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這個女人一直在沉默，既沒有語言也沒有動作來肯定或是否定我的說法，但我知道，她就是凱琳...說她是，她就是，不是也是...如果真的不是，那我就太沒面子了。

    萬一她真的不是怎麼辦？那就用武力逼迫她承認自己是！

    反正，現在的她的確也沒有任何可以反抗的力氣...哪怕只是一丁點的力氣。雖然如此，她還是緊緊地抓著輪椅上的助推輪...那是讓她現在唯一能夠稍稍有點安全感的東西。

    但她為什麼不說話呢？在等我先開口嗎？真是豈有此理，我能出現在這裏，不就說明了要和她攤牌嗎？她還有什麼好等的...

    她終於鬆開了一隻抓著助推輪的手，顫顫地舉起，指向了蕾娜和黛西相對跪倒的那對‘屍身’，“你就這樣讓她們保持這個姿勢嗎？她們不累嗎？”

    我聳了聳肩，“現在這裏又沒別人幫忙，我一個人能幹什麼呢...咦？您是懷疑她們倆裝死？如果她們真的是裝死，那麼看到你出來了，也該爬起來了吧？哪有戲可以演的這麼逼真的？你看那兩根管子，還在滴血呢...”

    “你...你...”輪椅上的女人放下了手臂，開始怒視著我，“她們倆是你的院長，更是你的老師，你卻這樣對待她們嗎？你...你竟然是這樣無情的人？”

    “要不我應該怎樣呢？”我一手抱在胸前，支起另一隻手輕輕捏住自己的下巴，“就說蕾娜院長吧，拿我當坐騎騎了好幾次了，每次騎完了還不給錢！根本就是個喜歡拿院長身份欺負我的混蛋！另一個黛西大姐就更可惡了，你要是能找得到她的賬本，就知道她坑了我多少血汗錢了！我現在沒上去踢兩腳已經是很給她們面子了...再說了，這可是案發現場，這基本的常識我還是懂的...在警察到來以前，不能隨便破壞。”

    “你...你...”這一回是輪到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了...顯然對於蕾娜和黛西的同歸於盡，她已經不懷疑了，但是卻開始把所有的怒氣都對準了我。

    “還有啊，要說到無情，我怎麼可能和您相比呢？”我露出了一個稍顯輕蔑的笑容，“當年你受傷退出學院之後，一心想要抱這個仇，繼而建立了帕爾多學院，構劃了一個專門針對希歐多爾的龐大間諜網路...其實以希歐多爾當年的狀況，你早就有實力收購它了。但你好像還覺得不夠解恨...非要繞一個大彎，搞出一大堆事件來...”

    “因為我從來就沒有恨過希歐多爾...我恨的是...是她們！”她怒不可遏地衝著蕾娜她們喊道。

    “那可真是奇怪了，既然你恨她們，為什麼剛纔又表現得對她們那麼關心呢？”我嘖嘖嘆道：“剛纔的您所展現出的那份母愛...就是雨果和莎士比亞同時復生，也很難用語言來描述您剛纔的狀況啊。”

    “母愛？你管這個叫母愛？”她突然冷冷地笑了起來，“我只是怕她們兩個真的死了，以後我可就沒得玩了！”

    “玩？”我搖了搖頭，“我可不怎麼相信哦，你千方百計地掩飾著自己的身份，可是當學院大門發生混亂之際，你還是忍不住潛了進來...進來以後哪兒也沒去，就來到了這裏。我原先還沒想到這裏有什麼地方可以藏身。可是後來聽黛西大姐說，你們聖劍三姐妹當年的宿舍竟然一直空著，這纔想到你會到這裏來。嘿，凱琳夫人，您明明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何必要裝的那麼深仇大恨呢？”

    “屁話！”連雅美都不曾激怒她罵出髒話，可我卻辦到了，這是否是我的勝利呢？不過現在還不是慶功的時候，她的話還沒完呢：“你個混蛋小鬼懂得什麼？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說這些？”

    “當然有資格！”我早就對這場對話中可能發生的一切意外都做了預防，“鄙人現在忝為希歐多爾男生騎士的大團長，再怎麼說，也算得上是個現役學員，而你早就不在這裏混了，最多算個客人，我為什麼不能說這些呢？”

    她似乎對我這種近乎賴皮的說法毫無招架之力，又是憤怒又是激動地看著我...可她實在也做不了別的。許久之後，她突然像是身體垮了下來一樣，軟綿綿地問道：“你到底是什麼時候注意到我的？”

    我頓時心裏鬆了一口大氣！

    我畢竟是個有著辯證唯物主義思想的人，對於一件事，哪怕已經猜透了其中的百分之九十九，如果沒有當事人自認那最後的那百分之一，我終究是無法釋懷的。現在這位凱琳夫人總算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這麼多章...呃不是，是這麼多天以來我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其實一開始我真的沒有想過你...”我坦然地承認道：“聯盟賽結束以後，我猜到過凱斯院長身後可能有一個腿腳不便的女人在操控著他...但是也沒有想到過是你，直到那些帳篷...”

    “帳篷？”

    “是的，就是聯盟戰最後一戰時，我們繳獲了帕爾多學院的許多帳篷，凱斯院長想要從我們手裏買回去，派人跟我們談判...雖然最後是談妥並且交換了，但我出於一些原因，扣下來了幾頂...原本只是爲了預防凱斯院長再和我們胡攪蠻纏。可後來這些帳篷在學院倉庫裡放的太久了...管倉庫的老師就找到了我，問我這些玩意兒還要不要，因為上面有帕爾多學院的標誌，我們自己是沒辦法用的。我當時突發奇想，就找人拿了這些帳篷去詢問...要不說你們帕爾多學院有錢呢，這些帳篷都是名牌大廠出的貨，還印了聯絡電話...所以一下子就查到了...”

    “你查到了什麼？”

    “查到了這家廠的地址竟然是在沃克呂茲...這就奇怪了，一個位於北美的騎士學院怎麼會把這麼一大單生意交給歐洲的廠家？如果比賽地點就在歐洲也就算了，可是聯盟賽明明是一場要在世界各地奔來跑去的比賽...更奇怪的是，這個地方還是那位凱琳女士的故鄉...嗯，最後這一點是蕾娜院長提醒我的，她看到我查出這麼個結果，也就順便說了這麼一句...”

    “就...就因為這樣？”

    “當然不止是這樣...如果換了一個人，是未必會把這件事和您聯絡起來的...不，還是蕾娜院長說得對，如果換了一個人，根本就不會查這件事。但偏巧我的記性要好那麼一點點...在去南美參加私人競技的時候，剛好聽黛西說起過聖劍三姐妹的故事，我也就把這故事給記下來了...對於蕾娜和黛西來說，您大概是因為當年受了無法修復的傷，所以黯然地退出了騎士的舞臺。她們在找尋你多年未果之後，也就慢慢地不再尋找你，而只是把你當做一個曾經存在過的傳說罷了...可當時的我卻把您給記在腦海裏了。”

    “您大概會覺得奇怪，為什麼我會記住您...其實這也不奇怪，帕爾多學院的一名間諜騎士竟然向我的女人下手了，在那起事件之後，那位倒戈的騎士告訴我們，整個希歐多爾學院裏至少有十位以上像他那樣的間諜騎士，而在當時的其它學院裏，帕爾多學院派駐的間諜騎士不過三到四人。這就讓人很想不通了，據蕾娜院長說，除了當年你們聖劍三姐妹帶隊的那一次以外，希歐多爾學院參加的聯盟賽從來沒有打進過前十名...為什麼帕爾多學院會如此地關注著一家...咳咳，一家真的只能算是二流的學院呢？我想來想去，只能想到一個問題：如果沒有刻骨銘心的仇恨，帕爾多學院這麼幹只能是在扯淡！”

    “所以從那以後，所有和我們學院或是學院裏的人，有過深仇大恨的人，都上了我的名單。而您，因為一場姐妹間推推嚷嚷的事故，導致終身不能再進入騎士的戰場...這樣的仇恨...不好意思，就算您是位心胸開闊的人，我也不得不把您列在我的目標名單上的榜首！再加上生產帳篷的沃克呂茲區，那位幕後指使者，還能是誰呢？”

    “再到後來，雙方之間的仇恨愈演愈烈了...尤其是您竟然開始指使人收購希歐多爾的股票了，我想，那應該是帕爾多學院要準備發動總攻了。但我還是拿不定主意，因為把目標的指示針對準您，還差一個證據：您躲藏的實在是太好了，從來也沒有人能見到您，對您的一切猜測竟然都只是我的想象。不過，幸運的是，在最關鍵的時候，有人幫了我一把，那一天，在奧斯陸的郊外，我第一次看到了您...”

    她到這時候纔開口道：“你是說雅美那個小丫頭幫了你嗎？”

    “呃...事實上，她在那起事件裡只是一個小小的被利用的工具...而目的，就是讓一直藏於幕後的您浮出水面...而這起事件的發起者，卻是您這一生所教出的也許是最優秀的學生！”

    “你說什麼？我的學生？”

    “不錯...您究竟有多少位學生，我並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有三位...第一位就是薇薇爾！蕾娜院長一直都不清楚，究竟是誰傳授了薇薇爾能夠破解她招數的技藝，她曾經猜過是黛西...因為在她眼裏，黛西大姐是她的情敵嘛，而對於您，她是想都不敢去想的...我說過，您是她心裏的傳說。可幸好我沒有這樣的傳說，所以很快就想到了您，只是不敢先告訴她罷了。然而薇薇爾的心底和她的美貌一樣，都無懈可擊！您試圖慫恿她背叛希歐多爾，卻得到了一個不愉快的回答。於是就讓您的另外兩位學生下手除掉她，終於引發了幾年前的那起事件...幸運而又可憐的薇薇姐因此在失憶中昏睡了兩年多...”

    “而第二位，就是克萊爾了，她是個孤兒，身世和經歷非常方便您對她的訓練...差不多所有您想要乾的髒活，都由她代理了。可是...呵呵，您知道嗎？有很多人都在宣稱，愛情是人類最強大的力量。對於這句話，我一直不以為然的。但這一次您是真的敗給了愛情...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生，竟然把克萊爾的心從您手裏給奪走了。這其實也成爲了你不得不從幕後移到臺前的一個原因：因為您用的最順利的一隻手竟然離開了您。可是話說回來，若不是您對克萊爾控制的那麼森嚴，她怎麼可能那麼迫切地想要離開您呢？”

    “至於第三位，就是我的那位死敵，河野陽樹了。我不清楚你們究竟是何時碰上的。考慮到，凱斯院長曾經跟著杏月老師前往大阪，陽樹也許就是凱斯在那個時候招募的...從年齡上看，應該是他在那個時候抱走的一位嬰兒...從我已知的情報來看，凱斯院長和我差不多，都是一位擁女主義者，可他在聯盟賽期間，卻讓陽樹擔當了他的騎士...這兩人之間一定有相當不一般的關係吧？當然這都是我的猜想罷了。”

    “他應該也幫著您幹了不少的事吧，但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在您的手中失控了...應該說，是決裂了！我想，您本人也許對他的失控並不在意，而他對您...我有點不太好描述，那應該是又懼怕又仇恨的一種心理。他知道您的能量有多麼可怕，但他依然決心對您進行報復，所以，他一直小心謹慎地想要促成我和您之間的對決...這倒不是他高看我，覺得我能夠對付您，而只不過我也是他想要除去的目標罷了...”

    凱琳沒有發話，但面色越來越蒼白...好像關於陽樹這個環節的推測，有很多都是她不曾想到過的。

    “雅美和您見面之前，我就已經想到過，您應該馬上就會發難了...果然，我很快又聽說，十三家學院的騎士正在向着這裏進軍...可就在這個時候，我卻奇怪地聽見蕾娜院長說，她請了一位大師姐坐鎮希歐多爾，所以不會有危險。您知道我有多吃驚嗎？我真的以為那位大師姐就是您...如果真是您，那麼我以前的一切想法都將被推翻。於是我想向蕾娜院長求證，然而這個笨蛋院長卻對此諱莫如深...嗯，她也沒做錯，德洛麗絲老師除了負責風紀委員會，還身兼聯盟的特派員，當然不能過早地暴露自己的身份。直到我回到學院，向德洛麗絲老師問明白了她那個大師姐的稱呼由來，才搞清楚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