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力的效率還是值得誇讚的，沒多久就把人帶來了。

    “嚴叔叔。”我趕緊湊了上去，陽霧也走過來。

    “這位是……”嚴力看著陽霧不解。

    “我朋友。也是來幫我調查這件案子的。”我趕緊介紹。“這次找到屍體也多虧了他幫忙。”

    “哦，”嚴力點點頭，算是問好了，“事情是怎麼回事，聽你在電話裡說的不清不楚的。”

    我咋了咂嘴，“就是很簡單，我鬼節那天晚上來這邊執行任務，回去的時候順手挖了一簇花回去種，也順便把那小鬼挖了回去，陽就覺得小鬼不可能無怨無的附在花上，認為這花跟小杰的屍體有什麼關係，所以我們就來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找對了。”

    嚴力忽然皺起眉，“但是，兇手為什麼跑這麼遠來拋屍呢？”

    “這也是我一直不懂的地方。”我嘆了口氣，搖搖頭。

    陽霧卻忽然開口了，“如果，拋屍的不是兇手呢？”

    “不是兇手？”我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這是什麼意思啊？”

    “不是兇手，可能是活下來的人。”陽霧提醒，“可能那小鬼屍體上有什麼秘密。所以被人偷了出來，偷偷埋在別的地方，免受那陣法之苦。”

    “你的意思是，那管家可能沒死，是他把小杰的屍體埋在這裏的？為的就是讓小杰拜託別墅的陣法找人報仇？”我把猜測的說了出來。

    陽霧沒有回答我，而是看了眼正在挖坑的警察。

    沒多久就有有喊了出來。“局長，挖到了。”

    聽到這個，嚴力趕緊湊了上去，“怎麼樣。挖到孩子的骸骨了嗎？”

    “局長，不止一個，”又一個聲音響起。讓我瞬間汗毛都豎了起來，不止一個，是什麼意思？

    “局長，這裏有好多的孩子屍體。”又一個聲音響起，我愣愣的站在那裏，好多個，是什麼意思？

    坐在車裏，我有些難受地深深吸入一口帶著冷意的空氣。努力的縮了縮。

    身邊的陽霧瀟灑的開著車。黑色的頭髮輕軟地挨着他側歪的臉頰，白皙的臉上很平和。

    我有些難受的閉上眼，那些個孩童的屍體還一幕幕的呈現在我眼前，那的確不是一個，而是幾十具屍體，警察挖了大半個空地才挖乾淨，有些還壓著，這些孩子的屍體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沒有器官。

    昨夜發燒導致了今天還有些難受，我靠著靠椅睡了過去。無論在什麼地方睡著，右手永遠自動擱在腹部上，我對這個動作的執著像是保護著一種安全感。

    陽霧把車停了一下，將一件大衣從後座拿出來，解開上面的扣子然後側身過來，將大衣蓋到我身上。然後坐回自己的座位，繼續開車。車上放著一個香包，一切東西都在沉默地微晃，這香氣可以讓身邊的人睡得更安慰一點。

    只要不是末日,活著的老不死總要面對每天升起的太陽，在你的大玻璃窗外普照整個世界,耀武揚威得不可一世。

    秀麗清美的花束在桌上的花瓶裡亭亭盛開,纖細的花瓣沾染上透過窗戶的光線,脆弱得聖潔。放在花瓶下的是一張雪白的紙張，幾片花葉落在一片白色上。陽霧坐在窗前，黑色的眼鏡滑到鼻樑中央，黑色的頭髮在晨光下淺淡而蓬鬆。

    他已經坐了很久，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曾經他以為她只要找到了他的陰就可以了，但是現在事情似乎越來越麻煩了。

    或許，是該好好談談的時候了，陽霧深深呼吸後纔開口，在他對面，軒轅爵正低頭翻看著一本書。“我想，我們該好好談談了。”

    軒轅爵有些玩味的笑了，“談？我們有什麼好談的，你覺得，你跟我有什麼好談的？談談怎麼讓你死媽？這個我不介意的。”

    軒轅爵對待外人和陰菲完全是兩個態度，他其實骨子裏並不算得上一個多好的鬼，冥界那群人經常說他，冷血，傲慢，那是因為，他把所有的溫柔都留給了自己深愛的妻子。

    手旁桌上那張白紙上，一半藏在花束的陰影下，一半□在撲進來的白光中。

    陽霧看著軒轅爵，這個男人還真是不友善，似乎妄圖接近陰菲的人都要死的樣子，“如果我死了，陰不會原諒你的。”

    陰的感情很細膩，她也很聰明。

    軒轅爵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來，“怎麼？你想用菲兒威脅我嗎？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盤，可是你知道我不殺你，卻有無數種方式，讓你徹底消失。”軒轅爵冷冷說道。

    “我們合作吧。”陽霧絲毫不在乎軒轅爵的態度。

    “合作？”軒轅爵皺了皺眉。

    “保護她。”陽霧如實回答。

    “我一個人就可以。”軒轅爵冷冷的瞥了眼陽霧，他對這個男人始終抱有敵意。“你覺得你能保護得了她什麼？自己不喪命就是最好的保護她的方式了，保護好自己別死，菲兒就不會傷心，這就是你能做的最大的保護。”

    陽霧還有些不甘心，他承認他的實力沒有軒轅爵強，也沒有軒轅爵知道的多，但是他就是想要儘自己的一份力，保護自己在意的女孩子，“我知道你瞞著她很多事情，這些是我也不過問了，因為我知道你是爲了她，但是你有想過沒有，陰的很多事情是你無法插手的。”

    軒轅爵一下子噎住了，他也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是啊，很多事是他無法做的，他現在還是個魂，再強大，也是鬼，別人看不到他，這就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就比如，陰生病了，你能送她去醫院嗎？”陽霧接著說到，“她能看到你，但是別人不能，你們是夫妻，但是你卻無法像正常的丈夫那樣給與她人前的溫暖。”

    軒轅爵不由的握緊了拳頭，心中的殺意更盛了，這個傢伙，果然是找死，“那你想怎麼樣？你覺得你可以做到嗎？給她溫暖？你憑什麼？”

    軒轅爵身上的殺氣讓陽霧一滯，他想不到軒轅爵的佔有慾這麼強大。隨即趕緊揮揮手，“你放心，陰不去做的事，我不會去強迫她，何況，我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在乎你。”

    一句話，讓軒轅爵身上的殺氣小時的無影無蹤，“你說，她很在乎我？”那個丫頭，有事沒事就對他拳打腳踢，要麼就是調戲，他以為，還要再奮鬥一段時間呢。

    陽霧笑了笑，“或許她自己沒有發現吧，但是你怎麼可能沒發現呢，她很在乎你，也可以說，很依賴你。”

    軒轅爵頓時有些心花怒放了，對陽霧的態度也好了不少，“那，你說的合作是什麼？”

    “所以，我們可以一起合作，保護她。”陽霧有些好笑，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啊，陰菲也是個孩子，不知道這兩個小孩子是怎麼能走到這一步的，能好好照顧彼此嗎？

    軒轅爵想了想，抬頭看了眼陽霧，看到陽霧臉上的笑意，頓時一陣臉紅，忙有些傲慢的揚了揚頭，“量你也不敢耍花招，暫且信你。”

    陽霧點了點頭，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了。”忽然想起什麼，從花瓶下拿起了那張紙，“陰她的血脈似乎開始覺醒了，陰家人天生有看透天機的能力，這是她在睡前給你寫下的。”

    軒轅爵接過紙看了一下，伸手將紙張揉掉，像是在揉碎自己某一段無法更改的命運。然後走進房間，柔軟乾淨的床上，她的睡眠安靜如一朵在無風的黑暗裡輕開的小花。

    如果不是微不可聞的呼吸聲，這麼脆弱的姿態就像某一抹隨時會消失的風景。

    軒轅爵自覺將自身氣息收斂起來。走到床邊坐下，伸出手先是摸摸她隨意擱在被子外的手，比平常人低的溫度柔柔涼涼。鼻間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淡香，說不清是哪一種花朵盛開的味道。

    溫柔地附身輕吻了一下對方的臉頰，一個珍惜的晚安吻。“菲兒，我很愛你，你呢？”軒轅爵疲憊地笑著說，那麼小心又那麼小聲地說。“還有，快點記起來吧，等你完全覺醒，你就會記起來的。”

    陽光如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走入這個空洞又溫馨的飯店房間裡，靜靜地傾聽某一個來自冥界的男人的悄悄話。

    一開始就是為你而來，就算結束了也要為你而走，軒轅爵有時會幻想，如果那時候，就能夠保留下來的美好，現在是不是就不會這麼的易碎了？

    果然，某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會讓人心情大好。

    但是畢竟，沒有如果。

    我就這麼睡了一路，以至於什麼時候回的家都不知道，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陽霧回去了，桌上放心新買的感冒藥和糖果，應該是陽霧買的，只有他知道我喜歡什麼味道的糖果。

    沒有聽到打架聲，這兩個人看起來很和諧的渡過了一段時間。

    四周沒有看到軒轅爵的身影，脖子上的紅玉不知道什麼時候摘了下來，放在手邊。

    我把紅玉帶到了脖子上，走出了房間，客廳的桌子上剛剛泡好的茶，茶葉已經被浸淡了茶香。

    我走過去，伸手為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著茶杯走到了窗戶前窩住，一旁還放著他沒看完的書，側頭看到玻璃窗上隱約的影子，薄薄的一層霧氣，有說不出的脆弱。

    茶水因為涼去只剩下微微的甘，舌尖上全是一種不自然的麻澀。

    發燒可真難受，我重重的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將那口空氣吐出來。

    窗外遠處亮著等的列車穩穩地在鐵軌上奔跑，跑向遙遠盡頭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