罰，就算是梨繪也不應該接這道雷...很顯然，安格斯纔是那個罪魁禍首，又或者，是那個把兩個女兒都當做工具的靜荷。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梨佳出事的呢？”我覺得梨繪的狀態很頹廢...儘管她的情緒一直都不是很穩定，和我的關係也遠沒有達到友好的狀態。但我還是很想勸慰她一下，因為我們畢竟也不是毫無關係的人啊。所以我想，把話題引到梨佳身上大概會比較好吧。

    “她住進的黎波里醫院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那時候我已經回到母親身邊一年多了，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我對母親感到有些寒心了...因為她竟然根本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我向她討要陽樹的藏身之處，卻一再被她拒絕，然而還要我去完成她安排我做的其它事。最後反倒是你們找到了陽樹。”

    我趕緊搖了搖頭，“其實不是我們找到他的，一直都是他在主動找我們...”

    梨繪點了點頭，“我知道...事實上我也幫了一些忙的，還記得那個叫楊文星的人嗎？我打聽到陽樹身邊有個幫手，是來自於振道的高手，也是文星的師兄弟，所以我專門去請他出手。”

    “啊...楊文星是你叫來的？我還以為...那都是湊巧呢！”

    “文星所在的學院本就是一所爲了一些貴族子弟鍍金而成立的學員，他們根本就沒必要參加青年杯...他那次去，就是爲了他們門派的棄徒。除此之外，我也實在做不到更多的事了。所以，還是靠了你們自己的本事纔對付了那個傢伙。”

    “可是...在的黎波里，你應該知道梨佳和我組成了搭檔吧...那時候你為什麼不阻止我們呢？”

    “哼！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是看到梨繪那樣開心的樣子，我還能說什麼呢？”

    “你看到了梨繪？難道那時候你就一直在我們身邊？”我真有點震驚，因為真的沒想到梨繪原來一直作為局外人在默默地盯著我們，關鍵時候還推一手...而我們居然是到最近才知道她的存在。

    “是的...其實我呆在你們身邊的時間遠比你想象的多。只不過令我吃驚的是，你們居然也悄悄地察覺到了我的存在...當我正式上船來的時候，你的表現確實是讓我吃驚不小。我一直覺得，母親那樣的行事有一天會被發現是一點兒也不稀奇的，可是你居然能把我也找出來，嘿...怪不得那麼多強大的對手都拿你沒辦法呢。”

    “可不敢這麼說...唉，爲了找出你，我已經動用了所有我能動用的關係，發動了所有我能發動的人，還運用了最新的DNA技術，衛星追蹤技術，人臉識別技術...如果不是因為你頻繁地出入華沙並且在華沙中心醫院留下了一份血清樣本，恐怕不管過多久我們都不知道，在身邊竟然會有這樣一位高手一直窺視著我們。”

    梨繪嘆了口氣，“在華沙，我遇到了一位不亞於爾美的對手...花費了很多時間和精力。甚至後來還因為受傷，大病了一場。那時候恍恍惚惚的，也忘記消除自己的痕跡了...”

    “有必要做的這麼隱秘嗎？難道你在華沙又是...”

    “是！”她毫不掩飾，直接點了點頭...我沒想到她會這麼痛快地承認我的猜想：她一定又是在替她的母親去清除掉一些目標人物。

    “好吧...不過我還是有些好奇，你真的會像你說的那樣來找我的麻煩嗎？”

    “你也不必好奇，更不用擔心，現在我們大家既然都已經把話說開了，那麼我以後也不會再找你的麻煩了...”大姨子如是說道。

    我鞠了個躬，“萬分感謝...”

    “不過我還是有一個條件的！”

    “是要我對梨佳好嗎？這個你完全可以放心的。”

    “我知道你會對她好，所以我也不會提這種沒用的條件，”梨繪嘟了嘟嘴，“我也知道，她的那顆坐騎之心是沒辦法去掉的了，不過，你要答應我...以後除非你們是去參加比賽，否則你不準再把她當做坐騎！”

    我趕緊點頭，“這個當然，我本來就...呃，要是...要是其它人會把她當做坐騎呢？那...”

    “我只要求你，對其它人，就無所謂了。”

    “憑什麼呀！”我馬上就被氣到了，“呃，我就不行，雅美她們就可以？”

    “對呀！因為她們是女生，怎麼了？你不服氣？”

    “我...”眼看著老田一直在邊上給我使眼色，再加上這個大姨子的功夫真不是虛的把式活，我氣惱了一陣，還是忍了下來...其實我還是考量了一番的，如果就此和這個大姨子拉好關係，以後說不定有很多受益的地方，至少也是少了個難纏的對手！這叫做退一步海闊天空嘛！

    況且，彪悍的女騎士們或多或少總有些陰盛陽衰的思維方式，除了自己的愛人和親友，她們敢鄙視一切男權基礎，所以梨繪這樣的重男輕女實際上太司空見慣了。

    “現在，事情都告訴你了，你有什麼打算嗎？”

    “都告訴我了？不見得吧？塞爾瑪又是怎麼回事...”

    “塞爾瑪？嘿！她確實算得上是我的同門了...爲了追求武藝上的至高境界，我差不多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在以文化交流的方式遊走於各個著名的騎士學院，所以我的同門相當的多...可是你用你的屁股想一想也應該知道，我怎麼可能讓她們來找你的麻煩？我本人就在這裏，她們一來，那不是把我那些丟臉的行為都看到了？我以後還怎麼混啊？”梨繪越說越是想笑，“你再想想看，塞爾瑪來了，我為什麼不敢去見她呢？”

    “你是說，塞爾瑪，以及後面可能繼續來找麻煩的那些人，都是你的母親...她叫來的？”

    “這還有什麼疑問嗎？”她繼續笑著...像是在嘲笑我很傻，連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

    “那要是這樣的話，是不是說明...你的母親她...也不太信任你呢？”

    好容易活泛起來的空氣，因為我這一句話，瞬間又降到了冰點...可能還要更冰一點...至少梨繪的那張臉就像是被凍起來了似的。

    老田有些生氣，衝着我直撇嘴，那樣子又像是在責怪我，又像是要讓我離開。我也知道自己這句話實在是很得罪人，當下悄悄地轉身，準備要離開了...

    “是的！”我剛轉過身子，背後就響起了梨繪的聲音，“她根本就沒信任過我！尤其是在我悄悄地離開梨佳之後...我其實一直都對她很忠誠，僅僅因為不想再讓自己的妹妹過那種日子，可是，她竟然...”

    我又把頭轉了回去，卻見梨繪的臉上已經掛著兩串淚珠...並且還不斷地有淚水從她的眼角涌出來。她哽咽了幾聲之後，終於沒能說出最後的話，便一頭倒在了老田的身上。

    老田微微地搖了搖頭，然後一手挽住了梨繪的衣袖，開始往上卷...才只是捲到手肘部位，便已經讓我觸目驚心了...那短短的前臂上，竟然有不下二十多道可怕的疤痕！那些疤痕已經呈深紅色，略有些發黑，應該是半個月前左右留下的。

    “這些都是...”

    “這些都是那個老女人乾的！”老田憤恨地道：“每次梨繪回去，只要有一點點事做的偏離了她的想法，就會受到這樣的體罰...你看到的這條手算是比較乾淨的了！”

    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我一直都以為梨繪和靜荷之間應該是親密無間的母女關係，因為她們一直都配合得很好，但現在看來兩人之間實際上比簡單的僱傭關係還要差，甚至於我覺得要是沒有天大的仇恨，怎麼可能有人會對自己的女兒下這樣的死手？

    “其實，這些年，她一直過著很分裂的生活...”梨繪終於忍住了淚水，淡淡地道：“你們應該都聽說過什麼叫做多重人格分裂吧？”

    “嗯...就是一個人的腦子裏其實裝著好幾種人格的意思吧？”

    “是的...她其實在很多時候，都只是一個很正常的母親...”說到這裏的時候，梨繪的眼中似乎閃過了一道微弱的光芒，但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也許是在現實中，她要扮演太多的角色了，所以有時候她似乎又很難明白自己的現狀...往往，就會變成另一個母親了。”

    “呃...您這話讓我有些費解，難道是兩個不同的母親人格在她身上嗎？”

    “不，確切地說，是好幾個不同時間段的母親人格在她身上！”梨繪搖著頭回應道：“我說了，其實大部分時間裏她很正常，但有的時候，她會突然回到十多年前...就是和那個男人在一起的時候，而那時候往往也是我最危險的時候。因為那時候的她總是認為，是因為我的存在，以至於分走了那個男人在她身上的愛！所以一旦我在這種時候惹到了她，就會...就會...”她沒說的很明顯，可是看向自己手臂的那些眼神卻已經說得十分清楚明白了。

    我不知為何，背心處突然感受到了一陣涼意。

    “但有的時候，她又會進入到大概是幾年前的狀態，我剛剛在競技場上取得一些成績的時候...那時候我經常會帶給她一些驚喜，所以很多時候她還是會呈現出開心的一面...比如她經常大聲地呼喊著我和梨佳的名字，說給我們做了很豐富的晚餐，讓我們快去她的身邊。可是我不敢去...因為如果她沒有看到梨佳，馬上又會回想起一切，然後冷冰冰地丟下我，離我而去...”讓我奇怪的是，當梨繪說這些話的時候，眼中似乎又閃起了晶瑩剔透的東西...我突然覺得，在她看來，被母親體罰好像遠不如被拋棄那麼難受，那麼痛苦！

    “即使是在現在，她也一樣需要兩張面具來維持自己的生活！一個是人人敬重的那位騎聯委員...我聽說你們有一個小姑娘和她的關係就非常好！她也有和我提到過...”

    “她叫月瑤。”

    “嗯...是的，月瑤，不過你也沒有必要擔心，我可以肯定，我的母親在這位月瑤身上並沒有什麼計劃，那個小姑娘只不過是我的母親用來維護自己的公眾形象的道具而已...她也許會被至於一些陷阱之中，但那無非是爲了設計出來如何展示一位外表柔弱內心堅強而且喜歡助人為樂的委員形象而已！但同時我也可以告訴你，一旦她不想再維持那樣的形象了，那麼說露出的猙獰獠牙，恐怕不是你原先想象的那樣可以輕易抵擋的！”

    “輕易？我從沒覺得這種事會是很輕易的...只不過你們也讓我誤判了太多的情況，以至於現在竟然在草原戰場上有些尷尬起來...你的母親調動了一支新的騎士力量正在向我們逼近。如果她又能夠收編原來的騎聯大軍，再結合美洲的騎士團，那麼那就真的會讓我們難以抵擋了。”

    可是沒想到的是，聽完我的話後，梨繪只是冷冷地笑了笑：“如果你這麼認為的話，那你就太不瞭解她了！我可以告訴你，她真正的手段從來都不在戰場上...因為那並不是她的長處。還記得你們打過的聯盟賽嗎？第一戰，和你們對陣的那家學院！”

    “當然...印象非常深刻！塔哈維學院，世界上最有錢的學院，可是也是世界上戰鬥力最差的學院！”

    “你有沒有想過，戰鬥力這麼差，連續十多年參加聯盟賽從來沒有贏過一場比賽的學院為什麼會那麼富有？難道那些投資它的股東們都昏了頭嗎？把錢丟進這家學院裏還不如丟進水裏的動靜大呢！”

    “我確實有想過...不止是我，很多人都想過，可是想來想去，只能得出一個結論：有錢人的品味和我們是不一樣的！”

    “這個結論在客觀上是正確的，但是放到這裏，就不太適用了。”梨繪笑道：“真正的原因是，這家學院所得到的投資大部分都是由騎聯直接劃撥的，而批准劃撥的人就是我的母親。理由就是爲了提高這家學院的實力！”

    “可是...好像這個實力並沒有得到提升。”

    “那是因為這家學院的指揮者的問題！說白了，他們的指揮者就是我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