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人都是好面子的，年紀越大越是如此。我曾經見過一位專心致志給小朋友們講故事的老爺爺。他講的很生動，故事本身也沒什麼問題，就是一個很簡單的安徒生童話...然而問題是，那是一群很講科學的小朋友。故事沒講多久，就有小朋友站起來提問。

    “為什麼那些人能在海里生活？他們吃飯的時候不會把海水也喝下去嗎？”

    “為什麼海上的音樂能傳到海底呢？”

    “為什麼小人魚還有手呢？那不應該是鰭嗎？”

    “為什麼...”

    最後，老爺爺憤怒地撕掉了手裏的童話書，住進醫院裏去了。

    眼前的這個傑羅姆顯然也是一個快要進醫院的人了，我剛纔一個猜測便讓他的臉一青一紅變了幾次，然後那幾個蒙面騎士的猜測和懷疑更是讓他瞬間成為眾矢之的，險些就要爆炸。再然後，本想倚老賣老地說服雪妍放下兵器，結果卻被雪妍幾句話一頂，把人品拖的更低了。

    我全神貫注地盯著他，隨時防範著他會不會氣急暴躁之下，狗急跳牆地衝過來...不過眼角之餘，我更關注的卻不是他，而是馱著他的那位鐵面兄。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比起那個老頭，這一位，更加讓我感到一種難以莫名的威脅...

    或許，這是因為一種愧疚導致的吧，畢竟他纔是瑞絲的原配坐騎呢...我和瑞絲的關係開始的莫名其妙，而他和瑞絲的關係也是結束的莫名其妙。根據瑞絲的說法，她雖然和這位鐵面人沒有過什麼其它感情的開始，但一直以來也是把他當做很親密的人，卡薩布蘭卡之戰後，那位鐵面兄就突然不見蹤影了，我本來還想多問一下的，可是後來接踵而來的奧斯陸大賽把我的時間和精力都擠光了，這事也就擱下了。

    直到現在，我突然又看到了這幅鐵面具...我說過，面具最大的作用就是面具後的人可以肆無忌憚地觀察你的表情，你卻看不到他的。

    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呢？以前瑞絲說過，他很聽話的，那麼說他應該是一個屬於女生的坐騎纔對啊，怎麼會在離開了瑞絲以後，去馱那個糟老頭子呢？是他自己的意願嗎？還是被逼的呢？

    不管怎樣，我一直在等著那老頭動，在我看來，他的面子底線也已經被挑到了極限，應該會忍不住了吧？

    果然，又變了幾次臉的傑羅姆終於忍不住了，把槍一橫...這回是推到了自己的面前，就準備衝上來了。可是就在同時，另一杆槍卻攔在了他的面前...

    正是那個差不多有兩米高的大個子，攔住了老頭的動向，並且還開口道：“等一下！”

    “你想幹什麼！？”老頭一臉的怨氣，看上去是誰攔他，就要發到誰頭上去。

    “這事我覺得還是瞭解清楚一點比較好！你之前告訴過我，這場仗應該贏的很容易...”

    “難道不容易嗎？他們的指揮中樞現在已經...”

    “容易？從開打到現在，已經有兩萬多名騎士因為各種原因而退出戰鬥，其中有一半是因為受了重傷，其中至少有一千人的傷到現在都不知道能否透過治療而癒合。有四家學院全軍覆滅...其中有三家都是因為受我的邀請纔來參戰的，你現在還跟我說容易？”從這個男人所說的話來理解...呃，其實我理解的並不多，只能明白一件事，這個男人一點兒也不怕傑羅姆。說明他應該是個在騎聯裡權力和職位都與傑羅姆不相上下的人。

    “你難道沒聽我說嗎？”傑羅姆著急了起來，並且一手指向我們，“他們現在已經在這裏了，只要抓住他們，什麼都結束了！”

    “結束？你這話說給誰聽啊？”那個高大的男人也伸出了手，不過卻是指向我們背後的阻擊陣地，“如果杏月那丫頭真的在那裏...這場仗能這麼結束？”

    “喂！彭斯！我怎麼不知道你居然會害怕那個丫頭？”

    “怕？當然怕！我怕的不是那個丫頭！我怕的是這事還要等多久才結束？還有，這事要我怎麼去跟那些院長們解釋？你知道我已經有多少天沒接過電話了嗎？”

    “你要我跟你說多少次？只要解決掉了我們眼前的這兩個傢伙...”

    “是嗎？解決他們嗎？好！我來替你解決！”那個高大的騎士剛把這話說完，便一拱坐騎，向我們衝了過來。見鬼，他來的太快，也太沒有預兆了，我剛剛反應過來的時候，他距離我們已經只有三四步了！

    差不多同時，他手裏的兵器也舉了起來，直挺挺地朝向著我們...那是一杆十字鐮，嗯，上次看到使用這種兵器的人是丹尼斯吧，這玩意兒可是非常適合力氣極大的人使用的，因為它的那個十字架狀的頭部，可以省卻很多花哨的招數。

    我背上的雪妍並沒有做出更多的反應...她沒有給我下達任何命令，只是把兩柄槍也架成了一個十字，迎了過去。

    瞬息之間，十字鐮已經壓到了我的頭頂上方，雪妍手裏的雙槍很快地和十字鐮碰撞在了一起，奇怪的是，我只聽到了一個撞擊的聲音...根據十字鐮推過來時所發出的風聲，可見對手的速度之快，力量之大，按理來說，這次相撞，至少應該發出三個聲音纔對：兩柄槍分別和十字鐮的撞擊，然後兩柄槍自己再撞那麼一次...

    更不解的是，另一個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那是一種金屬摩擦的聲音，應該是十字鐮的柄和槍桿相交摩擦發出的聲音，這種聲音居然還時大時小地悠了三四秒鐘。這證明雪妍的槍圍著對方的鐮柄轉了至少三四圈...

    “呀！”那個高大的男騎士發出了一陣驚呼，接著又是一聲很強勁的撞擊聲傳來...

    很可惜，我一直低著頭，並不知道在我的頭頂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兵器交擊，一切都只能靠聽覺和我的經驗來判斷。我不敢抬頭，因為這樣的戰鬥，我必須隨時盯著對方坐騎的那雙腳，並且緊張地等待著...

    背上的雪妍身形搖晃了一下，雙腿用力地夾了下來...這樣一來，她所受到的衝力至少能有一小半由我來分擔...通常來說，只有遇到了巨大的衝撞力時，騎士纔會這樣做，因為隨隨便便的夾腿動作很容易讓坐騎誤認為是要往前衝。即使是我這樣經驗老道的坐騎也不例外...

    是的，一點兒不例外...就在雪妍夾腿的同時，對方坐騎的雙腳開始飛快地向後退著跑了起來...速度相當的快！嗯，這一圈的蒙面騎士應該都是騎聯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的坐騎自然也不會是什麼泛泛之輩。這一退退的如同風馳電掣一般！恐怕有很多坐騎衝鋒起來也沒那麼快。加上雪妍又重重地這麼一夾，我當即想也不想地邁步就往上追！

    好厲害的傢伙...我說的是對面那個坐騎。我甚至都還不知道他的性別呢，因為他和他的騎士一樣也戴著面具。他是倒退著跑，我是正向地跑，他背上馱的是個足有兩米高的大壯漢，我馱的是個聲稱自己剛到一百斤的美嬌娘。可我連追了八步...這一招也是跟我體育老師學的，有個名堂，叫八步趕蟾，其實是在控制自己呼吸的同時，調動腿腳經脈，爆發出最快的速度！據說有不少百米跑的運動員也跟師傅請教過這一招，就是專門用來最後衝刺的...可是竟然一步也沒追得上！

    顯然，沒追上的原因不太可能是我的輕功不到家，更不太可能是雪妍對自己的體重進行了過多的欺瞞。只有一個可能，對方的坐騎實在是太厲害了！

    其實雪妍的反應也沒比我高多少，八步之後，她纔想起來用雙腳的腳後跟往我的腿胯處一敲...我愣了一下，這是個很明顯不過的後退指令。可是剛剛衝了八步，哪有那麼快馬上往後退呢？我只能停了一下...這一停，對方那個坐騎一下子就和我們拉開了距離。

    這應該叫誤打誤撞吧，總之，這個距離一拉開，我就聽到雪妍發出了一聲輕鬆的嘆息...呵，原來她一直都在擔驚受怕啊？這個嘆聲之後，我再沒猶豫了，也開始往後退著跑了起來，把距離拉得更開了。

    好奇怪啊，剛纔交響出的那三聲撞擊，明明是雪妍佔了便宜的，而且也是對方先一步開始往後退的，可為什麼真等到我追起來的時候，雪妍又怕了？這可是我作為坐騎以來，頭一回和騎士配合得那麼糟糕的...

    “我不是他的對手...”雪妍發出了一個很低，很奇怪的聲音。我也聽出來了，是她用牙縫發出來的...這樣出聲，至少保證周圍的那些敵人聽不見吧，“我能招架他，但是打不過他。”

    咦？這個解釋好奇怪啊...打不過他，卻又能招架？

    “嘿，彭斯！看樣子，你也是個喜歡說大話的傢伙吧！”剛纔那個曾經質問過傑羅姆的女聲又一次響了起來...呼，感情他們全都不是一起的啊。呃...也許，是騎聯的那些頭頭們本來就不怎麼和睦吧。

    “你...他們...她...我...”搞笑的是，一旦尷尬起來，彭斯比傑羅姆更加地不會說話了。

    “你什麼你，你就是打不過他們，剛纔明明是她先逼你後退的，還有什麼好說的？”這女的倒是一串的話沒停下，是不是女人天生都擅長於調侃人呢？

    趁著他們磨嘴皮子的功夫，我也咧著牙齒，崩了一句話出去，“你剛纔什麼意思啊？”

    “他的速度太快，我雙槍也沒辦法回擊，只好用了那招...”

    “那招？”

    “對啊，那一招啊。方程組啊！”

    我想起來了，在參加青年杯以前，我受傷住進了的黎波里的騎聯醫院，在那裏，菲諾米娜老師傳授了我一套垂直防禦的功夫，後來更晉級成爲了一套被稱為‘多元方程組’的功夫。那其實是一篇非常累長，並且還是用芬蘭語寫成的秘訣，爲了讓我能夠迅速地明白，同時還爲了專門找兩個可以剋制我的人，菲諾米娜老師讓雅美和雪妍擔任了我的學習翻譯。所以她們兩個自然也學到了這門相當傳奇的防禦功夫。

    事實上，只要是需要背書的功夫，我總是不怎麼擅長的...顯然，雅美和雪妍學的要比我強的多。後來的多次戰鬥中，我都常常是在和對手交手之後，才懊悔地想起如果使用了那套方程組，早就沒那麼麻煩了。而她們兩個卻是經常地把這套功夫拿出來用，在青年賽的時候，我就已經見到雅美使過一次了。

    菲諾米娜曾經描述過，她的功夫裡，垂直防禦就是專門用來防禦的，而多元方程組則是透過判斷對手身體的變化，甚至是表情的變化，預測出對手下一步的計劃，以提前做出反應。這種預測一旦用口訣的形式牢記下來，就會反應的更加迅速，就像我們使用乘法口訣一樣方便。當時她曾經說過，這套功夫想攻就攻，想守就守的...但是我也曾經對這套功夫評估過，雖然她說的並不算很誇張，但我始終認為，這功夫用來防禦的話會更加出色！因為進攻時，更多地是利用動作去調動對方，而防守的時候，被動地根據敵情來更改動作的次數要多得多。

    所以，我們幾個學了這個方程組的人，都簡單地估算過，背熟了方程組口訣的騎士在進攻的時候能夠新增的威力著實不多，但防守的時候卻起碼可以將自己的實力放大三倍以上。這就是雪妍一招就把彭斯給擋了回去，卻不想追擊的原因。

    咦？根據對方...預測...變化...我心裏突然若有所感。就當前的形勢來看，不管對方這一遛騎士在爭吵什麼，他們終究都是敵人，這還不算緊緊圍在我們外面那一圈的幾千名蒼狼騎士。不管他們吵的多激烈，我和雪妍都只是砧板上的魚肉...

    所以，雪妍要應付的，也許只是對方這些騎士的挑戰。而我應該把我的精力放在怎麼突出重圍上去...雖然這重圍如鐵桶一般，但是並非沒有衝出去的可能啊。假如我能預測出對方想幹什麼的話...

    這好像並不難猜，他們現在最想幹的，無非就是讓我們倆投降。恐怕這一整圈的騎士都是這麼想的...可是如果他們跟我們耗在這裏的話，周圍這一圈的蒼狼騎士，以及正在猛攻杏月陣地上的那些敵人，又該由誰來指揮呢？

    雖然他們用換衣服的簡單辦法，誘使我們花了大量的精力去圍攻那一萬多條假狼，但不管怎麼說，那一萬條假狼已經被我們解決了。我們的全部兵力都已經可以拉回來對付他們了。而我們的陣營裡，就算我和雪妍不在，還有蕾娜，黛西，杏月，甚至還有雅美，泰蘭，斯沃特，庫珀等人，他們的指揮能力都不低的，而敵人的一眾指揮官卻好像都集中在這裏了。

    換句話說，我和雅美被圍在這裏所形成的極端劣勢，好像換來了包圍圈外我軍的優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