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小帝還是沒能夠忍著噁心將黑衣男子拎起來，而是隔空扇了一掌，將其從沾滿汙穢物的地方扇到一處草叢比較茂盛的地域。

    這裏的地面並不算平坦，雖然不比靈園七層幾乎整體都在一條龐大連綿不絕的山系之上，但是由於各種樹根盤錯，藤蔓密集繞結，還有高矮不一的灌木叢，也有諸多的阻礙物。

    而黑衣男子就被小帝凌空一掌拍擊而出，又從層層阻滯之物中穿透。不知折斷了多少灌木荊棘叢，最終被一處藤蔓絆了一下，緩衝之下才算是終於停了下來，可是身上也是受了不少的傷。

    滿意地看了一眼這個相對來說乾淨且微帶清晨特有的潮氣的地方，小帝揹着手邁著八字步，從鼻子裡哼了一下，睥睨著如同軟骨動物一般趴在地上的黑衣男子。

    莫離也緩步跟上前去，貌似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右手方向的森林深處。

    “說，你是誰派來的？！為什麼要對我們出手！？”小帝的聲音很冷清，而且冷靜。

    經過剛纔的宣洩和緩衝，祂已經恢復了理智和思維。這個黑衣人突施辣手，也不知道其背後是不是還有著某些勢力團體。

    雖然祂並不是很瞭解人類內部一些紛繁複雜的糾紛關係，但是經過莫離的耳提面命，總算是對人類這種危險的生物多了許多戒備。

    黑衣男子很吃力地抬起頭，脖頸似乎都要無力支撐住頭顱之重，嘴唇囁喏著，卻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小帝臉色陰鬱，軟糯的童聲帶著冷冽：“要是不願說出來，那麼要你的舌頭有何用？！”

    說著，祂一隻手微微抬起，指尖氣流旋轉，看起來即將要出手割斷他的舌頭一般。

    就在這時，一聲急促的尖叫響起：“住手！”

    黑衣男子聽到這聲驚叫臉色大變，但卻只是發出一聲極為微弱的喘息聲。

    小帝並沒有回頭，但也沒有真的繼續割舌頭。祂和莫離早已經察覺到了那邊有人，只是莫離沒有吱聲，因此祂纔沒有直接將窺伺之人捏出來。

    而同樣聽到這一聲尖叫的莫離，則是緩緩側過身子，看著從後方疾掠而來的一個女子。

    女子一身青色裙袍，面容姣好，因為極速跑動面上有些紅暈，如同連成一片的蓮葉之中冒出的一朵含羞待放的粉紅花苞。只是身姿體態多妖嬈，因此多了一股妖冶之態。

    “你洗過澡了？”莫離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問道。

    曲纖塵一窒，險些忘了自己來的目的，一時有些羞憤，只覺渾身燥熱，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

    莫離面上微笑收斂。他剛纔那句問話只是用這話來調節一下氣氛，以免得一來就劍拔弩張。

    經過這一打岔，曲纖塵的情緒也是舒緩了許多，旋即她就注意到了莫離的表情，心中有些惴惴，不知他會說些什麼。

    看著曲纖塵，莫離面色變得平淡，道：“他想殺我。”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曲纖塵好容易恢復如常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莫離，見莫離不像作假的樣子，又將視線轉向了那個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噓噓”地微弱地喘著氣，手腳都不能稍動，只能看出面上的表情極為扭曲，嘴唇劇烈顫抖，似乎是想要解釋些什麼。

    看到這一幕，小帝也是意識到，這傢伙看起來是真的無力說話，而不是有意欺瞞祂什麼。

    撇了撇嘴，祂覺得有些無趣，不懷好意地盯著眼前的黑衣男子。

    與此相較的，則是曲纖塵的複雜心情。一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邊是自己的盟友兼救命恩人，而且也救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並不願相信莫離說的話，因為如果是真的，那實在太令人難以接受。面臨這樣兩難的選擇，她覺得有些痛苦。

    而莫離見她面上神色，又補充道：“他到底是什麼身份？”

    此時黑衣男子情形不好，看起來暫時是說不出什麼來了，即便可以，他也未必會真的說出口。所以莫離打算從曲纖塵這裏打探一下。

    曲纖塵微驚，這才意識到，她居然一直都不知道這個黑衣男子的身份來歷目的！

    她又想起來見黑衣人第一面時，他脫口而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以及靈蛇鞭的名字，似乎竟一直跟隨著自己，對自己的情況瞭若指掌，當時自己還曾以為他是敵對之人。雖然後來他救了自己，可如何說的準他不是別有用心？他又到底是誰？！

    一時間，曲纖塵心亂如麻。

    莫離皺眉，他從曲纖塵的反應中知道了實際情況。這就不好辦了，沒有線索，如何推測出他背後所指使的人。

    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草叢中的男子身上。

    他趴臥在地上，身軀蜷縮，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抽搐。身體如同沒有骨頭一般，四肢更是由於骨斷筋折而如同一灘爛泥一般無力軟癱，脖頸似乎也已經無法支撐住自己的頭顱，披頭散髮。

    看到這一幕，曲纖塵覺得有些心痛和不知從哪裏升起來的怒氣。她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之前自己絕望自爆靈器的那一刻，想起了那一刻黑衣人為救自己的捨生忘死。

    若不是他，自己恐怕早已經葬身於眾多靈器的自爆之中了。若不是他，自己就算逃離一時，也逃不過後來高峰的追殺。那時會受到怎樣的羞辱凌虐，真的是不想而知了。

    固然，從事實上講，確實是莫離最終救了他們，否則他們兩個人的結局恐怕都是一個死字。但是，曲纖塵此時的心情卻不知為何就是偏向於黑衣男子。儘管他或許隱藏了很多秘密，可他畢竟在自己最危險最無助的時候幫助了自己。

    女人，包括女魔，都是感性的生物。

    往往在最為脆弱或最為低落的時候，就是最容易被他人感動而佔據心扉的時刻。

    “無論如何，他救了我！不管出於什麼理由！起碼，我也應該還他一命！”

    心念及此，她微微握起拳頭，抬頭，秀麗的容顏上滿是堅毅，先是對莫離福了一禮，接著昂然對莫離爭辯道：

    “莫尊者，我剛醒來時也曾經差點對您出手，可您大人有大量，還是原諒了小女子？或許，他也只是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下意識地對出現在面前的人進行攻擊，並不是真的對您有殺意…”

    她自然是知道，一旦黑衣男子對莫離的敵意和殺意成立，那麼憑自己定是救不下他的。所以她唯有強辯，唯有莫離殺黑衣男子的最原始的理由不成立，他纔會有一線生機。

    莫離平心靜氣，未發一言。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曲纖塵，目光中卻似乎帶著萬鈞重壓，如同一座巨峰般向曲纖塵倒落而下。

    曲纖塵額頭冷汗涔涔，淨白的臉上有一些還未來得及痊癒的細微傷口處漸漸滲出了血跡。她遭受了極大的壓力，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骨頭似乎都要被壓斷了。腳下的落葉被踩入爛泥之中，纖足也是漸漸陷入土地之中，眼看即將沒上腳踝。

    勉強抬起頭看向莫離，她的眼神中充滿乞求，帶著一層水霧。若是常人看到了這樣的眼神，即便不會覺得心動，也會心中不忍。

    然而，莫離原本還帶著極為淺淡微笑的面上卻陡然蒙上一層寒霜。

    他冷哼一聲，如同悶雷在曲纖塵的腦袋裏接連炸響，又如無數道尖利的刺洞穿她的識海。

    只覺腦中一陣眩暈，瞬間鮮豔的血液就從她的七竅中噴出，彷彿厲鬼附身一般，極為可怖。

    若不是莫離留手，這一聲暗含神魂攻擊的厲喝就足以令曲纖塵橫死當場。

    這一下子將曲纖塵驚得魂魄都險些散了一半。她知道莫離手段非凡，修為很高，自己和黑衣人加起來，即便都身處巔峰恐怕也不敵莫離一隻手。

    只是她沒有想到，二者差距竟然如此之大。自己使出了最有把握的拿手招式，居然不僅一點效果都沒有，莫離甚至並沒有真正出手，只是冷喝了一聲，就差點讓自己魂飛魄散。

    “沒有下次！”莫離的神色很冷峻，話音中不帶絲毫溫度，就像根本就不認得曲纖塵一般。與之前對她的溫和態度大相徑庭。

    曲纖塵沒有敢說話，她心中充滿了驚駭和畏懼，此時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以免引起誤會。除此之外，她更是隱隱有些懊悔，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事情。

    “你眼睛裏剛纔閃的什麼光啊？看起來讓人心裏很不舒服呢！”小帝微微軟糯的聲音響起。祂沒有走過來，而是依舊站在那個黑衣人的身旁，此時歪著腦袋看向曲纖塵，大眼睛撲閃，面容精緻而漂亮，像是一個瓷娃娃一般，一派天真模樣。

    曲纖塵並沒有見過小帝發飆的樣子，但是這不代表她就遲鈍到無法感知對面之人散發出的某種危險的氣息。她覺得有些畏懼，甚至比面臨莫離的感覺還要令她驚恐一些，畢竟她知道莫離是不會輕易殺掉自己的，而這個看起來極為可愛的孩童卻未必了。

    看莫離並沒有要幫自己的意思，空前的危機感令曲纖塵覺得口乾舌燥，一時間竟然有轉身逃掉的衝動。但腳下卻像是被粘住了一般，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一時間，空氣中氣氛凝結。

    莫離看了一眼小帝，並沒有阻止祂對曲纖塵的隱隱恐嚇，他對曲纖塵居然對自己使用魅惑之術極為不喜。她太自以為是了，將自己對她的容忍當成了好脾氣和好欺負，既然小帝要給她一點教訓，就讓她長點記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