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能安靜會了
諾亞睜開眼,看了看四周。四面八方都是白茫茫的水霧,水霧沿著水面悠悠律動,彷彿有看不見的蒲扇正緩緩扇動一樣。他把手放到眼前,手中正攥著小型船槳,這時他才發現他正坐在一艘獨木舟裡。
放眼望去,四周盡是看不到頭的白霧,沒有參照,沒有方向,就好像在一個只有自己的世界的中央。
諾亞慢慢划起了船,梭形的獨木舟彷彿在白紙上的一滴墨水,正劃出長長的墨跡。
他不知道這是哪,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划船,不過他也不想知道。他只覺得自己很累,沒有再多餘的力量來思考。好像全身的力量都在用來划水,只要分神去思考就沒有握住槳的勁了。那時候自己也許會栽進水裏,然後…
死。
諾亞的眼神木然,目光空洞地望著前方,彷彿能看透霧氣最盡頭的地方。那裏將是什麼地方他也無從得知,但是在心裏有一個聲音再告訴他:
“快到那裏去…到那裏就會好了…”
“到了…就好了…”諾亞自顧自地呢喃著。
但是他沒有注意到自己根本聽不見任何聲音。風拂過耳畔的聲音,船頭慢慢分開、水面的聲音,船槳沒入水中的聲音都沒有傳來,彷彿有一道無形的隔膜把他與這個世界分隔開來。
或者是摒棄。
船慢悠悠地在水面上行駛,帶著濃濃的白霧流動,在船尾形成一個個細小的漩渦。
漩渦聚散,流離在諾亞的身邊,彷彿跟隨在身後的小小的人想告訴他什麼,但他什麼也聽不見。
諾亞如同上了發條的木偶,機械性地重複著划水的動作,就像不知道累一樣,一樣的節奏,一樣到讓他感覺心裏很空,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隱隱約約地他感覺到了那個地方就能得到答案。
諾亞不緊不慢的划着獨木舟,彷彿穿越著時間的孤魂野鬼遊蕩在世間。
周圍的霧氣慢慢變幻,隱隱約約地河道兩邊的景物慢慢顯現出來。霧的濃度逐漸降低,岸慢慢被勾勒出來,連兩岸的樹木也變得清晰。
諾亞看見河邊有一個短短的碼頭,無聲地向那邊劃去。
水紋在船頭形成一個倒著的v字型,v的兩邊漸漸地變寬然後變淺最終消失在來時的水中。
諾亞把船輕輕停在碼頭上,慢慢跨上岸。
霧氣貼著地面打轉,這又並不像霧了,倒像是舞臺上烘托氣氛的乾冰道具,把諾亞的腳給遮掩著。
這個地方一切的東西都是黑白的,就像是放在角落裏的三十年前的老照片的色調。他慢慢地走進了樹林,黑白的樹高聳著,落葉在腳下支離破碎的感覺,還有不知名的鳥撲閃著從諾亞視野裡飛出。除了顏色以外,似乎這裏沒有什麼不一樣。
諾亞抬頭,在樹冠的縫隙裡,一個殘缺的月牙發著慘白的光芒。
樹林的密度越來越稀疏,從樹幹的遮掩之中,諾亞看見了一個小型的噴泉座在黑磚所鋪設的地板上。以噴泉為圓心向四周圍繞著鋪設的路面,環繞著密集的人工林。
諾亞從人工林裡剛剛走出,就有一個臉上帶著笑容的孩子屏著呼吸,速度很快又刻意不發出聲音地從諾亞身邊一溜煙地竄走了。諾亞順著那個孩子來的方向望去,發現不止他一個,還有很多孩子都在林裡面彎著腰小跑著,一邊跑還一邊回頭往一個方向看去。有的孩子躲到了樹幹的後面,露出半個腦袋往外看,有的趴在灌木叢裡,只露出一對眼睛。有的爬到樹上捂著嘴但是掩飾不住笑意,他們都是一副大氣不敢出的樣子,憋著笑偶爾還會發出尖叫。
諾亞順著他們的目光,看見了一個捂著雙眼面對著噴泉大聲數著數的孩子。
諾亞雖然看不清楚,也不能夠聽見,但是他能感覺到,感覺到那一個個孩子們的快樂。他們無憂無慮,除了來自媽媽叮囑的“準時回家吃晚飯”的壓力以外根本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他們盡情的在這裏撒野,捉迷藏能從白天一直到晚上。
可是諾亞的目光卻被不屬於這裏應有氣氛的東西吸引了。
他不做停留,徑自穿過孩子們嬉鬧的空間,緩緩走到一個石長椅旁,他問:
“介意我坐在這裏嗎?”
長椅的最末端,有一個灰白頭髮的小小身影蜷縮在一邊瑟瑟發抖。她把頭從雙膝之間抬起,之露出一雙灰白的眼睛,看了看諾亞。四目相對一瞬間,她就又把頭低了下去。但就在那麼一瞬間,諾亞透過了她的眼眸,看見了那最深的地方,帶著最漆黑的顏色,彷彿是整個夜中的暗,沒有一絲的光。
諾亞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腦海裏破碎了一樣,好像有什麼不同了,但他卻說不出有哪裏不同。
他看著女孩許久,最終默默地坐到了長椅的另一頭。
“為什麼你一個人在這裏?”諾亞靜靜的看著她。她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素白的身形縮成小小的一團。她沉默了許久許久,最後開口道:
“我在這裏等他。”
不知為啥,諾亞居然能夠聽懂女孩正在說些什麼。
“他去哪裏了?”諾亞又問道,想要幫她的忙。
但是女孩忽然沉默了,她沉甸甸的把頭低下,頭髮順著脊背垂著。
諾亞盯著女孩半天,見她沒有再開口的想法,自己打破了冷場:“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女孩只是輕微的搖了搖頭,不說話。
諾亞也沒有什麼話可說了,他又挪了挪屁股坐到長椅的中央,看了看小女孩,最終把視線挪開。直直地盯著前面發呆。
諾亞心裏什麼也沒有想,可能他覺得只有這樣是對的,他應該坐在這裏,去等待某個人的歸來。
風帶著落葉呼嘯著,吹在諾亞的面龐上,但是哪怕風咆哮得再響,他也聽不見這個世界的聲音,似乎在這個世界只有諾亞和女孩兩個人,其餘的都沒有辦法走進這個地方。
孩子們玩累了,集體坐到了噴泉旁邊吹牛皮聊天。有個孩子說自己玩捉迷藏的時候摔了一跤把膝蓋給摔破了,另一個孩子說那算什麼我的膝蓋都摔破過好幾回了但是很快就長好了,因為我是有特異功能的人。說著還露出自己的膝蓋。然後所有的孩子都紛紛向他投去敬佩和羨慕交雜的目光。
月亮慢慢升高,從林間看已經快到黑夜的中央,像是無盡黑暗中一縷熒熒的燭光。陸陸續續的有家長找了過來,從孩子堆裡面找到那個在他們心裏最搗蛋的那個然後喊一聲。也有孩子們有時候還沒發現爸爸媽媽來了,跨在噴泉邊上把一隻腳伸進水裏撥拉著,結果被媽媽揪著衣服拉了回去。直到最後,這個噴泉邊再也沒有孩子們嬉鬧。
夜更深了。
諾亞看著最後一個離去的孩子跟在媽媽身後大聲的說著今天發生的一切,默默地轉回了頭。
女孩把自己抱著膝蓋蜷縮地更緊了。
她的頭深深地埋在兩個膝蓋之間,不知道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
諾亞看著她心裏有些失神,他也曾經像這樣一個人。面對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帶著恐懼。
那天“爸爸”告訴他,他很快就會回來,在這裏等他。然後諾亞就坐在陌生馬路的邊上一直等著他。直到街上只剩下醉漢晃晃蕩蕩地回家。他看著手機的那個電話號碼,始終沒有撥出去。其實他大可以打一輛計程車然後支付給司機所要的金額然後回家睡覺。但是他並沒有,因為他在遵守諾言,那個答應了要在這裏等他的諾言。然後他就一直在這個地方等著。
最後,“爸爸”告訴他,他喝完酒之後就忘記了。
他說了很多很多的抱歉,諾亞說了很多很多的真的沒關係。
諾亞忽然聽見耳邊有著啜泣的聲音。
他回過神,看了看女孩。她的頭微微顫動著,不停地有抽噎的聲音傳出來。聲音很小,是女孩刻意地想要壓低聲音。
“別害怕他會來接你的。”諾亞這麼說著其實自己也沒法確定。這時又在心裏罵著那個人起來。
“他不會來了。”女孩的聲音很小,但是卻帶有著如同洶涌潮水般的悲傷。
“他再也回不來了。”她輕輕地說,就像在對著即將睡著的人耳語一樣。“本來應該是我的…因為他們不喜歡我,但是他不是。”
諾亞心裏微微一動,自己貌似也有這種想法過。感覺沒有人會喜歡他,就連他們也一樣。然後“爸爸”也不喜歡自己,不然怎麼會忘記他還在路上。
然後他就覺得自己一定是有什麼地方不招人喜歡,或者說是哪裏都不招人喜歡,所以別人總是能變了方法的來討厭他。這麼想想其實只是表面上不在乎罷了。他本來那麼多愁善感,總是害怕被拋棄。
就像一個孩子。
一個普通人。
諾亞伸出手想要摸女孩的頭,但是不知從哪裏卷席而來的狂風大作,把白霧吹起,阻擋著他的手。如同銀白色的巨龍,彷彿綻開了的暴風雪,逐漸把他包在了雪中。他眼中的金色流光一點點熄滅。
灰白裡,那身影也終於隱去。
諾亞一睜眼,猛然坐起。
霧氣昭昭的世界居然只是一場夢。但是怎麼這個夢的感覺那麼真實,每一個場景都那麼細緻。
他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居然身在一個乾淨整潔的黑色格調臥室裏。向南開的窗戶籠罩著厚厚的窗簾,讓光透不進來。
風吹起了窗簾的一角,如同閃電一般,赤紅的幽光在諾亞眼前一恍。
兩隻如同燃燒著的蠟燭一般的赤金雙眼陡然亮起,一把冰冷的長刀抵著諾亞的咽喉。
黑暗中那個人沒有出聲,只是把刀一直放在諾亞的咽喉,遲遲不下手。
忽然屋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聽起來慌亂著急。
最終,幽光一滅“你不該來的。”
然後窗簾猛然一揚,那對光再也沒有亮起。
......
黑雲滾滾,電蛇在雲層裡穿梭。天氣的變化極快,上午還碧空如洗萬里如雲,下午就烏雲密佈陰雨連綿。雲層裡偶爾有閃著航燈的龐然大物呼嘯而過,彷彿黑色海洋裡的鯊魚巡航。
穿著工作服的上班族急匆匆的穿過馬路,韻味害怕被扣薪水而不得不加快腳步,顧不得拿手提包去擋雨。
白髮蒼蒼的西服老者從飛機場走出,手裏提著一個漆黑的公文包,一輛克萊斯勒悠悠地停到了他面前。
托爾金坐在車後排,嘴上叼了一支菸,然後在身上摸索著打火機。
“車內禁止吸菸,煙鬼。”司機衝着後視鏡裡的乘客比了一箇中指。
“那車裏安點菸器這個東西豈不是多此一舉?”托爾金振振有詞:“如果你不會介意的話,就把那個按一下。我的打火機好像落在飛機上了,見鬼…那可是手工磨製的機身。”
“你是想給新生留下一個多壞的印象,從資料看來他們可都是品質優秀的好學生。好吧,除了有點暴躁。”說著司機把有香菸標識的按鈕摁了下去:“你要是敢把我的車座椅燒了我就把你的皮扒了做座椅套。”
“有點暴躁?這可見你這個人對暴躁的理解程度並不是很高啊,不過咱們學校就是要暴徒和惡棍,這就是你的品位不是嗎。”
“可不是嗎…暴徒…惡棍…好吧。”司機看了看側窗外喃喃著:“評價真夠低的,你可是格鬥學教授,這麼說你的學生真能穩住你的位置嗎。”
“好像有那麼點道理…你說要是他們發現我這麼說他們,那時候我是磕頭還是送禮比較容易糊弄過去?”
“下跪磕頭送禮一個都不差應該能讓你死的完整一點。”司機把頭上的帽子摘下扔到副駕駛的位置,露出同樣一頭白髮。他拔下點菸器,把發紅的鐵片圈那一面伸到後排。
托爾金小心翼翼地把臉湊過去,一根菸晃晃悠悠地戳到了鐵片圈上。
“混賬!你就不能拿手接一下嗎?!我可是在開車!”
托爾金吐出一口煙霧,慢悠悠的靠到了椅背上:“有什麼關係,就算迎面開來一輛汽車你也會完美躲開的對不對?不必擔心。”
“煙鬼。”司機暗罵一聲,把點菸器重新插入了插孔,然後默默地把後排的窗戶開啟,任憑風雨呼嘯著灌進車內。
“該死,你這個世紀老流氓,幾年不見就這麼對待老朋友?”托爾金撲到窗戶旁把窗戶一把關上。
司機從後視鏡裡看著溼漉漉的托爾金揶揄道:“有什麼關係,就算迎面而來一萬滴雨滴你也能完美躲開。”
托爾金脫下西裝擱到一邊,發現嘴裏的煙被突如其來的風雨吹到了地上。他一邊彎腰再座位下拿手摸索一邊小聲咕噥:“溼透了怎麼去見新生…”
出奇的,這次司機卻沒有再調侃他,而是無比默契的再按下了點菸器的按鈕。
托爾金捻起一根圓滾滾的煙拿到眼前看了看,輕輕撣了撣上面的灰塵與雨水,然後毫不嫌棄地又咬在了嘴裏。
雨密密的在空中交織著,空氣中瀰漫着陰雨帶來的壓抑感。漆黑的克萊斯勒穿行在雨霧和車流之中,彷彿一隻迅捷穿梭於樹林的夜鶯。
不約而同的,車內二人都沉默著。
托爾金靜靜地看著窗外,頭髮上閃著水珠的瑩光。司機戴著潔白手套的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方向盤。
床子上的水珠被風吹向車兩邊流動,在車窗上蜿蜒著形成一條條水蛇,一路曲曲折折,最後被甩在風裏,消失無蹤。雨不停地下,像一個沒有盡頭的迴圈。
“噠”點菸器按鈕輕輕彈出,司機剛想把點菸器取出,卻發現托爾金已經探著半個身子,伸著手把圓柱形的點菸器拔了出來。
“免得你再淋我一身。”托爾金說著。
司機把雨刮器開到最大,車外的雨水卻並沒有達到那麼誇張的地步。
“這個特招生好像會很麻煩。”司機偶爾看向窗外,頗有些漫不經心。
“誰知道呢。”托爾金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然後把點菸器放回了插口裏:“但既然教會的那幾個小鬼這麼說了應該有他們這麼說的理由。不過他的品質倒是不錯。”
“喔喔喔天哪天哪,沒想到在你的世界還有優秀品質這一說?真是稀奇,給我的感覺就像一隻獅子穿著蕾絲邊的粉紅性感吊帶裙在我面前跳著天鵝湖唱著我的太陽說我不再吃葷改吃素,這段舞曲只是我修行的一部分下一首是克羅埃西亞狂想曲,想想還真是幻滅。”
托爾金頗有些無奈:“首先,優秀品質這東西我的確是有的,難道在你心中真的只有暴徒和惡棍這兩個詞了麼?其次我所說的優秀品質和你想的那個有一點點出入。”
“比如?”
“比如…”托爾金看向一邊幽幽地說:“他是那個人的孩子。”
“是那個品學兼優的傢伙嗎?那可是一個麻煩的小傢伙了。”司機挑了挑眉,還是那麼漫不經心的樣子。
克萊斯勒在積水中濺起高高的水浪,水幕灑在車窗上。雨刮器瘋狂得擺動著,托爾金狹長的眸子裡洋溢著朦朧的金色。
雨一直下,彷彿一開始就是這樣,無始無終。
......
房間門被一下撞開,一高一胖兩個人相擁著“轟”地撲倒在地,嚇了諾亞一大跳,他連忙後退兩步,看看眼前兩個人是什麼來路。
“門他媽都撞開了你還不撒手!”熟悉的聲音讓諾亞一愣。
“秦月明?”
“諾亞!”
他們兩人異口同聲地叫出了對方的姓名,隨即都是一怔,又同時說道:
“她/他沒把你怎麼樣吧!”
“我沒事,你給我撒開!”秦月明一邊回答著回頭推著那個胖子的臉,胖子嘆了口氣,鬆開了一直抓著秦月明的手。既然秦月明在這裏,那和他一起出現的這個胖子恐怕就是上午帶走秦月明的那個胖子了。
“你...”諾亞在昏暗的房間裡看著秦月明,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問起。倒是秦月明知道諾亞要問些什麼,直接搖搖頭:“沒事,我啥都沒忘。這個死胖子他媽的...”
“誒,你說了你不怕被人追殺的,我這可不是嚇唬你,我可是充分尊重你的意見了。”胖子頗為不服地阻止秦月明接著說下去。秦月明重重瞪了那個胖子一眼:“成!媽的你這胖子確實還夠意思!”
“哎這不就對了嘛!恩怨你得門清兒!”
“成,那這兩棍子什麼時候給我也清算清算?”秦月明瞪著胖子,他現在看見這個胖子的臉後脖子就一陣發緊。
“嘖別啊你這小年輕媽的一點虧都不願意吃。”胖子伸著手阻止狀。
“別別別你們倆等會兒!閉嘴!”諾亞連忙打斷他們倆,“夏燭童呢?”
“哎你真別說,你他媽得好好謝謝她,要不是她你肯定早就嗝屁了。”胖子說著眉頭就不自覺緊了起來,他回身開啟燈,一屁股坐到了諾亞躺熱乎的床上。諾亞眼睛一受強光立馬眯起來了一隻眼有點不滿地罵了一聲:“唉唉唉!媽的。”
胖子可不管諾亞怎麼樣,指著諾亞繼續說了下去:“你這個小子暈的倒是果斷,人給嚇倒在駕駛座,還他媽吐著舌頭,就在你身後,那個不停追殺你們的傢伙就死在那裏,被夏燭童的刀牢牢釘在椅背上,要不是她出手及時,哼。現在她都還沒醒呢,等她醒了你給我認真去謝謝她去。”
“哎好好好好。”諾亞連連點頭,心裏對夏燭童又感激又愧疚。雖然不知道她用了什麼辦法,但是隻要他們脫險了就是好辦法。那如果這樣說,自己的傷勢說不定也是她治好的,沒想到自己不知不覺也開始接受這些超自然現象了。
“她現在在哪裏?”
“她啊...”胖子頓了頓。
......
夏燭童睜開眼,黑暗籠罩著四周。她頭痛欲裂,一時什麼也想不起來。
這是哪裏。
她緩了緩神,掙扎著坐起身,窗戶外的光從窗簾的縫隙裡奮力擠進來。夏燭童眯起眼,窗外的光讓她覺得不適,她搖搖晃晃著站起身,用力拉上了窗簾,把光線的纖腰折斷在此。僅僅這個動作就讓她頭暈目眩,她扶著牆壁蹣跚著往外走了幾步,倚著門邊向門外看。
漆黑一片裡只見夏燭童好像看到了什麼很誘人的東西一樣迅速走進客廳,手按到低聲作響的冰箱上,冰箱門一開即合,暖光剛想蜂擁著衝出冰箱門卻又被迅速關了進去。夏燭童拿著一罐冰鎮的啤酒坐到沙發上,用力拉開拉環,仰頭痛飲。
夏燭童長出一口氣,她甩甩頭,想把依舊一陣又一陣襲來的眩暈感甩出去,她又坐了一會,似乎攢了一點精神,然後起身走回房間,坐到鏡子前。
她盯著鏡子裡的自己,雙目如幽幽燭火發著光。她的身體越來越支援不住了,甚至連雙目的光芒都要自啟了,如果接著下去,她恐怕就要被神祇吞噬,和那個拿著長刀的傢伙沒有什麼分別了。
一想到他,她就想起諾亞,諾亞呢?最後怎麼樣了。
她的記憶終止在她昏倒的那一刻,她仔細回想但一無所獲,自己怎麼來到這裏,他們人又去了哪裏她也一無所知。她在鏡子前沉默思索了許久,抬起頭,才發覺自己的頭髮披灑著垂下。她從桌上拿起梳子,把頭髮高高攏起,她要重新梳理一個高馬尾。
“噓,小點聲。”門外忽然傳來細微的響動。
夏燭童耳朵一動,悄然鬆開手中的頭髮,卻攥緊了手裏的梳子。她光著腳,強忍著暈眩感閃身到房門口,因為她狀態極差,只好張開嘴用嘴巴呼吸,用這個方法減輕呼吸造成的響動。
賊兮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夏燭童攥緊梳子,在腳步聲靠近的一瞬間自己猛然壓低身子用腳用力踢向那個人的腿,手一把抓住那個人的肩膀往地上一按,梳子尖用力抵住了那人的咽喉。
“哎哎哎哎!我投降!”熟悉的聲音在一片寂靜裡面異常明顯。
“靠。”夏燭童大大鬆了一口氣,暗罵一聲放開了了那個人。
諾亞揉著肩膀還不敢從地上爬起,在地上抬頭想看清楚是誰瞬間制服了他。
“你醒了啊。”胖子的聲音在諾亞後面響起。
“嗯。”因為剛纔的大幅度動作,夏燭童覺得眩暈感又加重了幾分,她鬆開梳子扶著牆坐到床上,重重喘著氣。
諾亞這才聽出是夏燭童的聲音,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多謝你呀夏燭童師姐。”他果真認真地在給夏燭童道謝。
“我說過不用謝我了,保護你是我的任務。”夏燭童還是那句話,但是諾亞能聽得出這句話比前幾個小時的那一句溫柔了太多,“你沒事就可以了。”
“冰箱裏有啤酒哇哇哇。”門外一個賊兮兮地聲音從遠至近,秦月明抱著好幾罐冰鎮啤酒悄悄走過來,看著坐在床上的夏燭童一愣,“哎哎哎你怎麼這麼不厚道,站起來,人家小姑娘可救了你的命。”秦月明說著就想拿一罐啤酒打“諾亞”的頭。
“就你正直。”胖子一把拽住他的手,“她是夏燭童。”
秦月明一聽一怔,仔細在黑暗裡分辨了一下,一二三,居然有三個人,他聳聳肩,“誰讓我夜盲。”
“你為什麼在這裏?”夏燭童已經適應了黑暗,抬頭看著秦月明問。
“我為啥不能在這裏?”秦月明反問,“就憑這些啤酒我也得在這裏。”
秦月明“嘩啦”一下,把懷裏的啤酒都丟到了床上,然後隨手拿起一罐,“噗”的一下開啟,卻一下被人劈手奪走。
“你行了!”卻是諾亞的聲音,“你既然醒了還是好好休息會,我們就在隔壁,有什麼事就喊我。這個地盤是我的。”後半句是對著夏燭童說的。
說著諾亞拿著啤酒往門外走著自己仰頭喝了一口。他莫名其妙覺得自己他媽的簡直帥呆了。
“什...什麼就是你的地盤了?”秦月明追出去的身影忽然一頓,回來從床上拿起一罐啤酒,想了想又再拿了兩罐,夏燭童見他磨嘰,幫著他一股腦全都塞他懷裏了,樂的秦月明直喊謝謝謝謝。
“你看看這個。”諾亞開啟大門走出去,指著手裏啤酒下方印著的小字“揚塵大酒店”放到衝出來的秦月明面前。
“哇靠?還真是你的,有個好爹就是不一樣。”秦月明嘆了嘆。
夏燭童看他們兩個都出了門,自己又看向還沒離開的胖子問:“怎麼了嗎?”
“你還是別總是冒險,不然希羅問起來我很頭疼,你知道的,因為他已經很少有人想和你做任務了。”胖子搖搖頭。
夏燭童沉默了良久:“我知道了。”
胖子走出了房間。
夏燭童沉默著坐在窗前,連她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她轉頭看了看鏡子,鏡子裡的自己也轉頭看了看她。她眼中的金光盛怒地綻放了一下,她猛然閉上眼,像遭受了重擊一樣向後仰倒在柔軟的床墊中,她的身軀深深陷在裡面,一時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