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軒滔滔不絕的講著謝清萍的壞話。

    彷彿這樣能讓他心裏好受些一般。

    俞采薇默默的聽著，待他訴完苦水後才道:

    “其實這也怪不得二弟妹。

    她是貧苦人家出生，自小沒機會讀文識字。

    在髒亂嘈雜的環境下生活，性子自然要放潑辣一些，不然總受別人欺負。

    你這些天一直悶在房裏，之所以一直想著賭博的事，就是因太閒無事做。

    這樣吧，我帶你去聽聽曲吧，也好讓你放鬆放鬆心情。

    聽說妙音閣來了個妙音娘子，人美歌甜，每日來聽她唱曲的商賈權貴都排成長隊。

    今日恰好是她登臺演出的日子，我們去瞧一瞧怎麼樣？”

    沈軒也想趁機出去散散心，於是一口應下。

    俞采薇讓溪風先提前前往妙音閣通知白靈，隨既讓人備好馬車，帶沈軒一同前往。

    因俞采薇是妙音閣的貴客，剛一來到門口，便有掌櫃的領著幾個小廝恭迎。

    將她和沈軒帶到聽曲最佳的雅坐後，又讓人送來各種茶點果子。

    這是沈軒第一次來到這間妙音閣。

    早在沈彥還沒當上定遠侯時，他便從旁人口中聽說這間妙音閣最是文雅高尚。

    京中有名有錢的才子常在裡面聽曲吟詩，相互交流。

    爲了能有機會與那些才子相識，他一咬牙拿出存了好久的三兩銀子，準備來妙音閣當一回聽曲人。

    沒想到守門的見他穿得寒酸，且渾身上下僅拿得出三兩銀子，便嘲笑他是窮酸書生，說這三兩銀子還不夠換妙音閣中的一壺茶。

    那日很多人圍在一起，看猴子般指著沈軒哈哈大笑。

    有目中無人的甚至朝他潑水，讓他彎腰照照鏡子是什麼樣的癩蛤蟆，竟也敢踏入這種地方……

    沈軒狼狽且落魄的離開。

    因怕別人知道他曾在妙音閣受過的屈辱，所以即便後來沈彥當上定遠侯，他有足夠的金錢來這裏聽曲。

    可他也還是鼓不起勇氣再踏入這裏。

    此時坐在這舒適的軟坐上，吃著精緻的糕點，再賞著裡面掛著的各種名跡故籍，只覺得心中感慨萬千。

    待到客人滿坐後，早已準備多時的白靈換上戲服緩緩上臺。

    一開場，便唱了一曲意躊躇：

    深院獨開還獨閉，幾載花落花復開，滿地苔蘚無人掃，闕門知是失意人……

    她的嗓音很是悲愴，似回憶的弦，一下子便將人拉進悲傷的過往中。

    再加上穿的是一身火紅的戲服，邊唱邊甩動長袖翩翩起舞。

    燈光昏暗，雖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從那婀娜的身姿依稀可以猜出，那一定是個漂亮到極致的憂鬱美人。

    一曲唱罷，沈軒早已被勾了魂。

    直勾勾的盯著臺上的白靈，一雙眸子亮如星河。

    直到她退場離去，仍久久回不過神。

    俞采薇見他發呆，抬手輕輕推了推他，笑道：

    “二弟，這曲子如何？”

    沈軒抿了一口茶，意猶未盡的道：

    “曲子甚好，唱曲的人歌喉精湛，將人生的悲歡離合唱得入骨三分。

    令人彷彿一下子置身於酸甜苦辣中，被命運的安排推著品嚐人生百味。

    還好今日大嫂你帶我來到這妙音閣中，不然我可能會一輩子錯過這樣的天籟。”

    俞采薇淡淡一笑，道：

    “唱曲的這白靈姑娘纔來妙音閣不久，不過之前在江南水鄉當了好幾年的臺柱。

    我聽說她不會在盛京城久呆，二弟你若是喜歡她唱的曲，趁她走之前，常來聽就是。

    反正你聽曲也有助於激發靈感寫詩創作，二弟妹她應該不會無理取鬧阻止你的。”

    沈軒聽著俞采薇的話，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白靈方纔在戲臺上的驚鴻身姿。

    有些遺憾的道：

    “我在百靈姑娘的身上感覺到一股濃濃的憂鬱氣息，想來她也是曲中所謂的失意人之一。

    若是有機會能與她見面，說上一兩句話，那便好了。”

    俞采薇吃著果子呵呵一笑，指著前方擠作一團的眾人，道：

    “每日想見百靈姑娘的人數不勝數，不過她做事有原則，賣藝不賣笑。

    一唱完曲，便會脫下戲服速速離開。

    別說是二弟你了，就連我也想見她一面呢，可惜人家無心，就算天大的金豆子扔過去都無用。”

    “走吧，曲子已經唱完了，我們回府。”

    沈軒深深的看了戲臺一眼，心事重重的跟著俞采薇一起離去。

    上馬車後，俞采薇特地讓車伕停車，指著在楊柳樹下賣烤餅的攤販對坐在車伕身旁的沈軒道：

    “二弟，今日出門急，我身邊一個丫鬟都沒帶。

    方纔聞到一股烤餅味，實在饞得不行。

    你能不能去幫我買一個？”

    沈軒應了一聲，連忙下車去買。

    剛走到河岸邊，便有一塊粉紫色的手帕被狂風吹到他身前。

    沈軒下意識的伸手去拽住，一股濃濃的女兒香頓時涌進他的鼻中。

    嗅到香味，沈軒鬼使神差的將手帕攤開來看。

    只見上面繡著一片枯黃的楓葉，下方附著詩歌一首：

    落紅無情物，青苔無心木。

    絲蘿附松柏，以為有始終。

    沈軒沉聲將上面的詩唸了出來，剛在想手帕的主人究竟是怎樣哀怨的女子，身後便傳來一陣如冰石玉碎般的絕妙嗓音：

    “公子，那是我的手帕，可否還我？”

    沈軒聽見這聲音莫名熟悉，連忙轉身看去。

    只見一位身著淡紫色素衣，雖沒精心打扮，卻姝色無雙的女子正娉婷嫋娜的站在自己身後，唇角揚著淡淡笑意。

    認出她就是方纔在妙音閣唱曲的妙音娘子，沈軒甚是激動的問：

    “你是……妙音閣的百靈姑娘？”

    百靈點了點頭，一臉疑惑的道：

    “公子認識我？”

    沈軒連連點頭道：

    “我方纔在在妙音閣聽了你的曲，唱得甚好。

    正想是什麼樣的妙人能唱出那種天籟之音，沒想到就在這裏碰見了姑娘。

    姑娘你喜歡吃烤餅嗎，我請你吃！”

    百靈抬眸瞥了一眼正坐在馬車中掀開簾子看向她和沈軒的俞采薇，盈盈一笑，道：

    “謝謝公子，不過我得養嗓子，吃不得油膩的東西。

    公子可否先將手帕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