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跟他們道過早後,便問那婦人哪裏可以盥洗,到婦人指的方向去,我在那整理好自己的面容,回到昨天吃飯的那個廳,還沒踏過那扇門,外頭就有人慌慌張張的敲村長家的大門。
我停下腳步沒有馬上出去,在門後看到去開門的村長,半開著門對著外頭的人說,從我這隻能看到那人神情有些緊張跟忌諱的湊在村長耳邊說話,村長聽了臉色也變,便跟那人出了門。
不知是發生什麼事,我等了會也跟了出去,但前面的兩人走的很快,一會就不知跑進哪戶人家裏,我慢下腳步裝作在隨意散步的樣子,眼角打量村子的情況。
比起晚上,望月村變得更有人氣的感覺,就像一般村莊早上時會有的熱鬧。我仔細的聽著街頭巷語的聊天聲,大概知道村長會這麼急的趕出去,是有戶人家的人又突然的死去。
文錦說,這村裏有食人雙耳、噬人手足的東西在,經昨晚所見已經可以確信了,而信上說村裏不斷的有人在消失,如果消失是指死的意思,那信上所說的事也真的在發生中。
‘吳邪哥哥。’軟軟的女娃的嗓音喊住我的腳步。
回頭往下一看,就見到村長家的女娃兒拄著柺杖出門,一看到我,就漾起可愛的笑容。‘怎麼會出來,昨晚撒的藥還疼嗎?’
‘不疼了。’
我蹲下身,高度拉到跟女娃同般的高,讓她不用一直仰看著我。‘那你怎麼會跑出來,不在家裏好好休息嗎?’
‘娘要我去給大夫換藥,還要拿回養生的水回家。’女娃低頭看掛在自己胸前的葫蘆。
‘養生的水?’那是什麼?‘我抱著你去大夫怎樣?’
女娃呆了下,然後紅著臉的點頭。
我也沒多想的連同女娃的木杖一同抱起,經過她的指路,我們來到這村唯一的一個醫館,還好這地方沒離得多遠,否則真的會發生我這樣的一個青年,連個女娃都抱不動的糗事。
‘吳邪哥哥……我是不是很重…’女娃低著頭,小小聲的問,聽起來像被我大口喘氣一副快倒的樣子給嚇到。
‘不——是我最近身體不好,而你是有些太輕了。’對!她比一般的十歲娃看起來要小多了,但這樣的重量自己都抱不久,就不由的怨起某個始作俑者。
女娃露出笑容,我便帶她走進醫館,大小就跟我鋪子那樣的大,一面牆釘了有許多小抽屜的藥櫃,櫃前留了個空間擺了櫃檯,那裏除了有人在那抓藥,也有人專心的研磨藥材,館裏的另一邊,則有許多小凳子供人坐,現在一大早還沒過午,就有不少傷患等著大夫替他們換藥。
跟城裏的醫館不同的是,這的門口那還擺了大水甕,供人自行取走,那應該就是女娃說的養生的水。
在等女娃換藥時,我看到來這的傷患幾乎跟女娃一樣,都缺耳,缺的手足則因人而異;因為大夫在敷藥沒有特意隔起來,讓我清楚的看到一個被啃咬一半的手掌,藥佈下的傷還是血肉模糊的。
我百般無聊的到處亂看,除了看到三不五時就有人到那個大甕取水,同時也發現這裏滿天飛的小黑蟲真的還挺多的,可能沒像村長家薰草煙,也可能是血腥腐肉的味道吸引了他們。
‘小彩雲,今天覺得腳怎樣?’大夫用布抹著手邊走過來,溫和的笑問。
我愣了下,才知道大夫是在叫我身邊的女娃。‘好多了!吳邪哥哥撒了很有效的藥!’
‘藥?’大夫有些疲憊的雙眼終於看向我,見我笑而不語,他也沒說什麼,蹲下身替女娃解開我昨天剛包好的藥布,仔細看了下患部的情況,才抬起頭對我說:‘看來是很有效的藥,請問可以將配方教授給我嗎?像小彩雲這樣可憐的孩子,有太多了。’
這醫者還真的想也不想的就跟我討藥方啊!‘……這是我城裏的友人配的,所以我並不知道他的藥方。’
‘那能分我些,讓我研究下嗎?’
‘一些是沒問題。’
我說完,這大夫便心急的要人拿個新的藥罐子給我,我也拿出來在裡頭撒了些,並開口問:‘那甕水是你放的?’
‘嗯,調養身子的,這裏的人因受了這種大大小小的傷,所以我放了那種藥水在外頭供村子裏的人喝,同時也有安神的效果在,就算沒怎樣也能拿來喝的。’說完,就要下人去舀一杯給我喝。
我連忙笑著推拒掉。‘我現在正在吃我朋友開給我的藥,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沒關係,你那位朋友應該是個很厲害的醫者。’
‘…………’厲害是有,同時也很無良。
等大夫替女娃重新包紮好後,我帶著她去水甕那,正想幫她取時,一旁一隻又髒又黑的手搶了我手中的葫蘆,我定晴一看,是個像乞兒的小男孩,因為身體很髒,散發出難聞的味道,手臂跟後頸有大小不一的紫紅色斑痕,也不知是得了什麼病。
正當我想搶回葫蘆,那男孩便推開了甕蓋,拿了杓子舀了一碗多量上來,然後倒入葫蘆上那小小的洞。
‘他是……?’我低聲問女娃。
女娃見我這麼小聲,也像傳染一樣的,用細細軟軟的嗓音,小小聲的在我耳邊說:‘他是隔壁村來的乞兒,現在在大夫這幫忙。’
聽完,我笑了下,伸手揉了揉女娃的頭以示獎勵。
我送女娃回去的路上,看到村長站在一戶人家門口,迎接他的是一個正在哭泣的婦人,她的手臂上纏了一條黑紗,而那戶人家外頭掛了寫了奠字的白燈籠,而門上已經掛起白幔。
‘彩雲,你先自己回去,我還有些事要做。’我對女娃說,她乖巧的點頭,我把葫蘆掛回他的脖子上。
一會有兩個同樣也纏著黑紗的人來到這戶人家,跟著村長和婦人壓低聲量討論,兩人就隨著婦人進屋裏,沒多久那兩人就扛了一個蓋著白布的擔子出來。
我等村長離開那戶人家,才追上村長的腳步,他因我的出現而嚇一大跳。
‘是不是又有人忽然死去?’我輕聲問。
村長憔悴的用雙手抹了下臉龐,模樣相當沒有精神。‘………嗯,我的老友…’
‘節哀。’我淡淡的說,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們是要把死者送去哪?’一般在家死的,也不會特意將死者從家裏移出來。
‘義莊。’
‘…為什麼?’不解。
‘…因為…’村長抖著聲音說:‘死樣相當……’
‘讓人忌諱的死法嗎。’我替村長接了話,沒逼他把話給說完。‘義莊在哪?可以的話,我想看一下死者。’
村長呆愣的看著我,想問為什麼,卻還是沒開口,只點頭說要帶我去義莊,但那裏的人會不會同意就不知道了。
這裏的義莊是蓋在村的外圍,專門停放客死異鄉或者一時找不到下葬地點的死人,同時也處理一些死樣詭譎的人;義莊的外頭圍起院牆,是個典型加了一道院牆的三合院建築,中間的廳堂改設成神明廳,供奉了許多靈位,兩旁的一排屋子,窗戶跟門口上都掛著白幔,屋裏相當的陰暗。
村長替我去問守義莊的人,原本去扛屍的兩人也相當疑惑的看著我,村長替我跟他們說我有處理過這事,我來是要幫村裏的人,他們才很勉強的同意我去看死者。
‘我們還沒處理過,你確定要看?’守莊人帶我進入一間停屍的房間,他點燃裡頭好幾根的蠟燭,然後點香在死者面前拜了三下,插入死者前面的小爐子。
‘嗯。’我露出平靜的表情,讓守莊人放心的掀起白布
雖然做足了心理準備,看到死者時還是小小嚇了一跳,死者的手跟腳已經被啃食掉大半,已經沒有一個人形,而他不只失去雙耳,死樣還從七孔中流出奇怪的液體。
‘有可以包手的布嗎?’我問。
待守莊人將布交給我後,我把自己的雙手用布包緊,纔去查驗死者的情況,死者的身體已經開始僵硬,大部份紫紅色的屍斑已經融成一大片,睜大的雙眼可以看到微濁的顏色,嘴唇則有些萎縮,算了下大概已經死了三個時辰,往回推的話也是在夜裏發生的事。
‘你在城裏是當仵作的?’看到我驗屍的方法,守莊人忍不住開口問。
‘呃、不是。’剛要捧起死者的臉,就聽到這問題,我回過頭笑了下。‘這是有個老前輩教的,其實我很少接近死人。’
從死者的七孔流出來的液體不是血,是濁黃跟白的奇怪液體,而他被吃掉的右耳也同樣流出這種液體,但那兒的洞卻被挖大不少,發現那裏還沾了透明像唾液的液體。
最後我雙手扶著死者的頭顱,稍稍扶起來些時,手中的重量卻讓我頓了下。‘變輕了……’
‘什麼?’
‘他頭的重量好像比一般人輕。’我輕輕的將頭顱給放回原位,後退一步,吐了一口長氣。‘就這樣,感謝你能讓我這樣做。’我說完,便立刻出了這間我覺得有些悶房間,等在外頭的村長見我出來,就想靠過來尋問,我苦笑下,推開他後馬上跑出義莊。
我一衝出義莊,便扶著院牆,彎腰開始把忍很久的感覺給吐出來。
平時見到的都是妖或是妖化人,很少接觸死去的人,還必須要親自查驗他。
‘小夥子……你沒事吧?’
‘沒…沒事。’我慘白著臉色,吐掉口裏的餘沫,並解開纏在手上的布。‘幫我把這拿去燒了,我先回去。’
沒等村長接過,我手一鬆,布便掉到地上。
‘那有沒有查到什麼?’
‘…………’我手扶著院牆,忍了一會才艱難的說:‘妖…大概不只有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