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地一聲，鞭子從右肩一直劃到左肋骨，葉小天咬緊牙關渾身抽緊，彷彿剎那間被沸騰滾燙的油水灼燒到肌膚般，驚起一身冷汗，一股火辣辣的灼痛感油然而生，他雙眉緊顰，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小天！！”珞小纓眼見葉小天一聲不吭地蜷曲著身子跪跌在自己身前，她急得都快要哭了。

    “呵，還挺會英雄救美的嘛！”那漢子沒想到葉小天小小年紀居然能做出如此‘偉大’的舉動，倒是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威脅道：“我勸你們還是老實招供比較好，大爺們可是不管幼女孩童，一樣下得了黑手的，說！”手起鞭落，一聲響亮的皮鞭聲落在二人身前，嚇得小纓心驚肉跳，瞪大雙眼望著那漢子，終於懂得什麼叫做‘三緘其口’。

    這時候，事先右臂就捱過一刀，未及治療，現在胸前又被皮鞭肆虐的葉小天卻傲然昂起頭來，輕笑道：“你不過是行將就木之屍，在這裏逞什麼狗熊？難道當真以為將我二人俘獲來這荒郊野外就相安無事了嗎？可別忘記了，當時在場的無數雙眼睛可都雪亮地看見你們的兇行了呢！不是我要挾你，你們動用到我們身上的任何私刑，不久必定會加倍付諸於自身，你信不信？”

    “哼，好小子，你倒分析得透徹，”那漢子冷笑一聲，眼神掃過兩旁數名屬下，轉而伸手扼住葉小天下顎，迫使他抬頭望向自己，一字一句告訴他：“你們兩個都給我聽清楚了：大爺要沒點後臺，沒點手段，能在這道上混嗎？他孃的老子就是現在撕票，也沒人敢動你大爺一根寒毛！”

    ——德妃！

    葉小天如同醍醐灌頂，霎時間清醒過來，他睜大雙眼，神情莫測地望著眼前張牙舞爪的壯漢，心中卻無比清澈明晰起來：難怪這些人敢如此囂張，原來如此！

    “大哥！”旁邊的小弟中似乎有人聽出土匪頭頭一時猖狂說漏了嘴，急忙出聲提醒道：“少和他們廢話，做了吧！”

    別介！

    你一刀下來，‘咔嚓’一聲咱就沒了，那可不行。

    葉小天急中生智，冷哼一聲，故意欲露還隱道：“要殺便殺，葉小天即是死，也不會告訴你們葉家三千萬寶藏埋藏的地方！”

    哇，三千萬寶藏啊……

    聽得眾土匪一個個兩眼放光，心花怒放，又不好明顯表示出來，只得連連咳嗽。

    那土匪頭頭何嘗不是喜出望外，他手一揮，一把將葉小天提了起來，佯裝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質問道：“小子，你說是不說？！”

    葉小天緊抿著雙唇，白皙透明的臉蛋被掐得有些漲紅，一雙黑白分明的瞳眸卻顯得分外明亮剔透，他默默轉過腦袋，露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我打死你！”一把將這可惡的娃兒摜倒在地，土匪頭頭舉起皮鞭劈頭蓋臉‘唰唰唰’一頓好打，直打得葉小天死命咬緊牙關，瑟縮著身子，渾身上下戰慄不已。

    “別打了！混蛋！我跟你們拼了！”一旁的小姑娘又驚又怒，見那壯漢竟然這般手無輕重地抽打小天，她哭喊掙扎著站起身來，不要命地一頭撞向土匪頭頭腰腹之間，猛地竟將對方撞了個四腳朝天。

    周圍一眾土匪見這小丫頭被渾身五花大綁居然還敢公然反抗，衝上來抓起她的頭髮‘啪啪啪啪’便是好一頓巴掌，打得珞小纓口吐鮮血，兩耳嗡鳴，兩眼直冒金星，差點當場暈厥過去。

    “住手！你想打死她嗎？”幸好旁邊有人急忙將那人拉開，珞小纓這纔算暫時鬆了口氣。

    “哼，兩個娃兒可真嘴硬啊！”土匪頭頭拍拍身上的塵土站起身來，想了想，下令道：“先關上三天，不給飯吃，水都別給，看他們到時候招是不招！”說完，領著一眾屬下大模大樣地向外走去。

    陰暗的地下室有片刻的明亮，一段朽木‘嘎吱嘎吱’作響聲之後，很快又如漆黑的夜晚般沉寂下來，連方纔照明的燭火也被他們如數取走，酒窖中顯得愈發冰冷可怖了。

    沉默，在空氣中凝結蔓延，時間彷彿凍結了一般，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一切都顯得虛無縹緲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

    落針可聞的寂靜中隱隱傳來一陣急促而絮亂的呼吸聲，緊接著是一連串破碎的咳嗽，然後珞小纓看見眼前斜倒在地上的葉小天掙扎著坐了起來，受傷的身體似乎很疼，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顯得那麼緩慢，甚至伴隨著一陣如絲般倒吸涼氣的抽搐。

    “小，小天……”珞小纓如蘋果般可愛的臉頰紅腫著，火燒火辣地痛，口中仍然浸濡著鮮血的味道，由於過分擔心葉小天身上的傷勢，她甚至忘記了自己的不幸，忙不迭站起身來兩步衝過去，卻不知腳下被什麼東西拌了一腳，‘哎呦’一聲，摔倒下來，正好匍匐在葉小天胸口。

    “啊！”突如其來的撞擊教剛剛掙扎著坐起身來的葉小天又被壓回到地上，他咳嗽兩聲，雙手環抱住跌倒在自己懷中的小纓，比了個‘噤聲’的姿勢，悄然耳語道：“小心，附近被安放了他們的竊聽器。”

    “啊？”珞小纓雖然並不懂什麼叫做‘竊聽器’，可是，‘竊聽’的意思，就是可以偷偷地聽見他們二人的對話吧？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卻忽然察覺出有些不對勁——自己因為雙手被牢牢捆綁在身後，正無力支撐地趴在葉小天胸膛上，而身後，卻有一雙同樣屬於孩童的手，正有條不紊地手持一柄小刀，儘可能壓低摩挲的聲音替她割損著結實的繩索！

    “你……”剩下的話湮滅在葉小天迅速捂緊她嘴唇的手心中，他微揚起臉龐，湊近她的耳畔，悄然道：“我有在靴子中備份匕首的習慣。”說完，還頑皮地衝珞小纓眨了眨眼睛，輕笑著呢喃：“這個姿勢剛剛好呢……”話音未落，伏在葉小天胸口的小姑娘驀然紅透了臉頰，奮力掙扎起來。

    葉小天沒料到她會有如此反應，下意識地伸手將她按住，沒想到珞小纓嘴上不說，卻反而掙扎得更加厲害了。小天悶哼一聲，渾身上下的鞭痕在兩人彼此親密的接觸中疼得鑽心。很快，他額前不由自主滲出豆大的汗珠，一雙手再也使不上力氣，只好收回來，緊緊地抓住胸口的衣裳，側過臉龐大口大口地喘息。

    “小天！”珞小纓瞪大雙眼，嚇得一動不敢動，“對不起，我……”

    “別告訴我你不是故意的，我不信。”即使身體很痛苦，葉小天爲了減輕小姑娘的自責感，仍然勉強拉扯出一道好像無所謂的笑容，故意說出一句戲謔的話兒來逗她。

    “你……”珞小纓登時無語，她哭笑不得地望著葉小天，突然又一下子倒了下去，恢復兩人之前的姿勢，順帶嘀咕一句：“我壓死你！”

    葉小天眨了眨眼睛，壞心眼地咧嘴笑道：“壓死我了多恐怖，你想想，一具死人的屍體，伸出骷髏般的雙手緊緊地環抱著你，瞪著一雙綠光閃閃的大眼睛，黏在你身上，死都不鬆開……”

    即使不用竊聽器，樓上正在討論著進一步計劃的土匪們依然能夠清晰地聽到‘啊——！！’地一聲超分貝魔音洗耳，緊接著是酒桶翻倒，男孩大聲嚷嚷的聲音：“笨蛋！只是老鼠，老鼠而已！”

    “老鼠……”土匪們不約而同傷腦筋地皺緊眉頭，發出‘把小女生丟進地下室真是危險啊！’的感慨。

    咚咚咚！葉小天緊緊將珞小纓摟進懷中，聽見頭頂交錯縱橫的木質天頂之上傳來一連串大力地敲打，蓬鬆的灰塵飄揚下來，嗆得人嗓子眼難受。上面的人大聲要挾道：“給我老實點，否則將你們兩個全都吊起來喂老鼠！”

    一陣死寂。

    好半晌，葉小天搖了搖頭，抖掉頭頂一層土屑，渾身抽緊的身體纔敢稍稍輕鬆下來，“呼，總算矇混過關……拜託，可別再惹麻煩了，不是每一次都會這麼好運的。”

    珞小纓悶聲趴在他的胸口，亦嚇得止不住大口喘氣。

    寂靜中，彼此‘撲通、撲通’的心跳格外響亮，葉小天閉上雙眼，嗅到空氣中少女衣裳上幽淡的清香，那種微甜芬芳的味道刺激著他的神經，彼此溫暖的體溫讓他更加清晰地意識到當前處境的真實感。

    儘量保持著理智，葉小天平躺在地上，繼續不動聲色地悄悄用小刀切割著捆綁小纓的繩索，而這次，小纓也再不敢隨意亂動，她安靜地伏在葉小天胸膛，細絨的鬢髮摩挲著葉小天的下顎，有一種輕輕柔柔的感覺。

    她閉上雙眸，聆聽著他胸膛中心臟一下一下跳動的聲音，葉小天身上交織著血汗，還有一股淡淡的體香，感受到彼此的溫暖，同時也驅散了不少黑暗帶來的恐懼，珞小纓沉默了一會，終於受不了那種寂靜，悄聲道：“喂，隨便說點什麼吧，我怕我快要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