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兵車行
我和江成對視一眼,撐起疲倦不堪的身體,謹慎地後退著,生怕那些人皮娃娃忽然發動攻擊。
我輕輕後退了一步,日出時分已成日落。
夕陽西下,腥紅的殘陽將祥寧的校園染成金黃。
各個通道裡,人來人往,行色匆匆,趕著去食堂吃飯,好早些回來繼續複習,備戰將臨的高考。
在三樓的教室裏,我坐在桌子上呆呆地望著窗外的風景,凝視著遊蕩在陰影之間的孤魂野鬼,嘴角忍不住咧了咧。
學校本該是乾淨,聖潔之地,可這裏卻到處都是見不得光的東西,想必學校之下埋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神秘過往。
“陳青,你怎麼不去吃飯?”我的好朋友路明已經打飯回來,嘴中吃著一大口飯,口齒不清地問到。
我回過神來,看了一眼他的飯菜,狡黠一笑,一把奪過他的筷子,夾了兩塊紅燒肉,一塊送進嘴裏咀嚼起來,一塊隨手扔到了陰暗之地。這塊紅燒肉權當酬敬那些征戰不休的亡魂。
我看著路明鐵青的臉色,我笑了笑,把筷子還給了他,說到:“這不吃了麼?”
路明板著臉,拿到筷子後,沒有立馬發作,而是一口把三五塊肥得冒油的紅燒肉全塞嘴裏,而後口齒不清地罵道:“王八蛋,你知不知道一份肉多少錢?”
教室裏沒有其他人,不然路明可不會這麼粗魯,他要在班裏女孩子面前維持他那謙謙君子的形象。
我回味著嘴中還未散去的肉味,望著教學樓的各處陰影出神。並沒有回擊路明。
這些人,死去千年,化作野鬼卻依舊不忘將生前未完成的戰鬥繼續持續下去,可見生前執念何其之重。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啊。”看著夕陽陰影下依舊戰鬥著的“人”,無奈嘆了一聲。
或許,教學樓下就是一個古戰場,雙方全部戰死,無人為之收骨,曝屍荒野,方纔導致這些亡魂千年之後依然還在能出現在埋骨之處。在他們的潛意識裏,他們並沒有死,而戰鬥並未結束,既然戰鬥沒有結束,作為軍人,就應該繼續戰鬥下去,直到把所有的敵人打敗為止。
路明已經吃完了,而且教室裏也有幾個人,他們閒扯幾句後就繼續複習,而路明好奇地打量我幾眼後,說到:“你自言自語什麼呢,神經兮兮的?”
“是在看鬼,和鬼說話吧,大傻逼,哈哈。”我回頭瞥了一眼大笑的人,心中泛起一絲不快。
我和他有過一些矛盾,本以為過去,但他總給我暗中使辮子,讓我很不爽。此時看到他尖嘴猴腮,一臉得瑟的樣,心中氣不打一出來,髒話也隨之脫口而出:“關你屁事。我勸你少惹我,否則你也會像喬雲一樣短命的。”
話莆一出口,教室裏所有的人都齊刷刷地盯著我看。
路明也不例外,他搖了搖我的肩膀,示意我注意言辭。
“虧心事別做太多,否則沒好結果。”腦海中浮現那個吊死在教室門樑上的喬雲,被發現時的那個悽慘,恐怖模樣,笑著走到楊毅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冷笑道。
“衛國,我們告他去。”楊毅拉著死黨李衛國,神色哀傷地瞥了我一眼,摔門而去。看來喬雲的死,給他造成不小的心理負擔。
路明反應了過來,像箭一樣射了出去:“我們去把他追回來。”
我已經下定決心和他們槓上了:“不必了,等著就好了。”
三天前,喬雲上吊於教室門梁,警察把我當做了嫌疑人,通知到了家中,老媽傷心欲絕,暈了過去現在都沒醒過來,生死未卜。這賬需要好好算一算。他去告狀正合我意。
路明嘆了一口氣,不再說什麼,回到座位上開始了複習,但其他同學卻開始竊竊私語,談論起了喬雲的死。
有幾個女生既害怕又想聽,時不時被嚇得尖叫幾聲。當天是值日生率先發現懸掛在門樑上的喬雲。當時天還沒亮,在日光燈灰暗燈光下,喬雲掛在那裏,身體在重力的作用下不斷的搖晃,像是在盪鞦韆一樣。面色漲紅,舌頭因為脖子被長時間勒住,吐出老長老長,有點像是白無常謝必安的長舌頭,分外瘮人。
我坐在窗前,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發呆。忽然一個熟悉的背影闖進了視野中。
淡雅脫俗的背影,散發著高貴氣質的女孩,她叫薛月,是我朝思暮想的人。可惜,名花有主,我只能望花興嘆。
無奈地搖了搖頭,收回心神,看了一眼桌上的化學作業,咧嘴一笑,投入了題海之中。
“他們回來了。”有人嘀咕了一聲,我抬頭看了一眼氣呼呼而歸的兩人,心中冷笑了一聲,班主任偏袒著我,到班主任那裏告狀這不是自討苦吃麼?
“哼,你得瑟個屁,這事沒完。”似乎看出我的鄙夷,李衛國冷哼一聲,在我的桌子上猛踢一腳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和楊毅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說什麼。
同學吃完飯都陸陸續續回到教室,這樣一來就顯得特別的吵鬧,弄得我做題的心情都沒了。
索性停下筆,望著窗外的亡魂,心中悵然。
“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溼聲啾啾”腦海之中不斷迴盪著《兵車行》的詩句,從中真切地感受到了戰爭的殘酷與無情。
“君不見,君不見……”我低聲喃喃,“唉,時隔千年,除我之外還有誰見這滿地森森白骨。”
現在是晚自習時間,今晚值班的老師是語文老師。她是一個年輕的女教師,來自河南,我們是她帶的第一屆學生。我特別感謝這個老師,在我遭受諸多懷疑之時,她還是信任我的人中為數不多的人之一。
她進來之後,那些低聲說話的人略微安靜了幾分鐘,但繼而又出現了低聲談論的人,只要不過分語文老師並不多說。
我坐在座位上裝模作樣的提筆寫作業,寫了幾筆就望著天花板發呆。
“陳青,你出來一下。”語文老師甜美的聲音響起,隨後起身帶起一陣香風,先我而出。
我在同學們各樣的目光中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出了教室。
語文老師靠在走廊上等著我。我微笑著迎了上去。
老師面色凝重地說到:“高考就快到了,不要為那些事煩惱了。老師相信你。”
我點了點頭,說到:“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陳青坦坦蕩蕩,有什麼可煩惱的。謝謝老師了!”
老師安慰了很久,我認真地聽著,心中微暖。
忽然,我感覺我們身邊似乎多了點什麼。斜眼觀察了下四周,心頓時提了起來。
語文老師背後似乎多了一個人頭,偶爾冒出來看我幾眼。
它,我認識,幾天前它不長眼地想附我的身,結果被我一頓惡打。因而它對我分外地忌憚,它此時出現在這裏一定是有事。
語文老師似乎沒察覺,但她卻忍不住拉了拉衣服:“奇怪,這大熱天的我怎麼感覺有點冷,涼颼颼的。”
“或許是快變天了的緣故吧。”我看了一眼星辰隱匿的天空,故作輕鬆的說到,但暗中卻提高到了最高等級的戒備。我趁著老師不注意,一個時常備在口袋裏的“特殊狗屎”放在嘴裏。
只有嘴中含著用紅冠公雞血泡過的狗屎,才能和鬼對話。
語文老師看了一眼天,又看了看手錶,說到:“時間差不多了,進教室吧。以後心情不好可以找老師說。”
“君不見……”一道幽幽地聲音忽然在我腦海中迴盪著,幽森,淒冷,讓人如處冰窖。
聲音是從語文老師的口中傳出,但卻是厚重的男音。
口含用紅冠公雞血浸泡過的狗屎方纔能和狗溝通。我身上放著一個用冰糖包裹著的“狗屎”,以備不時之需,現在終於派上用場了。
我從兜裡掏出,含在了嘴中說到:“有事快說,有屁快放,沒事就滾蛋。”對它這種東西我並不怎麼感冒。
我說出的話嘰嘰喳喳,哼哼唧唧,像是在念咒。
“有鬼。啊……”低沉男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低沉而驚恐的聲音,似乎遇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但不論我怎麼問就再也沒了迴應,它本就是鬼,怎麼還說有鬼,最後又怎麼發出那樣淒厲的叫聲?難道說這裏還有什麼讓它們驚懼的東西麼?
“你怎麼還沒回教室?還有事嗎?”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時,語文老師回過神來,看著發呆的我疑惑到。
我連忙搖頭說沒事了,禮貌地說了句謝謝老師,就轉身進入教室,回到座位上。
我的同桌星言湊過來問我老師叫我什麼事,我還沒來得及問,語文老師進來,就只能乖乖地寫作業了。
我翻開作業本,在書裡看到了一行血字:“君不見,血染黃沙將士死,萬古功名化塵土。”
上面還有淡淡地血腥味。我合上了書,無奈的搖了搖頭,趴在桌子上不知道該怎麼辦。
“陳青你來下辦公室。”門被推開,班主任把頭探進來,和語文老師對視了一眼後,說到。
出了教室,剛進辦公室,就有兩個警察圍了上來。他們拿著冰冷的手銬,沒等我有反應就把我銬上,冷冷地說到:“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我們掌握了你殺人動機和證據了。”
“靠,還真當老子是殺人犯了。”
我咬牙切齒,而後望向班主任求助,他一臉愛莫能助的表情。
“是與不是,很快就會揭曉,到了警局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