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沒說話，走過去察看萬里的情況。他明明記得，他剛纔把萬里放下的時候，萬里還是活著的，他還聽到了萬里的呼吸聲。那麼，萬里就是在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在靈飛身上的時候被殺的?

    則舟的眼光，狐疑地嘉穎臉上晃來晃去。“真不是你?不是你，那是誰?”

    “我真的不知道。”嘉穎灰白著臉說，“我剛纔也走過來了一點，在看你們這邊的事，看得很吃驚，眼珠子都沒轉過，我根本沒有留意到這邊……真的，真的，我不騙你們。我沒有殺他，我殺他幹什麼?我跟他一直關係挺好的呀!”

    吳邪朝遠處掃了一眼，那幽深的水道，銀色的反光，說不清像日像夜。“如果這樣的話……那就是說，有人趁我們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萬里身上的時候，把他給殺了?可是……為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風險?”

    靈飛沒有說話。則舟卻在旁邊笑，吳邪看他笑得還挺開心的樣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則舟卻說：“怎麼了?你們沒看出問題來嗎?如果這個人，是開頭殺李鬆心的人，那麼有本事，還怕讓我們發現嗎?估計連嘉穎都一塊殺啦。如果不是開頭那個躲在暗處的殺手，那，他又為什麼要殺這個被炸斷了手的萬里呢?”

    “我不懂你的意思。”吳邪回答。則舟仍然在笑，笑了半天說道：“我的意思就是，殺萬里本來就是個悖論，很古怪的一件事，按理說，並不應該發生的。但是，就是發生了，存在即為合理，所以，一定有其原因。”

    吳邪不耐煩地說：“那你倒說說，原因是什麼?打什麼啞謎?”

    “我沒有打啞謎，是你老是不肯去承認已經是事實的事。”則舟平平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轉了話頭。“我們走吧，現在還拖著這麼幾個拉後腿的，又不能扔下他們。真是的，我們還得把他們幾個弄出去。”

    “別那麼自私。”吳邪嘆了口氣，“為別人多想想，也不會死人。”

    則舟說：“那如果幫了別人，自己可能就會死呢?”

    吳邪再次嘆了口氣。他把嘉穎扶了起來，說道：“你們一定要小心一點，警覺一點，把你們在訓練裡學到的東西，全部用上。”他看嘉穎還在那裏瞪著眼睛，一臉白痴樣的表情，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口。“你給我聽好了，這絕對不是一個遊戲，這就是一次血淋淋的大逃殺!如果你不想像李鬆心死得身首異處，或者像萬里那樣先被炸掉一隻手然後死得不明不白，你就打起精神，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來!否則，就算我想帶你們出去，我也辦不到!”

    他又把楊峻秀也拖了起來。“別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你們究竟是想死，還是想活?想活就站起來，跟我走!”

    “靈飛。”

    吳邪開了口，靈飛相當詫異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什麼事啊?”轉念一想，“呵呵，吳邪，你讓你兄弟走後麵，你就不怕他有事?”

    “他有什麼好擔心的。”吳邪不在意地說，“他有的是辦法，何況，他現在也不算是真正的他，我不介意。”

    “哦，那你是有意把他支開，想跟我說話的?”靈飛似笑非笑地說。“吳邪，別這樣嘛，我上一次，也沒真的害你嘛，是不是?我好歹給你留了活路呢。”

    “我還應該感激你嗎?”吳邪冷冷地說，“反正，我跟你說，你要做什麼我不管，你別再害人了。”

    “說得我好像殺人如麻似的。”靈飛不悅地說，“我都說了，不關我的事了，我也是一頭霧水!”

    吳邪沒有再說什麼。這個地方的那些暗道，就像是蜘蛛網的脈絡一樣，到處延伸，而且根本不知道會延伸到哪裏去。現在他們一直緊靠著水道在走，更覺得陰暗潮溼，頭頂上隨時都有溼答答的水珠掉到脖子裡。吳邪並不著慌，這個地方肯定會有出路，因為空氣是溼潤而清新的，那股海腥味他這時候聞著倒並不是不歡迎的。

    但是在這種黑暗裡，藏著什麼，誰都不知道。這個地方里麵，肯定藏著某個冷酷而手段殘忍的殺人兇手。

    吳邪的眼神微微地有些縹渺和遙遠。他又伸手捏住了自己脖子裡那顆情人石，那石頭又在發燙，灼熱地燙著他的面板。他連看都不看就知道，那情人石一定已經變了顏色，變成了血紅的顏色。

    靈飛雖然沒正眼看他，但卻沒忽略他的動作。“吳邪，能給我看一看你脖子上戴著那個護身符嗎?”

    “那不是什麼護身符。”吳邪淡淡地說，“那是帶來噩運和死亡的不祥之物。不給你看，是不想害死你。”

    “哦，情人石，M島古老的傳說。”靈飛笑著說，“誰都不知道這個傳說是從哪裏開始的，只知道凡是來M島服兵役的人，都會去找黃魚的耳石，找上一對，跟情人一人一個。情人石本來該是純白的，如果其中有一個人變心了，情人石就會變成黃色。只是個迷信的說法，可是，大家都相信呢，為什麼呢，吳邪?”

    吳邪又眩暈了一下。彷彿落日的光鮮紅如血，又再次投射在了他身上，也投射在了那棵相思樹上。

    彷彿是在流血的相思樹。

    “你知道為什麼嗎，靈飛?”

    靈飛沒有看他。“我知道會對你說嗎?”

    “吳邪!”則舟在後麵大叫，“等等!”

    吳邪頓時緊張了起來，只聽則舟又叫了起來：“吳邪，好像有人跟在我們後面。小心一點兒，聽見沒?”

    他話還沒落音，吳邪就覺得眼前一黑，頓時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了。他一直就覺得奇怪，這個地方的燈光究竟是從何而來?如果是廢棄的軍事基地，那為什麼還有供電?雖說燈光微弱，但也足以讓他們一行人看清楚路——如果真的是在山腹之中的坑道，按理說應該是一片黑暗，可是從他們進入坑道的迷宮之後，一直都是有光源透進來的。

    但如今大家都像是瞎子了。

    “靈飛，小心。”吳邪低聲說，靈飛隔他最近，嗯了一聲。吳邪想想又覺得不放心，一抓抓住了他的手臂，說，“你別走開，很危險。”

    靈飛隔了好一會，才說：“我聽到很奇怪的聲音。”

    吳邪也聽到了。好像是有東西在天上飛，又有什麼在用力地颳着過道的石壁，那嘎吱嘎吱的淒厲聲音十分滲人。吳邪渾身都繃緊了，黑暗裡很明顯有點什麼可怕的東西在接近，但又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突然一聲尖銳之極的金屬聲響，朝著吳邪的方向撲了過來，吳邪把靈飛一帶，兩個人都俯倒在地。

    “噗”地一聲，一股火光竄了出來。則舟的臉，在火光後面，忽明忽暗。他手裏拿著個火機，一臉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吳邪那種恍惚的感覺又出來，他懷疑，自己已經想不起則舟的真面目是什麼樣子，只記得則舟的眼睛，黑亮的，像黑水晶。

    “喂，你們不會連個手電都不帶吧。”則舟不滿地說，他嘴角掛著的笑，讓吳邪看著有點寒意。

    靈飛把吳邪一推，說：“走開，誰要你管。”一邊揉著眼睛，說，“你把我頭都撞到了牆壁上，很痛也!”

    吳邪正想說話，忽然眼光留在了靈飛的臉上。靈飛呆了一下，說：“怎麼了?”他突然間也不說話了，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則舟也發出了輕微的“啊”的一聲，相當驚詫。

    靈飛一隻眼睛是黑的，但另一隻眼睛的顏色卻是綠色的。很奇怪但極美麗的一種綠。仔細看過去，他的瞳仁是深碧色，透著一點點晶晶的深邃的綠，像翡翠的寶石，有黑暗裡，有種奇異的蠱惑的感覺。

    則舟哈哈笑了起來，說：“哎喲，我還不知道你是混血呢，靈飛。你平時都戴了隱形是吧?哈哈哈……”

    他覺得有趣，但顯然吳邪不是這麼想的。吳邪臉色青白，死死地盯著靈飛的眼睛，連自己的眼睛都要充血的模樣。靈飛也明顯有點害怕了，則舟也從來沒看到靈飛害怕過。

    “原來是你?!原來你是……”

    靈飛向後就退，臉色死白。吳邪狂笑了起來，“好啊!靈飛，我終於明白了，你究竟是誰，你為什麼會對這裏的一切瞭如指掌。我現在算是懂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那個人?你知不知道，我會把你殺了?”

    則舟皺著眉在旁邊聽，眼裏漸漸地有了然的神情。他眼看著吳邪像發狂的野獸要對著靈飛撲過去，笑著說：“我的好哥哥，你別這樣好不好?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事，都是過去的事了。靈飛也不是你應該恨的人，你難道要找他血債血償?”

    靈飛那隻綠色的眼睛，確實很像翡翠，神秘，深邃，有種能把人吸進去的魔力。吳邪瞪著他看了半天，把他一推，說：“出去了再跟你算帳。”

    他又瞪了一眼則舟，說：“叫你在後麵看著他們，你又跑過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