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再看下去,魂會被吸走喔。’白色小童涼涼的說。
吳邪更是立刻去拉呆愣住的張起靈,強硬的將他的腦袋轉向他;奇怪的是,他的目光一從它們臉上移開,那種莫名冒出來的恐懼就消失不見。
‘所以斟酒的事由小的來做就好,也請別出聲。’白色小童起身,整理下衣袖,就走進亭子裡開始倒酒。
無聲息的酒席就這樣開始,喝過一輪酒之後,幫忙燒紙錢的張起靈瞥到,它們開始動起筷吃菜,動作都十分輕慢優雅,碗筷都沒有碰撞出聲音。
接著它們開口,張起靈沒聽到說話的聲音,倒是服侍的白色小童有時會開口說上幾句,聽久了也能知道白色小童在轉述訊息。
‘南方出現穢氣,而且是有人刻意而為?……那真是糟了,如果這時又吹起南風的話。’白色小童隨意的應上幾句,又將杯裏的酒倒成半滿。
‘北方又少了一家,封印看起來鬆了些,讓不少的巡神現在都選擇繞路了嗎?’
他們陸續聽到不少有大有小的訊息,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尤其在聽到哪家的虎爺不見一隻,或是瞧到賣傘人在捉小妖要來做傘,吳邪更是肯定鬼神也跟人一樣,忒八卦的!
有時聽到會忍不住的想要竊笑時,被張起靈面無表情的一瞧,吳邪就會努力硬將笑意給吞回去,硬繃起來的臉,連麪皮都僵的在微顫。
但吳邪沒料的是,一直瞧他的張起靈,會忽然拉麪皮咧嘴,還維持著面無表情的模樣在逗他。
‘噗——’
只是微弱的笑聲沒忍住,亭子那邊就突兀的陷入死寂,吳邪雖然看不到,但他還是感覺的到有東西在注視他。
埋怨的偷踢張起靈一腳,張起靈也是乖乖的接受,也不惱吳邪的反應,因為他比較喜歡看吳邪笑出來的模樣。
‘咳、小爺,有備禮嗎?’白色小童皮笑肉不笑的問。
‘啊、有!我有準備。’連忙抱起放在一邊大包袱,在白色小童面前解開布結,讓他看到裡頭一把把新的油紙傘。‘我從賣傘人那買來的。’
‘好禮。’白色小童讚揚的笑說,突然它回頭,像在傾聽身後說話的聲音。‘小爺能問貴人件事,知無不言。’隨後白色小童以唇語對吳邪說貴人們很滿意這禮。
‘唉?’吳邪怔愣住,完全沒料到的撓著後腦。‘怎忽然問我,要我想什麼來問?那……我問小哥他的家人在哪好了。’注意到不發一語的張起靈,吳邪就馬上想到要問的。
張起靈只露出些微的訝意,他沒想到吳邪會想問這個,但吳邪一心很期待的等著答覆,就沒注意到張起靈的反應。
這種可能知道自己事情的時候,張起靈才發現關於自己的事情並不怎麼在意,甚至不知道以前的家人在哪也沒關係。
所以在吳邪萬分期待,但看到桌上憑空冒出,沾水寫出來的字跡寫了不能說的三個字,吳邪的反應是傻了,然後一直用表情問白色小童這是寫錯了?最後他很失落的模樣,在張起靈看來很像沒飯吃、很失落垂耳垂尾的小狗。
讓他忍不住去搓揉他的腦袋。‘我不在意。’
吳邪手裏的新傘在他沒注意時就消失,只有看的到的人才知道,那一行人撐起新傘,走在它們該走的道路上,慢慢地、一個接一個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對了。’重新振作起來的吳邪,對白色小童說:‘回去幫我跟二爺說,我會去查南方的穢氣。’
‘那可不是件輕鬆的活。’
吳邪輕輕點頭,表示他知道,因為用這種方式知道的事情,往往都隱了比一般活還高的危險。
‘養家餬口嘛。’
‘知道了,小的會轉告給爺的。’
白色小童是這麼說,但吳邪沒想到,之後吳家的二爺會直接送來一箱錢讓他瞻仰,而王盟則是在佩服一夜就掙到那麼多錢的。
吳家還真的是有錢人家……好沉的一箱!‘小哥,看來我能繼續養你了。’一看到張起靈走出來,吳邪就想起昨晚張起靈說由他去掙錢,查南方穢氣的事情就別去做了。
張起靈挑眉看那一大箱的錢,便淡然的說出今天吃的飯菜,吳邪一聽,全是他喜歡吃的,光用聽的他就餓了,邊點頭邊湊過去。
‘但你不讓我養。’語畢,就是沒收吳邪的飯菜。
‘唉?’吳邪著急的追上去,連忙就是說我沒有不讓你養的話!然後一串養我、養我的話變成越離越遠的笑鬧聲。
‘吳邪,那我就直說了,能將那幅畫讓給我嗎?’紅兒輕慢地提出他的訴求,眼神帶了懇求。
‘畫……噗咳!’吳邪僅講出一字,就抱肚捂嘴很是用力的咳起來,原本抱住的兩隻小動物,都趁這機會撲騰回地面。
張起靈一個箭步,攬住吳邪將人往後拖,另一手拉起吳邪正捂在嘴上的手,如他所猜測,吳邪咳了一口血在手上。
他立刻蹲下,讓吳邪可以靠坐在他身上,拔出黑金古刀,刀尖直指著還待在樹上的人。
眼帶殺意、聲音極冷的說:‘你對他做了什麼!?’
他一直在防備樹上的這個人可能會對吳邪做的事,但現在他卻沒發現對方是何時出手的。
‘小哥、這跟他無關……’吳邪撐著身,很難受的將話給說完,另一手則去壓下張起靈握刀伸直的手臂。‘是我自己的問題。’
吳邪整個人看起來很虛弱,面板卻異常的發紅、燙熱起來,張起靈只能半信半疑的將手貼在吳邪的頸側,才發現吳邪現在的脈搏跳動極快。
‘我的確什麼也沒做。’紅兒見狀,沒輒的苦笑了下,對著張起靈翻動他的雙掌,表明暗藏什麼東西。‘你什麼也沒跟你的護衛說嗎?那人心狠的讓你用自己的血去發誓。’
‘能說嗎?’吳邪抹去嘴邊的血,很直接的反問。‘連你都只能用那些法子才能從我這看到過去發生的事。’
這麼說的吳邪完全不往他這邊看,目光是直視著樹上的人,手卻伸過來扯住他的衣袖。
是在擔心他會想多了?
張起靈分神去思索吳邪這麼扯他的意思,他看得出吳邪有些話似乎不能說出口,所以他纔沒有追問下去,吳邪卻會介意他的感受。
他不自主去碰自個的心臟處,總覺有種莫名的情緒醞釀起來,讓他現在很想去碰吳邪的臉,去揉亂他的頭髮。
完全沒注意到自家護衛正在繞轉的心思,吳邪繼續地與紅兒應對:‘除了你,知道的應該還有那位解語花與齊家的狼蛛吧?’吳邪頓了下,又繼續說:‘我不知道他們的去向,所以也沒辦法告訴他們……我不知道你之後想做什麼,或許說,之後你想提出什麼條件,我也會盡我所能的完成,只要你別說出有關於張家的事就好。’
原本看起來像沒在聽的人,卻在吳邪說到最後時,紅兒的神情略顯凝重,看向吳邪的眼神多了冷意。‘你怕張家的事加在你頭上?’紅兒輕笑低喃,雙眼微眯的起,整個人懶洋洋的感覺,敏銳點的人這時就能很快發現,樹上的這人有些動怒了。
‘以張家當時的影響力,他們出那樣的事,其他家翻遍城也會將始作俑者給找出來;但現在卻幾年了?你還能安心的活到現在,這也擺明吳家在暗裏是護著你。’紅兒直指向不發一語的張起靈,笑道:‘你那護衛或許也是吳家暗派來護你的。’
‘我不是。’張起靈隨即否認。
‘小哥我清楚你不是,不過王盟他是……但這些跟我現在要說的不相干。有兩件事我得說清楚,要是有人追究起張家的事,我會擔,我不會去找吳家來護我,第二就是,所有的張家人……他們都是戰死,直到最後都是以人的身份離開!’吳邪深吸口氣,聲量變大的講出來,散發出不允許有人否定他的氣勢。
‘所以我有職責去守這由張家建起的城,去保護住在這城裏的人,所以我不會去投靠吳家,讓那些想為張家尋仇的人不敢動我,所以至死我都會爲了這城的人畫妖!就算我很怕那些妖是從人變——…’說至激動之處時,吳邪握緊拳頭,胸口起伏的很劇烈,只是接著的話,像全梗在吳邪的喉間,怎樣也沒辦法將最後的話說完,最後吳邪僅紅了眼眶,倔強的挺立在紅兒眼前。
‘所以你才從來只是畫妖,而不是殺了他們。’紅兒安靜了一會,之後開口說的話也變得很輕,反而像在自言自語一樣。‘抱歉。’
‘……唉?’吳邪愣,反應一時間轉不過來。
‘我知道張家的事不全然是你一人造成,所以也不會去追究張家的事,只是我要的,你似乎也無法交給我。’
吳邪頓了下,是想過之後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其實我也想過,我這當青盤的之後要是出事,我那房子跟鋪子該怎麼處理纔好,所以要是我出事回不來了,我那一整屋子的畫就全轉交給你去處理,如何?’
張起靈皺起眉,不喜歡聽到吳邪這種像在交待身後事的話。
‘你不把房子留給其他人?’
吳邪有所感應,目光跟著紅兒一起看向他身後的張起靈,正好看到對方現在的表情,吳邪是沒輒的笑道:‘我怕到時小哥會死跟著我不走,而且小哥有護著我,你要等到接收我那一屋子畫可能得等上好幾年。’
‘那約好了。’紅兒一手抓住樹幹,俯身讓左手的小指伸到吳邪面前。
‘嗯,約好了。’
吳邪的小指與紅兒的相勾,做出這動作時,張起靈隱約看到一枚黑色的花紋出現在他們兩人勾繞的小指上,最後分成兩半消失在他們彼此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