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家境不錯的燕華,個性卻是顯得陰沉,那種孤僻又不同於吳邪的特立獨行,而是不想與外人有多餘接觸,保持自身遠離群體的古怪個性,所以在與其他三人首次見面的那一天,他獨自坐在公園涼亭一角,是均耀在幾次來公園察覺後,留意到其存在,從那天開始邀請對方加入自己的集會,而這個邀約改變了四人之間的關係,燕華也成了秘密共享的其中一員。
燕華孤僻的個性,在與他們相處後漸漸放開來,似乎是從小生長環境的關係,讓他不敢跟人群有太多接觸,而他在與三人交往期間,也不停講述自己的生世,還有一些讓他們感到萬分驚奇的體驗與故事。
燕華看起來很沉默,但卻是個說故事高手,所經歷的種種好像比同年齡小孩還要多,所以每次到最後都成了身為說書人的他陳述長篇故事,其他三人張著嘴巴不時發出驚歎聲的情況,然後在散會時期待對方下次到來時又能帶來什麼讓人難忘的生活點滴。
而他們也從燕華的言談中得知,老家中的“祖父”是造就燕華現在這孤僻個性的主要原因。
燕華是父親從外面帶回來的兒子,雖然父母因為這事吵了天翻地覆,但最後仍對這樣的情況妥協,除了是父親仍選擇張家,而非由外面的物件取代正宮的位置,也因為燕華的母親在很早以前就被診斷出無法生育。
這個事實的確對燕華的祖父是殘酷的,張家也是傳統觀念深根柢固的家族,所以燕華的祖父除了對自己媳婦無法生育,以及兒子仍堅持守護她這點感到無法諒解,更對自己兒子在外頭有了小三氣到面紅耳赤,即使對方最後用了“至少最後仍可以為張家留後”,並且也用行動證明與外面的物件再也沒有往來,並且給了對方一大筆錢,但自己父親卻沒有因此平息怒意,這把火自然且矛盾的燒到燕華身上。
“我擔心燕華總有一天會跟親生母親一樣,存有那破壞別人家庭的劣根性,所以從小我就得將他塑造成一個配得上張家的後代,即使你們都接受他,但要我一時接受這孫子,還需要時間。”
張家存在扭曲又矛盾的親族關係,曾經背叛的丈夫、無法生育的妻子將外面物件的孩子視如己出扶養,對媳婦存有芥蒂的公公,企圖改造自己孫子成為理想中的樣子。
燕華在老家始終生活在祖父的高壓教育下,除了一些生活禮儀還有細節上的注意,思想觀念更幾乎每天在燕華耳邊強調,需要戒斷哪些外來的誘惑、惡意,好像從一開始這些東西就是存在在他體內的原罪,雖然導向善念的教導是很好的,燕華也試著從父親的說服下接受祖父一些不合理的要求,但他時常得在夜裏偷偷喘口氣,好讓小小的心靈與身軀不被那樣的陳舊觀念給壓垮。
在張家一言堂的氛圍下,燕華開始懼怕與祖父單獨接觸,因為對於各種細節儀態的要求,這道無形的思想枷鎖使他無法行動自如,最後他開始沉默,選擇不讓自己身心靈崩潰的方法,就是保持自我遠離人群,還好張父逐漸察覺自己兒子的異樣,他們搬出了老家,來到現在住的地方。
“燕華準備要搬回老家了。”這裏
“可是那裏不是他的傷心地嗎?回去他不就又要恢復以前那個樣子?”晏寰一臉擔心的站起身來。
“我想他回去也很難恢復到以前那個死樣子,人的改變並非那麼容易,更何況是已經成長的人,燕華會長大,他的爺爺會老。”吳邪冷冷的迴應,而均耀剛好順著對方的話接著說下去。
“是的,因為他爺爺去世了,這就是他們準備搬回老家的理由。”
一樣那讓人不寒而慄的笑,自然且一點都不讓人有所訝異的平淡,吳邪緩緩停下鞦韆,似乎也不感到意外。
一道人影,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三人身旁,用慢條斯理的口吻開口,行經公園旁道路的車燈燈光,從說書人的蒼白小臉上一閃而過。
“我今天要帶來最後一個故事,有關我曾經待過,而現在又即將回歸的那座‘小鎮’的故事。”
飛蛾撲火,從很久以前吳邪就不懂得這句成語的道理。
就如同大人口中夜晚隨時潛伏著醜陋可怕的怪物,在都市暗道內蠕動等待捕食無辜生靈將其生吞活剝一樣,吳邪直到長大才漸漸知道這些都不過是用在孩子身上的恫嚇,暗喻壞人棲息在黑暗角落的可怕,對付天馬行空的天真,唯有利用惡毒真實的語言與故事,才能扼殺那無限延伸的幻想,人似乎也是在歲月中這樣走來,所以成就諸多虛構與真實的故事。
沒錯,吳邪在懵懂的年紀裡,自然也像其他成長中的孩子聽了不少故事,有些恐怖、有些感人、有些勵志、有些像近在咫尺,有些宛如中東戰爭與年幼的自己絲毫不會有關聯,這些耳聞成就了他的常識與知識,最後再經由親身經歷去推翻並反思這些前人帶來的道理與經驗,然後轉化成自己的思維,最後經由實踐再次成就了經驗,如此不斷迴圈。
但他仍無法理解,人真的可以爲了某種東西、某個想法甚至是某個人犧牲自己生命,像那飛蛾一樣撲向熊熊烈火嗎?
抬頭仰望回家道路上的路燈,年幼的吳邪緊盯夏夜中因為趨光不斷撞擊燈罩的蟲子,心中想起這句成語,除了思量生命最終是否為照亮某種事物而存在,也開始假想自己要是遇到這種情況會做出什麼樣的抉擇。
但答案一時半刻不會浮現在腦海中,因為他還未有那樣的經歷,也沒有那樣的勇氣,他知曉死亡的可怕,所以鄙視那些犧牲者的愚蠢,而且他是萬物之靈,不想也不會成為因為眼前的炫目而自殺的蟲子。
只是那一天他終於瞭解到,為什麼蟲子如此嚮往閃耀無比的光芒,萬物讚賞太陽給予生命力的偉大,女孩們為什麼總是喜歡閃閃發亮的飾品。
他微微張開嘴巴,遙望眼前不時響起爆炸聲的民宅,熊熊火光將其包覆成一團巨大的火球,似乎可以將夜晚照亮,那炫目到令人不捨得移開視線的美妙風景使他停駐在原地,心裏想著,如果生物最後追逐的是如此炙熱的壯烈,那死亡也不全然是黯淡無光的離場,自己生命的最後絕對該轟轟烈烈到像這場火燃燒成灰燼,而不是愚蠢到爲了某些人物,將自己縮成無比沉重的黑洞。
也因為渴望與嚮往,所以寧願不顧一切的前往,吳邪也曉得,即使身為人類,也保有生物會有的本能,那個本能可以戰勝理性,使自己縮小成一蘋蟲子,然後化為被火焚燒後的灰燼,漂流成浮世中一角的美妙風景。
巷口的那所“迷宮屋”在這一夜付之一炬,一場夜裏的大火奪走三條人命,一對夫妻與一名足不出戶的兒子,不過吳邪知道,那間屋子裏有某個不為人知的秘密,而且是藉由某些犧牲他纔得到的珍貴故事。
那也是吳邪第一次面對警察的詢問,應該說,也不過是警方針對火災當事人與鄰居來往間的調查,一家三口的死因是在睡夢中被燒死,起火點在樓梯間,而且疑似是人為縱火,所以進行附近地點的人際網盤查也是很自然的事,只是尚在年幼的吳邪感到十分新鮮,迫不及待想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訴警察。
藏有秘密的人物已經死亡,那似乎也沒有再隱瞞的必要,況且吳邪也想知道那些大人在聽到那個秘密時會做何反應。
盤問的地點非如自己想像是在警局,而是一名粗曠帶著嚴肅臉孔及一名相當高瘦的刑警直接拜訪他們家,這點令他不禁有點失望。
“想必你們也知道那天火災是人為縱火這件事了吧?”高瘦刑警的雙眼迷濛,並非眯著眼睛故作神秘,而是單眼皮讓他看起來像睡眠不足的樣子,但也有可能是手邊案件繁多,無法得到充足睡眠的關係。
“嗯,黃家他們其實跟這些街坊鄰居並沒有太多交集,更別說是住在巷尾的我們了。對他們的印象就是有一間特殊的房子,三五兩頭就聽到附近有許多孩子準備進去探險,不過,當然是沒有成功。”將茶水放置桌上的母親一邊回想一邊描述,這同時也是那間房子被稱為“迷宮屋”的關係。
根據吳邪聽來的印象,黃家的男主人是位建築設計師,女主人是某間會計公司的會計師,都算是有著不凡職業的人物。在鄰居們口中他們是一戶富有人家,但其實不用得知對方的工作,從房子與車子,也知道這家人並不簡單,或許也正是因為先從外表的特色之後得知兩人的職業,所以有這樣的想像,變得一切都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