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人死後將頭髮放在一同焚燒，來世便能再見，嬤嬤還想伺候金老夫人。

    她溼潤著眼眶抬起剪刀，將其用力刺向心口位置，劇烈疼痛讓嬤嬤表情猙獰。

    恍惚間，她見到金老夫人急切看著她，埋怨道，“你這麼着急做什麼，我又不是不等你。”

    嬤嬤嘴角綻放笑容，眼睛逐漸闔上，再也沒了呼吸，剪刀順著脫力的手指噹啷落在地下。

    終於，又團聚了。

    ……

    金子卿闖入金肅生院中，不顧家丁阻攔一把便推開他的房門，坐在桌面前看畫的他被嚇到，著急忙慌將畫卷起。

    待抬頭看見是她，他臉色難看重重拍桌。

    “都已來了金府還不知曉規矩？”金肅生呵斥。

    “金丞相，祖母摔跤是被人陷害的，我需要你下令將丞相闔府上下婢女聚集在一起盤查。”金子卿忙道。

    聞言，金肅生眉心皺成個川字，“胡鬧。”

    金子卿搖頭靠近他，“我並非胡鬧，而是確切實地瞧見祖母摔倒之處有異樣！”

    金肅生忽然起身，踢了腳身後的凳子，令其四腳朝天摔倒在地下。

    他怒道，“此事事關重大，你還胡謅，從前你祖母那般疼愛你，我看都是白了！”

    “還不快滾回去，看著你便心煩。”

    金子卿站在原地緊盯金肅生，他臉上憤怒之下是心虛，她此刻已然明瞭。

    若外人知曉丞相府婢女害老夫人，定會讓他丟個大人，或者被嘲諷治下不言。

    正是如此，金肅生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查明此事。

    金子卿眸中噙著淚水被氣得不輕，她咬牙道，“你就是個畜生。”

    “祖母辛辛苦苦養育你這麼多年，她老時你是怎麼對他的，金肅生，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像你這種只會鑽營算計的人最後定會死在鑽營上！”

    她聲音堅定又冷沉，彷彿是咬著牙關說出來的，金肅生快步上前揚起手，金子卿眸底銀光閃爍，他臉色猙獰想將手落下，卻被迫揚在半空中。

    她冷聲道，“待祖母葬禮過後，我與你金家再無任何瓜葛。”

    金子卿轉身離開，金肅生被迫站在原地動都不能動，她徹底走遠後，他才覺得身上禁錮消失，癱倒在地下大口喘著粗氣。

    怎麼回事？剛纔他為何不能自主控制身體了？

    難道，金子卿真是個妖怪？

    金肅生精明的眸中頭次浮上恐懼與詫異，他這樣自私的人即便知曉金子卿有問題，也還是什麼都不敢做，怕她殺了他。

    怪不得金雲夢那日如此怪異，堅稱其有問題，他總算是都明白了。

    腳步沉重回到金老夫人院中，金子卿淚珠啪嗒落地，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依靠靈眸算不出祖母到底是怎麼死的，只能算出她死有冤，金肅生那邊又不願意配合徹查。

    金子卿推門而入，卻在看到嬤嬤嘴角那行鮮血愣住，她不可置信衝上前。

    “嬤嬤？你怎麼了？”

    難道背後那人連嬤嬤都不願意放過？要一起殺？

    金子卿這想法在看到嬤嬤嘴角揚起的笑容時消失，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又轉頭看躺在床上的祖母，“嬤嬤隨您去了。”

    心中雖難受，但金子卿覺得這樣也好，兩人互相陪伴這麼多年，一起變老，早已成了對方不可割捨的一部分。

    是以，嬤嬤獨自是不可能活下去的。

    也好…也好……

    金子卿將嬤嬤挪到床上，破例讓她的手與金老夫人拉著，她雙手合十口中唸唸有詞，讓這對姐妹在下輩子成為真正的姐妹吧。

    唸完後，她抹去眼角那滴淚水，笑著對二位老人道，“走好。”

    不知是不是錯覺，金子卿似乎感受著頭頂被祖母的手輕輕撫摸，她在慈愛告別。

    金小鯉下了國子監回來，金老夫人已經被裝入棺材中，他年紀雖小卻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雀躍的步伐頓住，看著眼眶通紅的金子卿問，“孃親，姥姥呢？為什麼？”

    她蹲下身將小鯉抱在懷中，感受著他小身體在不停顫動，哽咽道，“今日姥姥摔了一跤，人已經沒了。”

    “小鯉。”金子卿握住金小鯉的雙肩，神色認真。

    “但姥姥本不該摔跤的，是有人陷害，身為丞相府的主人，金老夫人的兒子，金丞相卻不願細查，我要你與我都記住這個仇恨。”

    金小鯉小拳頭逐漸緊握，眼神堅定，“好。”

    有朝一日，定當百倍奉還。

    充滿著恨的種子被埋下，遲早會成長成參天大樹。

    金子卿並不覺得自己有問題，因為她現在是卯足勁兒要整金肅生，她無論如何也得把他從丞相的位置上拖下去。

    他不是最在乎名聲？地位嗎？

    從雲端跌落到地面的感覺，她要讓他切身實地的體會一下。

    到那時，也不知他會不會後悔今日所為。

    次日，一大早上便傳來吹吹打打的聲音，今天金老夫人和嬤嬤要下葬。

    院裏婢女們都哭的不成人樣了，老夫人喜歡丫頭，對她們都很好。

    這麼好的主子，以後去哪兒找？

    金子卿與金小鯉穿著一身白衣，走到靈堂前最後看著金老夫人的棺材，兩人心情都很沉重。

    幾個壯漢已經走到棺材兩邊。

    “起！”

    不知是誰吶喊了句，壯漢們將棺材抬起，金家子女們都紛紛跪在地下，目送著老夫人遠去。

    抽泣聲此起彼伏傳來，金子卿用朦朧的眼睛注視周圍眾人，發現他們動作上抹著淚，實際卻乾打雷不下雨。

    即便從前老夫人如此疼愛金珂，金雲夢，金良三人，他們都一滴淚也沒落下。

    深吸了口氣，金子卿在心中告訴自己，這些人往後都會有報應的。

    老夫人只能由金肅生這個親生兒子親自去送，其餘子孫們只能跪到他回來時。

    金子卿與金小鯉跪得筆直，就這樣等待著，其餘人已經開始慢慢彎腰，左右挪動著腳。

    “孃親，姥姥會在天上看我們嗎？”金小鯉輕聲問。

    親人死亡的滋味不好受，可憐他年紀這麼小，還沒跟金老夫人相處多長時間就要別離。

    金子卿摸着兒子毛茸茸的頭頂，認真點頭，“會的，姥姥會祝願我們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