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完全黑了，但杏月的講述還在繼續。

    “我看到的第一個女人，就已經讓人很起眼了，她的長相比較普通，不過身材卻十分的健碩。比裡奇和另一個女人足足高出了一個多頭。我看到她之後的第一個想法，她應該是裡奇的坐騎搭檔，但是很快地，我又覺得不對勁，因為她雙手抱胸，一副很不可一世的樣子，還走在裡奇他們的前面。彷彿她纔是那三人中的領袖...不過，等到我們的距離拉近以後，我才發現了懸在她腰間的腳蹬...看來她還真的是個坐騎搭檔的身份...我一下子對我的偶像變得更加崇拜和尊敬了，這小小的一件事就足以看出他待人待事的方式...”

    “可是等我看到第二個女人時，我突然呆住了...她太美了，美的讓我眩暈，美的讓我窒息，甚至美的讓我不敢直視她...就像一個天使，而且是一個快樂的天使，因為她的那副笑容，至今都無法讓我忘掉...可是當我看到她的手正溫柔地纏在裡奇的胳膊上時，我的心口就像是被尖刀狠狠地紮了一下似的，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從我的身體裡不斷地流淌出去...”

    我覺得準丈母孃如果沒有誇張的話，那她所描述的這個女人可能真的是天使...因為我的這位準丈母孃本人就是一個足以美的讓人眩暈，也美的讓人窒息的大美人。甚至在我第一次在競技場上遭遇她的時候，一度以為她就是化了妝的雅美。不過，我很快又想起，當初在西古爾學院時，羅伯特老爺子也曾經誇讚過，說裡奇的那個女伴美豔絕倫，現在加上杏月的驗證，看來真不是虛妄之言。

    “我儘量地調節了一下自己的心態，不敢再看那個女人，而是看向我的偶像。這一下總算是讓我那顆正在嫉妒流血的心平靜了一下...我的偶像果然一點兒沒讓我失望，至少比起我在一些訊息網站上所看到的他，要英俊帥氣得多！呵呵...當時的我突然懊惱起來，為什麼那時候沒有帶一支筆去，讓他給我籤個名呢？”

    “那時候，一直充當我們嚮導的，也就是那個騎聯的人，走了上去，和裡奇交談了起來。他們的聲音很小，我們大家都聽不清他們究竟在說什麼，只是看到在整個交談的過程裡，裡奇不斷地微笑著點頭，好像在答應著什麼。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我們原本都一直有些緊張的，可是看到他的笑容以後，全都很輕鬆了，好像大家都覺得，就算一會兒真的打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他們說了大概有十分鐘左右，直到最後，我都沒看見裡奇說什麼話，他只是不停地點著頭，似乎都在答應著對方的條件，自己卻沒有提出要求...可是我越看越難受，因為在我的眼裏，他根本就是對這件事心不在焉...他甚至一直都沒看過我一眼，他的那雙眼睛從頭到尾都盯在他身旁那個漂亮的女人身上...”

    我心裏暗暗地嘆息了起來，這位杏月女士本身就是一個自尊心極高的人。像她這樣的人一旦也會崇拜起什麼偶像，那麼其瘋狂程度將會遠遠地超過普通人，其執拗程度更是尋常人無法比擬的，說白了就是很容易鑽牛角尖...當時的她大概早已在心中構思了一個如何和自己的偶像雙宿雙棲的人間仙境，可是等到她觸發到現實的時候，那個仙境坍塌的比什麼都快！

    “我們十二個人很快按照那幾天練習的樣子，和搭檔完成了組合，並且站好了屬於自己的位置...那會兒，我的心裏很亂，看著那個英俊帥氣，光芒四射的男人，一會兒覺得自己很討厭他，一會兒又為他暗暗地擔心，要知道，我們這十二個人都是全副武裝的，可是他卻沒有穿盔甲，只是提著一支很簡單的長槍。唉...現在回想起來，我們好沒用喲，面對那樣一個笑吟吟的對手，竟然都有些害怕...”

    “害怕？”蕾娜奇怪地問道。

    “是啊，當我們把他圍起來的時候，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先動手，就連那位原本殺氣很重的勞倫特伯爵，好像也提不動手裏的兵器了...到了後來，反而是裡奇先動了手。我...唉...”她突然發出了一聲長嘆...

    我們沒有作聲，直到杏月自己恢復過來，繼續說道：“其實，他也沒有想要和我們動手的意思...他一邊繼續笑著，一邊觀察著我們的動靜，同時，他還不斷地轉頭去看那個女人...當時，我的位置正好處於他的身後，而那個女人，則處在我的身後...所以他每一次的轉頭，在別人看來，都好像是在看我...可是，可是我知道，不是那樣的...因為他的眼神根本沒有在我身上停留過...直到，我的身後傳來了一個嬌吟的聲音。”

    “這次，連我也忍不住轉頭向後看那個女人了，可是這一看卻讓我大吃一驚，原來那個女人竟然靠著一根斷開的石柱子，慢慢地坐了下去，她雖然嘴角還帶著那淺淺的微笑，但我卻清楚地看見了她額頭上那大顆大顆的汗水...她的一隻手還輕輕地捂著自己的腹部，我這才發現，她的腹部其實有些微微地鼓起...她竟然是帶著身孕的！”

    我有些混亂了，按照她的描述，這個女人腹中的孩子應該就是裡奇前輩的了，那麼那個孩子不就是阿依莎嗎？可是不對啊，那時候杏月都沒結婚，自然雅美也還沒有影子...這麼一比較，阿依莎的年紀應該比雅美大才對啊...然而我所知道的事實卻完全相反。

    “所以，剛纔那一身嬌吟，正是這個懷了孕的女人忍不住發出的...也正是這個聲音，讓一直位於我們中間卻沒有絲毫懼怕的裡奇，終於忍不住先動手了...”

    “他的動作太快了...我們明明看清了他手裏那杆長槍的運動軌跡，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夠的上那樣的速度去攔截他...就是那麼一下子，可能只是個眨眼，也可能只是個呼吸，我們中的一個人就落下了坐騎...陣型一下子就瓦解了...”

    “什麼？”聽了那麼久都一直保持著安靜的我終於發聲打斷她了，因為那聽起來太不可思議了，他們可是有十二個人啊，怎麼會因為一個人落地就失敗了呢？

    杏月看了看我，抿了抿自己的嘴唇，繼續道：“越是完美的東西，其實缺點就越多...就像我們佈置的那個陣型，看上去威力無窮，可是整個陣型的運作都取決於陣型中間最重要的兩個人的位置，只要這兩個人裡有一個人退出，陣型雖然還是陣型，但卻再也運動不起來了。裡奇一眼就看出了這個弱點，所以一出手就擊中了這個弱點...不過，陣型雖然被破解了，我們也沒有要馬上認輸的念頭，當時大家的想法應該都差不多，就算沒有這個陣型，十一個人也不至於打不過他的。”

    “於是，大家紛紛提起兵器，和他交起手來，我們鍛鍊了三天的配合，不僅僅只是排演出了一個陣型，還訓練出了一些必要的默契。以我當時的見識，在這個圈子裏，任意三個人聯手起來，都不是任何一個騎士能夠單獨對抗的。何況以我們的默契，差不多能夠保證同時有四到五個人去攻擊他...所以他怎麼可能打得過我們呢？但是這個想法僅僅不到一分鐘之內，就徹底破滅了...他...他舉起了長槍，以極高的速度開始旋轉...而每轉一次的同時，都會向我們中的一個人刺過去，在那一分鐘裡，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被他攻擊了，有幾個人的兵器都差點落地...唉，那真的是一種神奇的槍法，我直到現在都想不通這種槍法是怎麼施展的。”

    此時的我相當清楚，這就是活槍最為精髓的部分，以高度來保持勢能，以旋轉來維持動能，再以出擊時的碰撞來積攢能量...如果當時杏月等十二名騎士的騎術和武術還侷限在耐力和力量的爆發上的話，那麼不要說是裡奇，就算是...就算是我的那兩個徒弟琳琳琅琅，也能讓他們吃個大虧。

    “讓我覺得很奇怪的是，他雖然在一瞬間就攻擊了幾乎所有的人，卻始終避開了我...這個行為讓我心裏一直燃燒著的對他的憤怒，很快就消失了...原本我還很猶豫要不要上前跟他動手，可現在，幾乎已經完全放棄了這個想法...其實，當時的情況，不管我動不動手，我們都已經一敗塗地了。”

    “就在這時候，突然發生了一件事...那個騎聯的人，他本來一直在場外觀戰的，也沒有做出任何動作...眼看著我們都要徹底認輸了，他突然衝了進來...他並沒有坐騎搭檔，可是他卻撿起了先前那個已經退場騎士丟下的兵器，並且佔據了那名騎士原本的位置。我們的陣型一下子就活了起來，開始圍繞著裡奇重新轉動了...裡奇放開了別人，向那個人一連衝擊了兩次，可是沒人想到那人的功夫居然會那麼好，他以步行的姿態連續兩次擋住了裡奇的攻擊...”

    我猛然一驚...天下還有這樣的高手嗎？

    “裡奇迫不得已之下，放棄了對那個人的繼續攻擊...我知道，他一定也很焦急了，其實在場焦急的人又何止他一個？我們都是騎士啊，應該遵守騎士的準則！那個人雖然填補了我們的陣型空缺，但他並不是以騎士狀態進來的，所以在我們看來，這對裡奇是一場很不公平的戰鬥！可是當這個陣型開始運動起來以後，我們每一個人都身不由己地跟著整個陣型一起動了...除非所有人都停下來，否則根本就無法制止...”

    “裡奇轉過了方向，向着陣型中的另一個重要位置攻了過去...那個位置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戴著面具的勞倫特伯爵。在前三天的訓練裡，我已經察覺到了，他是我們中間實力最強大的一個人，也是狀態最穩定的一個人，不過在剛纔的戰鬥裡，他始終沒有完全顯露過自己的實力...而現在，裡奇向着他刺去的那一槍比閃電還要迅速，比颱風還要猛烈，他絕對無法再掩飾自己的實力了...”

    大概是杏月描述戰鬥的語言也相當地合情合景，那種充滿緊張感的語氣更是讓我們身臨其境，我和蕾娜，黛西都屏住了呼吸...

    “沒有想到的是，那一槍竟然直接刺中了勞倫特伯爵的胸部！我們所有的人都驚呆了...裡奇的那一槍雖然猛烈，可是以我所知道的勞倫特伯爵的實力，沒有道理就這麼輕鬆地讓對方直接命中自己的胸部啊，對了，我忘記告訴你們了，當時勞倫特伯爵手裏的武器是一把長劍和一面盾牌，就是因為他手裏有盾牌，所以我覺得任何人想要直接刺中他的身體都是絕對不可能的...但當時傳來的聲音非常響...確實就是那個槍尖和鎧甲撞擊的聲音...”

    “陣型又一次停下了，但是這次卻是我們自己停下來的，因為我們都以為，已經發生了一件血淋淋的事故...就在這時候，我看見勞倫特伯爵一下子把手裏的那柄長劍和盾牌都給丟掉了，他雙手回抱，一下子抓住了刺在他胸口的那柄長槍...我們這才意識到，那柄槍終究是沒有開刃的，所以根本沒有刺穿那件鎧甲...”

    “那時候，勞倫特伯爵臉上的面具並沒有落下，但我想，裡奇應該是認出他來了，因為我清楚地聽見裡奇在說：‘怎麼會是你？’而那個伯爵的狀況似乎並不太好，我估計沒有刺穿他的那一槍終究還是給他造成了很重的壓力，他喘著氣地回答裡奇說：‘對不起。’”

    “我覺得非常奇怪，他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這場戰鬥如果不是他當初的鼓動，我們中的很多人未必會參與的...就在這時候，我又聽到他說：‘爲了我的老師，我必須打敗你！’...”

    此時的我已經明白過來了，羅伯特老頭曾經跟我說過，在他和裡奇那場‘世紀之戰’即將開始前，他的一些學生其實已經被騎士聯盟給收買或是控制住了。以至於他當時並不知道，騎聯究竟想要扶持還是壓制他們中的哪一個...想必勞倫特伯爵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他決心利用這個機會，先一步擊敗裡奇...至於手段是否卑鄙，和他老師的榮譽相比，已經不重要了。

    “我雖然聽到了這些對話，可那時候的我並不清楚伯爵的身份，更不知道他的師傅是誰...我唯一注意到的是，此時我的位置恰好又處於裡奇的背後，不過那個懷孕的女人所處的位置，卻因為我們陣型轉動了幾圈之後，已經處在我們的正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