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呢？對著眼前的這一切，我是越想越想不通。

    切了一大塊毛魚肉，用黃醬一蘸，往嘴裏一送...細膩滑嫩的黃醬裹著脆而不焦，酥而不散的烤魚肉，在牙齒的咀嚼下，緩緩地將味道散開...我實在沒有辦法懷疑這家飯店的真假了。

    可是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家看環境很有些歷史，看手藝又相當經典正宗的飯店，為什麼在我們進入戰場以前，斯沃特沒有告訴我呢？

    更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為什麼開戰以後，這家店竟然還能夠營業？

    至於說和我一起進來的琳琳琅琅和布萊恩兄弟，在進來以前，他們的疑心好像比我還重，但等到美食入口，我想他們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已經忘了。咦？我的魚呢？見鬼，那三個剛纔一臉嫌棄我的丫頭，現在滿嘴都是我的肉...呃不是，都是我的魚肉...呃也不是，都是我喜歡的魚肉！

    幾個全身黏滿鳥毛的黑女又跳了好一會兒，就下去了。換上來了幾個全身掛滿貝殼的黑男，一邊鼓掌一邊劈叉地又跳了起來，音樂換成了比較昂揚型別的，舞蹈也還算是不錯...這是另一個佐證，因為這些舞蹈演員不管是舞技，表情，都相當的專業，一點兒不像是什麼臨時演員。

    或許，這裏是一個連斯沃特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呢？那傢伙也是個騎士學院出來的，而且一畢業就跑競技場去打架掙錢了，或許對自己的故鄉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瞭解。至於說開戰以後這家店還能營業...或許這裏的老闆，後臺很硬？

    不知不覺中，我自己開始為之前的一切懷疑去尋找解釋了。

    “對了，你們幾個，帶錢了沒有啊？”莉莉突然問出了這麼一句。

    我們五個一下子就石化了，似乎大家進來的時候誰也沒有考慮過這件事。在布拉柴維爾，我們每天都能領到一筆客觀的生活費，但是既然上了戰場，誰會帶著錢來啊？尤其我們五個人裡還有三個是坐騎的身份，就更不可能了啊。剛纔我還在為那些亞德里亞學院的傢伙帶著錢來吃東西感到不可思議，可是竟然忘了想想自己的錢包。

    “嘿，猜你們也沒錢！”莉莉好像一點兒也不意外，“沒事的沒事的，我們可以給老闆打工，換飯錢的。”

    “打工？”

    “對啊，很簡單的。”她一指中間那個還有很多黑哥在跳舞的臺子，“就在那上面打工。”

    “你是說...跳舞？”

    “嗯嗯！”她用力地點了點頭，同時又往嘴裏塞進一塊魚肉，“別跟我說你們不會啊。騎士課程應該都有學的。”

    確實，我們早就聽說過，幾乎所有學院的騎士課程裡都有舞蹈訓練，但是...偏偏希歐多爾就是沒有。雖然我們的搭檔女生大都是能歌善舞的，但基本都是她們在入學的時候帶進來的手藝。學院本身是不會教習任何舞蹈的。至於原因嘛，其實是比較尷尬的。好像就是因為蕾娜院長在自己的學生時代，熱舞跳的太強，搞的名聲也比較狼藉，所以她當上院長以後，爲了讓學員們不重蹈自己的覆轍，乾脆禁掉了舞蹈課。

    於是乎，我有些擔心地看了看琳琳和琅琅，她們很快也注意到了我的眼光，琳琳滿不在乎地道：“放心啦，師傅，包在我們身上，這頓飯應該還是請得起的。”

    我這纔想起來，她們是雜技世家出身的呢，舞蹈肯定也難不住她們。

    “我有點奇怪啊，”大布萊恩問道：“一般來說，一家這樣的飯店要人來舞蹈，都是爲了招攬顧客的吧？可是這家飯店在這荒郊野外，這樣做能招攬什麼顧客？就算跳一整天，也不會有什麼人再來吧？”

    “這你就錯啦，”莉莉笑了起來，“你也不想想，現在是什麼年代了？還用舞蹈招攬顧客？你以為人家這裏的房子破爛，觀念也一樣破爛嗎？你看看天花頂的四個角落，全都是攝像頭，還有那兩面牆上的攝像機。人家這裏可是一家國際型的大飯店呢！會允許這麼多人來用跳舞抵飯資，其實就是想要從中選出上檔次的舞蹈，做成影片，發向全世界的！”

    “國際型？大飯店？”我抬頭又向四面望了望，然後微微地搖了搖頭。

    “唉，你是真的不懂啊？”莉莉繼續解釋道：“這家飯店叫‘恩克布里’，好像是一個古代草原部落的名稱，他們真正的總店在布拉柴維爾城內，在世界上的很多大城市裏都有分店，而這裏是他們的原食分店。”

    “原始分店？”

    “不是原始，是原食...除了魚啊肉啊什麼的，這裏所有的植物食材，包括調料品，都是在這片草原上收集的。所以稱為原食，明白了嗎？人家真正經營的，本來就是野味型酒店...而且人家知道有這麼個騎士戰爭，所以才專門留在這裏繼續營業的，因為大家都知道只要是騎士，舞蹈都差不了多少的，又怎麼可能放過這個雲集了幾乎天下所有騎士前來的機會呢？這樣一來，他們可以蒐集到幾乎全世界的各種舞蹈，而代價不過是幾頓飯，很合算的呢！”

    原來是這麼個原食...我得承認，這還是很正宗的原食！要這麼說的話，這裏應該就不是什麼人佈設給我們的圈套了。

    幾分鐘後，掛貝殼的黑小哥們都退了下去。此後又過了幾分鐘，卻不見再有人登臺了。

    “這...是不是就該是我們付飯錢的時候到了？”

    “嗯...再等等，你看那邊的幾個，應該也是沒帶錢的，讓他們先上吧。”

    我順著莉莉所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有一桌的騎士們都站了起來，好像一共是兩男三女，正向中間的臺子走去。從他們的鎧甲和裝飾上看，應該都是出自同一學院的。

    我低聲向莉莉問道：“咦？這裏還能群舞嗎？”

    “都說了，人家要的是全世界的各種舞蹈，又怎麼會在乎是群舞還是獨舞？”

    那兩男三女很快走到了臺子上，圍成了一個小圈，人人面向圈外，手牽著手...就在大家都好奇他們打算跳什麼舞時，兩個男生突然同時吹起了口哨，接著五個人整整齊齊地抬起一條腿，然後用力地向下跺了一下腳。

    “這是大河之舞吧？”我其實根本不認得什麼舞蹈，但一看到這種跺腳的踢踏舞，不由自主地就會想起那個最有名的的舞蹈。

    莉莉馬上捂著嘴笑了一下，卻沒有多說...不過我已經知道我的脫口而出是很荒謬的了。

    果然，再看下去，就發現這舞蹈真的有點別具一格。他們的圈子雖然一邊在跺腳，一邊也在慢慢地順時針移動著。那兩個男生吹的口哨也相當棒，聲音高拔悠揚，波伏有致。女生們則一邊跳，一邊左右地甩著長髮，很是俏皮可愛。

    “這是來自尼德蘭地區的斯巴克木鞋舞，原來應該是穿著木鞋來跳的。不過他們稍稍改良了一下，還圍成了圈子，也算比較機靈了。”莉莉一口就說出了這個舞蹈的來歷。

    “哇！莉莉姐，你好有眼光啊！”不等我開口，琳琳已經先拍起了馬屁，“你不是騎術教師嗎？怎麼還懂這麼多舞蹈啊？”

    “這有什麼啊？騎術好不好，其實是要看天賦的，有的人怎麼教都不敢爬到坐騎背上去的，有的人不用教就能輕鬆地駕馭坐騎，所以這份工作啊，是很輕鬆的。而我平常的兩個興趣，第一個就是跳舞啦。”

    我忍不住問道：“還有一個呢？”

    “就是看別人跳舞咯。”

    這場舞蹈在莉莉的眼裏也許不值一提，但在我這樣的外行人眼裏，實在是很值的一觀的。尤其是看那幾個女生甩頭髮，萌萌的，乖乖的...看的我一時都忘記繼續吃飯了。

    大概五六分鐘之後，這場舞才跳完。四周都響起了掌聲，我低下頭的時候，卻見桌上的餐盤，已經全都空了。

    一個也是服務生打扮，但留著一撇很好看的八字鬍的中年男人走了上去，一邊鼓掌，一邊點頭向剛纔的幾位舞者致意。

    “他叫康拉德。”莉莉介紹說：“是這裏的領班，也是所有的舞蹈品鑑師。”

    “品鑑師？”

    “是啊，你以為你吃了這麼一頓，隨便上去扭一下胳膊就能過關了嗎？所有的舞蹈都必須透過這位品鑑師的檢查。有的很棒的舞蹈，不但能抵飯錢，說不準人家還會給你更多酬勞的呢。”

    “那他現在這樣點頭的意思就是說這個舞抵得上飯錢咯。”

    “嗯！”

    琳琳和琅琅都準備站起身來，可是莉莉再次阻止道：“再等等，那邊還有一桌呢。”

    我也開口道：“是啊，你們再等等吧，我們再點些菜吧，我還沒有吃飽呢。別這麼看著我，誰讓你們剛纔趁我看舞蹈的時候，把東西都吃了，一點兒沒留！”意料之中，這番話又引來了幾個女生的一頓鄙視。不過就連布萊恩兄弟也點頭附和起來，所以她們還是很無奈地又喊來了服務生，又點了好幾個大菜，外加一些椰子酒。

    再度上場的，是四男四女一共八名騎士。雖然人多，但是因為中間的那個臺子夠大，這八人一起站上去，倒也不嫌擁擠。他們圍成了兩個圈子，四名男生在外，四名女生在內，男女之間的站位又互相交叉著。

    我正想，這一回的配音是不是也是口哨呢？就見那四個男生突然凌空跳起，一起向着裡面翻起了筋斗...他們的筋斗不但翻的很高，而且方向，高度都很整齊。內圈的四個女生則一起叉起腰，側過身子，一邊開始轉圈，一邊高舉著另一隻手，在空中比劃出各種溫柔可人的手勢。

    翻出筋斗的男生並沒有停下，他們時而用手拍打一下自己肩膀，胸前，時而又兩兩互相對著再翻一下筋斗，時而還抬起腳來，拍打自己的膝蓋，甚至還有打響指的，這一波舞蹈看起來有點亂，可是由於內圈的四個女生始終保持著整齊的轉圈步伐，所以是整齊中所帶的一絲絲凌亂，倒也並不讓人覺得難受，反而別有一翻滋味。

    “這是巴伐利亞的舒普拉特勒舞蹈。”這一回看的稍稍有點久的莉莉終於還是做出瞭解釋：“這是一種帶有炫耀意味的求偶舞蹈，不過通常是在比較大的場地上進行的集體舞。這幾個男生竟然能在這麼小的圈子裏舞出這樣的水準，很難得！”

    我說過，這中間的臺子並不小，不過莉莉這樣說，可見這個什麼舒普拉特勒舞蹈原來所需要的場地一定是驚人的大！

    當然，更讓我佩服的，還是對於莉莉這樣的眼光...她所看過的舞蹈，好像還真不少。

    這一回的舞蹈顯然比上一個更讓觀眾們叫好，舞蹈還沒結束呢，已經滿堂子的喝彩和鼓掌聲了。其實我覺得上一個舞蹈也絕對不會差，但還是那句話，外行看熱鬧嘛。帶著那麼多翻跟斗的舞蹈，當然要熱鬧的多啦。而且...這麼耗力氣的舞蹈，怎麼也該多給點鼓勵的嘛。

    又是幾分鐘後，舞蹈終於結束。那個叫康拉德的領班加品鑑師再次走了上去，從他的鼓掌力度可以看得出，他給出的分數也絕對不會小。而且他除了和幾名舞者握手以外，還做了幾個手勢，好像是邀請他們到櫃檯那邊去。

    “看見沒，這個舞蹈一定是很受歡迎，所以康拉德才會邀請他們過去。”

    “去那邊幹嘛呢？”

    “給他們記賬啊，他們的舞蹈不但為他們贏下了這頓飯，應該還有下一頓...甚至更多。”

    “原來還真的能在這裏跳舞掙錢啊，”我發出了一聲驚歎，不過很快又想起了一件事，向莉莉問道：“對了，莉莉小姐，在這裏跳舞的人，可以跳重複的舞蹈嗎？”

    “重複的？如果是不同的顧客，跳出來的舞出現重複，也沒什麼關係的，畢竟藝術中有雷同是很平常的事，而如果是同一個顧客，當然不允許重複啦，飯店這裏都會登記的。”

    我點了點頭，又問道：“既然這樣，那你是已經在這裏吃過飯的顧客啦，肯定也是跳過舞的咯，你...”

    “嘻嘻，”莉莉抬起頭來笑道：“你以為我就會一個嗎？太小看人啦。”她轉過頭去對著琳琳琅琅道：“對了，你們是中國人吧？”

    琳琳琅琅不知所謂地點了點頭。莉莉接著道：“既然這樣，一會兒我們三個一起上去跳吧，這些男人就留在這裏當吃貨好了。”

    “我們三個？可是，我們都沒配合過啊。”

    “別擔心，到時候你們看著我，隨便做點動作配合一下就可以啦。”莉莉一邊說，一邊自信地仰起頭來，甩了一下頭髮。

    我覺得我肯定不用擔心飯錢的問題了，就她剛纔這一甩頭，比那些跳木鞋舞的女生甩的漂亮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