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員們很快按照賽前和我的約定，找到了咖啡館，也找到了我，然後在我身邊圍坐了下來。

    “你們怎麼了？”

    “唉...大團長...真，真是一言難盡啊...”迪爾西斯第一個開口，“這個比賽真的有點出人意料。”

    “到底怎麼了？別賣關子！快說！”我催促道，“你們幾個過關了嗎？”

    “我們倒是過關了...除了法拉克...”不知怎麼地，我聽到他說到法拉克的時候，感覺周圍那些人都在極力地忍著笑。

    “只不過...我們的人少了一半...”迪爾西斯繼續道。

    “少了一半？”我吃驚地道，同時又看了看窗外那些正在往酒店走去的學員們，果然臉上沒什麼生氣的人是挺多的。

    “確切地說，比一半還少...一共參賽一百五十七名騎士，有八十九名被判退出賽場...唉！大團長，這個比賽實在沒什麼公平性可言，很大程度都是靠運氣...”

    我其實有點無心聽他繼續解釋了，因為首戰就損失了我將近三分之一的隊員，真是有點讓我痛心疾首了，再聯想到和蕾娜院長的那些保證，以及那個賭注，我突然心中一涼...

    “什麼叫做沒有公平性可言？”震驚之餘，我終於開始仔細地詢問到底出了什麼事了。

    “我們原本以為，會把我們分開，組成一個個小的決鬥場，一對一的比賽...”迪爾西斯回答道。

    “是啊！怎麼？難道不是這樣的？”

    “完全不是！那...差不多就像是一個火鍋...對！火鍋，所有騎士全都下場...直到場中的騎士剩到一定數量，戰鬥才告完結，然後...摔下去的取消繼續比賽資格，就這樣...”

    我簡直有點不敢相信，因為他所解釋的賽場聽起來根本就像個幼兒園裏的遊戲...

    “你的意思，這根本就是一場群體賽...”

    “呃...雖然不太像是...但我覺得，也可以這麼說，因為這次和我們一起進場的另一組人，好像也是同一個騎士學院，叫什麼...聖多瓦爾學院...至於還有沒有別人，抱歉...我看的不是很清楚。”

    “有的！”一旁的庫珀也是一副嚴肅表情，但語氣還很鎮定，“我至少還看到了其它兩個學院的騎士...有里斯本的法雷爾學院和加斯科林的聖劍學院。”

    “哇...”柯利弗馬上驚歎道：“你怎麼對別的學院那麼熟悉啊？”

    “他們的學院標誌不都縫在他們的披風和坐鞍上嗎？你們沒看見。”

    “看是看見了...可誰知道那些標誌是什麼意思啊？”

    “等等！”我插口道：“如果真的是一場團體混戰，你們不可能會損失這麼多人呀！難道你們輕敵了？”

    我這麼問不是沒有道理的，在希歐多爾的時候，雖然我本人沒怎麼參加學員們的集體訓練，但對於他們的訓練程序卻是時時瞭然於胸的，特別是在和雷克爾握手言和之後，我還經常向他提出一些集訓計劃的建議。因為臨時增加的參賽人員畢竟不少，如果不是採用集訓方式，可能很多人都不會有什麼機會來練習。這種方式比起單一的個人訓練要省時省力省場合，而且還能培養大家的團體意志...當然，也有缺點，就是很難透過這種集訓來放大每一位騎士的個人優點。

    但是，現在如果他們面對的是一場團體混戰的話，那麼以希歐多爾的團結意志和集訓方式的成果來說，他們沒道理會損失那麼多的人啊。

    “那是一場混戰，但並不是一場團體混戰...呃...雖然我們都同時下場了...”迪爾西斯說著說著，好像自己也覺得自己說的有些不對勁。

    庫珀馬上接過了他的話，“是這樣的，大團長，那個比賽場地裏被設定了很多的裝飾牆作為障礙物，那些牆很高...雖然我們是同時聽到鈴聲然後下場的，但是每個人進的路口都不一樣，那裏麵就像一個巨大的迷宮，非逼得我們繞來繞去的...然後經常在拐角處就會遇到一名騎士...所以兄弟們其實有不少是被自己人給捅下來的...對不起，我也捅下去了一個...當時是在是太緊張了！”

    原來如此！居然還有這樣的比賽設定...我又沉默了下來...必須想個解決方案出來，否則明天，也許會又損失掉一半人。

    “對了，你們為什麼一直衝著法拉克笑？他怎麼了？”我突然想到了這一點，又詢問道。

    此言一出，一夥人又捂起嘴來...只有法拉克一拍後腦勺，唉聲嘆氣地道：“我...我倒黴啊！”

    原來，這傢伙在整個比賽過程中，一直平安無事的，還連續打倒了好幾名騎士，但是在出‘迷宮’的時候，不小心被那些裝飾牆上的塑膠綠化植物給纏住了，結果硬生生地被扯落地了...

    我記得，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這樣倒黴了，上次聯盟賽，對陣梅森的聖安德魯學院時，他也是在志得意滿的大勝之後不小心摔落地的...

    而且，如果他默默無聲地走出賽場也就罷了，大家也許還會同情他一下...然而，這傢伙卻因此去投訴騎士聯盟一方的管理者，指責他們過於草率地佈置場地，才導致了他的悲劇...結果，主辦方沒理他，他的倒黴事蹟卻一下子傳遍了全場...

    我拍了拍法拉克的肩，“別喪氣...我還有很艱鉅的任務要交給你的。”

    “什麼？真的麼？”他滿臉的悲痛一掃而空，很快開心地抬起頭來看著我...

    “你知道的，我也要參加比賽的，但是蕾娜院長又要我負責經常給她報告情況，還要負責管理全體男生的食住行...既然你已經不用再比賽了，今後這些就交給你了。”

    “你！”他一臉憤恨地剛要站起來罵我，我一頭向他鞠躬下去，“請多關照了，學長！”

    接下來，我又詳細地詢問了他們很多次關於賽場上那些裝飾牆的安排...而當天晚上，我則帶著梨佳，還有庫珀他們這一堆男生，去逛馬德里的夜市。

    梨佳自然是很開心的，摟著我的腰就不鬆開，她還特意換了一套青春靚麗的短裙打扮，但另一方面，她又很是好奇地問我幹嘛要帶那麼多人跟在身後。

    “這是比賽耶！是騎士世界裏少有的盛世，你想想有多少學院的年輕人會來參加？萬一其中有人瞄著我們怎麼辦？所以我要多帶點保鏢嘛！”

    “可是...”她悄悄回頭看了看庫珀那些人，“他們當保鏢嘛？我覺得他們可能還不是我的對手呢...你有我保護不就夠了嗎？”

    我知道，梨佳這傢伙自從和我見面那天，當著院長的麵把我搞了個大狼狽以後，就一直很目中無人，幾乎不把希歐多爾的任何個人搏擊放在眼裏，但實際上，我那天真是太大意了才吃了她的虧，要論及真的打架功夫，我覺得還是應該讓我來保護她的。

    不過，我現在是...她喜歡什麼就由著她什麼。萬一有一天，要和她分開的話，那麼我現在對她的一切寵愛，應該都能讓她少恨我一點吧...

    事實上，庫珀等人也對我帶他們出來逛夜市很是不解...在他們看來，要為他們慶祝比賽透過，應該用一種更常見一點的...也是更花錢一點的方式。

    夜市的位置位於馬約爾廣場，這裏是馬德里的老城區，但也是一到晚間最為熱鬧的地方，背後的太陽門廣場雖然更加寬闊，但卻不容許設市，因為更後面一點便是著名的索菲亞藝術館和普拉多博物館，所以大概是爲了保持足夠格調的藝術氛圍吧，所有買各種雜物的小攤都被擠到馬約爾廣場來了。

    我們就這樣逛啊逛啊，身後的迪爾西斯和法拉克有好幾次都想上來問我到底在逛什麼，但聽聲音，他們好像都被庫珀給拉住了，這其中還聽到了庫珀的一句話：“大團長足智多謀，此舉必有深意！”

    嗯，這話我愛聽！

    終於，逛到了一家賣小飾品的攤位，我停了下來。

    說實話，這個攤上的商品也不怎麼多，遠及不上琳琅滿目的水平，我甚至覺得，就是國內隨便一個三線城市專門給手機貼膜的地攤，商品都比他們多...而且，攤主的中文實在不咋地，雖然他一見我們駐足，便熱情地噓寒問暖...

    但我是真的看上了這攤上的一樣東西。

    我拿起了一個像是銅製的小鈴鐺，輕輕地搖了搖，聲音清亮悅耳，造型嘛，也挺古樸的，又拿著它往梨佳的胸口處一比劃...

    “你要給我買這個啊？”她嘟起小嘴，顯然不是很喜歡。

    “只要你喜歡的，隨便拿...”我指了指那個攤上的東西，然後又道：“但是這個...是我喜歡的，你能為我戴上它嗎？”

    二話沒說，她就搶過了鈴鐺，往脖子上一掛...

    “其它的呢？”我又指著攤上那些東西問道。

    “只要你喜歡的，就是我的最愛！”她很堅定地回答道，唉，這姑娘，真是爲了我什麼都肯，我欠的情債真是越來越多了！

    “老闆，這玩意兒...你有多少？”我開始詢問那個戴著布制沿帽的中年攤主。

    然而他卻聽岔了，以為我問的是價格，他忙不迭地從懷裏取出一疊紙鈔，翻了半天，找出了其中一張，衝着我一比劃...一歐元...

    我點點頭，也開始從懷裏掏錢...直接掏出了一張面值五百的歐元，對著那攤主搖了搖，然後一字一句地道：“你給我找兩百個來，這一整張都歸你！”

    我知道，全世界所有的小攤小販其實都很不容易...這個中年攤主也一樣，他顯然沒想到會接到這麼一宗買賣。在呆了很久以後，他開始不停地告訴我，他沒這麼多貨，需要去問問別的小攤，但是希望我不要離開，能等他回來。

    儘管我也一直告訴他，我不會走的，但他還是不放心地囑咐了我十幾遍...

    他剛一離開攤位，身後的迪爾西斯就湊上來道：“這個擺攤的好面熟啊...”

    “嗯？面熟？你...來過這裏？”

    “當然沒來過，可我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他。嗯...他應該是上過電視，要不就是海報...”

    “電視？海報？你太誇張了吧...”法拉克當即提出了意見，“要是上過電視和海報，那怎麼也是個知名人物啊...你覺得這...這可能嗎？”

    “可是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真的不知道在哪裏看過這張臉了。”

    “會不會是什麼自拍影片之類的...”

    “肯定不是，你們知道我從來不看那些東西的。”

    “那是...”

    “噓！”我忍不住向後麵比了根手指噓聲道，“你們小聲點吧，這周圍人挺多的，這種議論還是不要這麼八卦的好。”

    將近二十分鐘之後，滿頭大汗的攤主終於抱來了一大堆鈴鐺...加上他原有的，我們大致數了一下，居然數出來三百多個。

    我說：“我只要兩百個...”

    但他卻把所有鈴鐺往我面前一推，然後眼睛發亮地盯著我手上那張大鈔...

    當晚，所有剩餘的男生參賽騎士，每人都領到了一個鈴鐺...我命令他們必須把鈴鐺懸掛在坐騎的脖頸上，並且當晚就要聽明白這些鈴鐺的聲音。

    “原來如此，你是找了個廉價的敵我識別器啊。”梨佳又嘟起了嘴，“我還以為你真的很喜歡呢...”

    “我當然喜歡啊，能夠為我帶來勝利的東西，我都喜歡啊...”我解釋道。

    “那麼我呢？”她突然抬頭一問，“我也只是能為你帶來勝利的‘東西’嗎？”最後兩個字，她顯然加重了語音。

    “我...”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了，因為她所問的，不正是我一直害怕去思考的東西嗎？

    在沉默了幾分鐘之後，她淡淡地道：“為什麼這個時候，你就不能像平時一樣，繼續哄哄我呢？”

    “平時...哄？”

    “你真的以為我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嗎？”她幽幽地道：“我只是一直在騙自己...當然，也希望你們能幫我騙下去...”

    我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她原來什麼都懂...那麼這一直以來騙著自己的她，和一直以來以為真的可以騙到她的我，到底是誰更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