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你可真白
陸老爺子和小林艱難地帶著四個孩子來到病房時,楚知瑤已經給楚老爺子診完脈,又給楚長喜看了一下,眉頭緊鎖。
病房裏一片安靜,單單是從楚知瑤的神色就能明顯看出來,楚長喜的情況不太好,楚長白和楚老爺子心驚膽戰地看著她一下皺一下鬆的小眉毛。
心情就像過山車,上下起伏非常大,最後楚老爺子受不了這種刺激感,捂著心口閉上眼睛,眼不見心不煩。
楚知瑤低聲詢問了楚長白幾句關於楚長喜的事,又問了問楚長喜,才低頭寫藥方,此時她的臉色已經恢復正常。
看到陸老爺子帶著孩子上來,還衝自己兒子笑了笑,身後的陸瓊筵主動過去抱過兒子,一個靠坐在臂彎裡,一個興奮地掛在他脖子上,啊啊嗯嗯的亂叫,迷糊的語氣裡時不時帶著一聲“麻”。
兩張藥方交到楚長白手裏,她細細叮囑了一番,楚長白認真點頭,心思卻有些飄,他盯著她精緻的眉眼看,內心隱隱覺得眼前的人似乎真的有點像他大哥?
想到這裏,楚長白覺得自己肯定是被長喜那個傻子傳染了,纔會突然冒出這種念頭。
楚長白邊想,邊往門口的方向推動輪椅,身後忽然傳來楚知瑤幽幽的聲音:“去哪裏?你不看?”
楚長白一怔,這聲音像極了他大哥的語氣……
楚知瑤見他傻愣愣在原地,忍不住起身,拉了一把輪椅,就這樣當著眾人的麵把輪椅帶人拉到自己面前。
眾人:“…………?”
楚長白這回是真的傻了,不管以前如何,自從雙腳廢了以後,坐在輪椅上壓根沒人敢這麼對過他,更不要說直接強制性的拉著輪椅把他帶過去。
楚知瑤面不改色,似乎不知道自己剛纔的動作落在別人眼裏有多彪悍,細白的手指頭摁上楚長白的手腕,眉頭又忍不住微微皺起,過了一會後,她掀起眼簾問:“走不了以後,腳平時還有感覺嗎?”
自從楚長白的腳傷了以後,親戚朋友會主動避開這個問題,他們怕他傷心,表面上一直把他當成正常人,可在後麵卻忍不住為他惋惜,儘管想把他成正常人,但在行動上卻暗暗幫助他。
楚長白時常覺得他們很矛盾,表面上他們是把他當成正常人,背後卻又忍不住對他特殊照顧。
其實他早就釋懷了,已經漸漸接受自己是個站不起來的廢物,護不住大哥,保護不了弟弟,現在連自己的父親也快要護不住了。
可是,在這個年輕的小姑娘問出這個問題時,他的心臟忍不住瘋狂跳動,他想到了之前陸瓊筵和他說過的話,陸瓊筵說他前不久也是傷了腿,又站起來了。
原因就是他有媳婦,他是他媳婦治好的,那他是不是也有機會站起來?
“我看看你的腿,你體內的毒比他們都重一些,不過以前應該治療過,毒素都堆積在雙腿上,導致雙腿麻木,沒了知覺,漸漸的就站不起來了。”
楚知瑤感受到了楚長白瘋狂跳動的心臟,她解釋後鬆開手,拿過銀針消毒,蹲下身體正準備掀開楚長白,突然抬頭一看。
幾雙閃閃發光的眼睛正盯著她的動作,她看向陸瓊筵,還未說話,陸瓊筵就明白了她眼裏的意思,陸瓊筵主動把病房裏的人都帶到外面去。
就留下楚知瑤和楚長白兩個人,她才緩緩掀起他的褲腳,同時腦袋上響起他低低的聲音:“其實被他們看見也沒什麼,我一直都是長喜在照顧,他們都說是我在照顧長喜這個傻弟弟,但沒人知道其實是他一直在照顧我。”
沒人知道每個夜晚都是長喜抱著他去洗澡,上廁所,甚至是上下樓梯,自從他站不起來後,長喜就成了他的第二雙腿。
聞言,楚知瑤的動作一頓,臉色不變,聲音淡然:“我怕他們偷師。”
楚長白一怔,隨後心底泛起一股暖洋洋的感覺,一個想也不敢想的念頭出現在他心底,令他的心臟劇烈跳動,呼吸急促地抓住輪椅的把手。
啞著聲音問:“你爸爸是誰?”
楚知瑤把褲腳擼到他膝蓋上方,聽他這麼問,隨口說:“楚愛國,你以為我是你們家的孩子?你們不是以為楚白丹是嗎?”
許久沒有暴露在空氣中的雙腿很白,很瘦,很細,幾乎沒有肌肉覆蓋在上面,殘廢的雙腿雖然沒有任何感覺,但似乎經常按摩,血液迴圈得不錯,並不是她曾經見過的枯萎瘦小樣。
她忍不住說了一句:“你可真白。”
楚長白現在的心思並不在這句話上,而是驚訝地問她:“你認識楚白丹?是陸瓊筵和你說的嗎?”
這回輪到楚知瑤驚訝了:“你不知道楚白丹是我繼姐嗎?她媽媽帶著她嫁給我爸的,她比我大一點。”
楚長白臉色一變,細細詢問了楚知瑤的出生日期和楚白丹的出生日期,隨後磨牙,低語:“那個女人竟敢騙我們。”
楚知瑤挑眉,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而是拿起針給楚長白做鍼灸,她要試試楚長白的腿還有沒有感受,會不會感受到疼痛。
如果能,那雙腿還有恢復的希望,如果沒有感覺,那……
楚知瑤紮了幾針,就會問一句:“有感覺嗎?疼不疼?或者有沒有那種螞蟻咬的感覺?”
楚長白搖搖頭,說:“沒有。”
他已經記不得有雙腳是什麼感覺了,剛剛升起來的那一點點希望,再一次熄滅。
楚知瑤並沒有放棄,而是繼續在腳上扎針,楚長白望著眼前這一幕,內心十分震撼和感動,他不是沒有看過醫生,而是看了太多太多了。
中醫,西醫,什麼都看過,然而每一個醫生都是對著他的腳搖頭,沒有哪一個像她這樣
堅持不懈地嘗試,好像她比他還要相信他還會站起來。
起初楚知瑤偶爾一針下去,會冒出一絲絲紅色的鮮血,有時候又沒有,漸漸地,她手邊的銀針越來越少,他腳上的針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