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群槐聚陰之地
天色漸暗,我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嚇得,衣服已經被汗水打溼,貼在身上極其難受,一陣陰風吹過,我打了一個激靈。
這槐木棺材終於做好了,純陰之棺用來吸引魂魄和盛裝肉身,大伯說這樣極其危險,因為物極必反,需要用墨斗線剋制邪魔。
這墨斗線的墨線很有講究,是由公雞血,糯米粉,黑墨和硃砂混合特製的,這些東西都是純陽之物,純陽克純陰,故而怕之。
棺材被拖進了地下室,大伯讓我離這裏遠點,說屍體離開聚陰池就會很危險,讓我把準備好的公雞給他就在外面等著。
地下室的鐵門桄榔一下的關死了,我在外面聽到了“哐”的一聲,然後聲音就變成了嘩啦嘩啦的流水聲,水聲逐漸停止,打鬥聲音卻越來越大,我聽著驚奇又害怕,除了大伯地下室裏就只有李啟辰的屍體……
公雞一聲慘烈的鳴叫,接著大伯大喊一句:“啟明,快給我去找一隻公雞,我要頂不住了。”
大伯的聲音有些吃力,像是被什麼東西掐住了喉嚨一樣穿不上起來。
我顧不上回答撒腿就跑,衝向院子的雞籠,雞看見我跑過去一鬨而散,只剩下了一隻老母雞在趴窩下蛋,我一下按住了它,抓住翅膀不敢撒手,一口氣跑到了地下室門口,用腳死命的揣著那扇厚重的鐵門。
門開了,大伯接過母雞往地下室的角落裏扔去,鐵門再次哐啷一聲關死了。
我焦急的等待著,打鬥聲音越來越弱,門終於開啟了,大伯氣喘吁吁的靠在牆壁上,臉上的一道道皺紋裡,血液已經乾涸,凝固成塊,一條條的卡在皺紋裡,異常駭人。
我跑進去將大伯扶到了院子裡,大伯大口的喘息,新鮮空氣吸入肺裡,大伯抓著我的胳膊斷斷續續的說:“啟明還好你腿腳麻利,時間來得及,不然就危險了,不僅是我危險,全村都危險了。”
我想問大伯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大伯直接將墨斗線塞進了我的懷裏,不給我任何發問的時間,自顧自的往堂屋裏走去。
在一個漆木匣子裡拿出了很多東西,一一擺放在桌上,有羅盤,金錢劍,三清鈴,招魂幡,最後拿出了一樣用黃布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東西,大伯小心翼翼的開啟,我看的眼睛都直了。
居然是道教法印。原來我大伯是道教李氏第三十六代傳人,跟著第三十六代傳人混,我的心頓時有底了。但是我不明白,大伯怎麼把他壓箱底的法器都拿出來了。
大伯拉著我恭恭敬敬的給張天師法相上香,求祖先庇佑。
再出來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一輪滿月掛在天上,卻照得我心裏發毛,我跟著大伯往後山的老林子裡面走,這裏人跡罕至,沒有路可走。
我拿著開山刀在前門砍出一條路,大伯拿著羅盤尋找方位,時不時地抬頭觀望北斗七星,越走越深,樹木越來越密集,走到最後樹木遮天蔽日,月光都照不進來。
就在那塊沒有任何光線的地方大伯終於停了下來,我都以為我眼睛瞎了一樣,在這裏眼睛派不上任何用場。
大伯遞給我一把鐵鍬,大伯一邊挖一邊說:“這裏就是我要找的群槐聚陰之地,此地東西走向,地理環境陰暗潮溼,周邊環境惡劣,只適合槐樹生長,陰氣充沛。屍體埋在這不會腐爛,反而會越發僵硬,一切都會保持下葬時的模樣。”
我們挖的大坑其實就是墳坑,明天就回把裝有李啟辰屍體的槐木棺材下葬在這裏,明天正直七月初七,鬼門大開,這裏會吸取鬼怪之氣,助李啟辰還魂一臂之力。
一切都做完了已經是後半夜了,我一身的冷汗,第一次挖墳,如果不是有大伯在我在就一溜煙的跑了,大伯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道:
“明天啟辰就會重新活過來了,啟明,我一定要讓啟辰好好謝謝你。”
“不用,不用。”我聽了大伯的話直搖頭:“能活過來就好。”
大伯面色沉重的對我說:“要謝,大伯把你扯進來是情非得已,你是七竅玲瓏心,根骨極佳,你若修道,必成大器,你出生的時候我就想讓你繼承我們李家道法,只是礙於你爸媽不同意,我也沒有強迫,如今告訴你這些,是希望李家道法不要失傳。”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是不是大伯在忽悠我幫他,我正猶豫著大伯將挎包裡的一個黃布包拿出來遞到我手上,我開啟竟然是半本古書。
封皮殘破不堪,上面用毛筆寫著工整的蠅頭小楷“李家道法”。這本書看來有些年頭,書紙泛黃,經過了歲月的洗禮已經殘破卷邊,我又小心翼翼的包好放進了懷裏。像是接受了什麼重大承諾一般。
我和大伯回去倒頭就睡,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大伯正在準備著晚上的法器符咒,看我醒了就招呼我把地下室的棺材抬到車上,往昨天的地點敢去。
七月初七鬼節當晚,家家戶戶門窗緊鎖,村子裏異常的安靜,我拉著板車,車輪吱嘎吱嘎的響著,我想到車後面的棺材心裏就直發毛,心撲通撲通的提到了嗓子眼,腿都忍不住發抖。
大伯告訴我棺材不能落地,遇到陽氣李啟辰就會屍變,變成白毛殭屍,到時候就真的是張天師下凡也對他無可奈何。
我跌跌撞撞的拉了不知道多久,山路難走我咬著牙硬是把棺材拖到了昨天找好的群槐聚陰之地,我拖著板車不讓棺材落地,大伯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四根槐木柱子釘在了坑裏。
棺材穩穩的放在了四根柱子上面,大伯開始在棺材正前方佈置好香案,點燃一把香插在香爐裡,煙豎直向上飄去,大伯看著煙點了點頭。
我看著大伯點頭心裏有了一些底氣,開始給棺材底部彈上墨斗線。細密的彈滿底部,又用硃砂在棺材蓋子上畫了一張巨大的招魂符。
準備的差不多了,大伯正在穿法袍,一陣陰風吹過,我渾身發冷,四周的空氣彷彿降到了冰點,我不住的打顫。
回頭看了一眼棺材,不自覺的往後退著,我看見了棺材下面彈好的墨斗線在不斷的滴墨,黑色的墨汁想被洗掉了一樣,聚成了很大一灘。
我剛要提醒大伯,大伯已經有了警惕,提起手中的金錢劍,朝天空撒了一把紙錢,大聲的喊道:“張天師傳人在此,小鬼速退,切莫擋路。”
說完這句話,陰風肆虐,卷的樹葉沙沙作響,旋風裹挾著紙錢朝著我和大伯席捲而來,蠟燭瞬間被熄滅,我眼看著香爐裡的香以詭異的速度快速燃燒。
大伯不顧一切的抓起一把符紙點燃,嘴裏快速的唸叨著咒語,灑向空中,旋風已經卷成如腰一般粗壯,符紙捲入其中瞬間熄滅。
看著符紙熄滅,我像是看著希望破滅一樣,傻愣愣的看著我大伯六神無主。
旋風就在身後,朝著棺材席捲而來,我聽到了棺材裏麵傳出“咔咔”的聲響,與指甲撓牆的聲音一模一樣,我害怕的看了一眼棺材,大伯在我耳邊大喊:
“不好,棺材不能落地,快去扛住。”
我像是脫韁的野狗撒腿就往棺材東北角跑去,旋風颳的棺材一陣晃動,我一下用肩膀抵住了槐木棺材。
身體剛碰到棺材,我就感覺到了刺骨的寒意,從肩膀瞬間傳遍全身,冷得牙都在打顫,我扛著棺材的肩膀冷得就像血液凝結了一樣麻木僵硬。
陰風席捲而來,我本能的閉上了眼睛。風夾雜著不知名的東西狠狠的打在我的臉上,我咬緊牙關忍住疼痛,風在我耳邊呼嘯著盤旋。
肉體上的折磨不算什麼,最重要的是精神上的折磨,因為我聽到了啟辰的恐怖猙獰的笑聲,在風中隱隱的傳入我的耳朵:
“你們擋不了我,都得死,都得死……”
棺材裏傳來了一陣陣劇烈的響動,是李啟辰的屍體有了反應,我心中不由一驚。
大伯聲嘶力竭的大喊:
“掀開棺蓋,魂魄歸位。”
我已經失去了意識,聽到了大伯的話我抬起左手,用力的把棺蓋向前推去,棺蓋重重的落地,墨斗線也應聲而斷。
我下意識望向棺材裏麵,卻嚇得我大喊出來。棺材裏躺著的根本就不是李啟辰了,他身上長了一層一寸來長的白毛,細密的將李啟辰包裹在裡面,白毛豎立,露出了鋒利的細尖,堅硬無比。
大伯拿著三清鈴不斷的搖晃,口中唸叨著李啟辰的名字,感覺一個黑影衝進了棺材裏,大伯腳背插入棺蓋,用力一抬,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道黑影死死的封印在了棺材了。
大伯左手捏著手印,右手拿著沾有硃砂的毛筆,迅速的在棺身與棺蓋的縫隙間遊走,想要用硃砂填滿縫隙。
已經來不及了,棺材劇烈的搖晃,我拿出墨斗線一圈一圈的彈在棺材上,想要穩住局面。
忽然一聲晴天霹靂,一道閃電帶著紫光劈了下來,支撐在棺材下面的槐木應聲斷開,棺材就這樣滑落在地上,響聲震天。
我還在忙活的彈著墨斗線,大伯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天空,捏起法印,隨後一臉的頹然,他看著我任命的說:
“雞血裡摻雜了母雞的血,天意啊,天意啊。”
我聽到大伯說的,想到了那天情急之下隨便抓了一隻母雞扔給大伯的事情,我不知所措的看著大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大伯仰天長嘆:“逆天改變老天不容啊!”
就在這時,棺材的縫隙裡伸出了一隻爪子,指甲細長,乾瘦的白毛手臂一點點的越伸越長,棺材蓋一分為二,從中間咔咔的裂開。
我嗷的一聲大喊,大伯狠狠的推了我的後背,我一個踉蹌射了出去,聽到大伯在背後大喊:
“趕緊逃命,別再回來,拿好那半本李家道法,你就是李家第三十九代傳人了。”
我回頭看像大伯,嚇得我一陣發寒,全身發抖。
李啟辰變成了殭屍,身體雖然僵硬卻能蹦跳自如,與大伯纏鬥,完全忘記了大伯對他的養育之恩。
殭屍是沒有感情的,它不認識任何人。
我連滾帶爬的跑回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