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雲侯身邊能人眾多。

    等雲慕兌好一碗湯藥找過去的時候，此人已經包紮完畢，換了身乾淨衣裳。

    光看外表，已經看不出來他方纔受了那麼多傷了。

    雲慕打量了一番。

    正考慮要不要直接轉身離開。

    “怎麼。”

    驍靖塵擋住了她的去路，從她手中接過了冒著熱氣的藥。

    手指有意無意地碰到了她的。

    燙得她手一抖。

    這片刻，驍靖塵已經將碗接了過去，一飲而盡。

    隨後一語雙關地說：“小心些。”

    雲慕：“……”

    沒記錯的話，那藥裡有三味都是極苦的。

    黃連拍馬都比不上的那種。

    這人沒味覺嗎？

    “這麼看著本侯做什麼，關於剛纔那兩個人的事，你想告訴本侯了？”

    “沒有。”

    雲慕回過神。

    她直覺驍靖塵不是那種會覬覦天山秘藥的人，但人家動不動心思是一回事，她輕易將人賣了又是一回事。

    式微老頭於她有恩，而且那倆天山弟子看上去都不聰明。

    尤其是寧安。

    名門弟子，差點兒就死在這不知名縣衙的淒涼小院了。

    她怎麼也得顧念一下。

    驍靖塵原本就只是隨口一問。

    當時見他們仨在那一副說悄悄話的樣子，走過去的時候才刻意露了聲音，讓她看見。

    因此也沒往心裏去。

    “那二人口中的妖教是怎麼回事？”

    “我聽寧安提了一嘴。”

    雲慕解釋道。

    “這底下的黑牢不是最近才建起來的，兩年前就有了，他們要做的事需要人。透過王袞這個渠道收羅來乞丐和孤兒還不夠，還需要別的渠道來人。”

    她這麼一說驍靖塵就明白了。

    透過宗教教義麻痺百姓，既能安撫人心、控制百姓，還能在需要的時候隨便誘導教眾“獻身”。

    方圓十里鄉鎮和村莊都是這個縣衙管，王袞已經成了他們的人，官府便成了擺設。

    不僅不辦事，可能還要欺上瞞下，替九幡院堵住往潯陽城的訊息。

    久而久之，這附近百姓，便都成了九幡院圈養起來的“材料”。

    難怪他們在潯陽逗留幾日。

    卻一點訊息都沒得到。

    若非誤打誤撞……

    雲慕忽然抬起頭，正好和驍靖塵的目光撞在一起。

    若他們沒有從靖北城那邊的九幡院底下人得到訊息，來到潯陽。

    憑現在潯陽鬧得沸沸揚揚的討朱會。

    朱岑和梅娘能拖延一時，還能一直拖延下去嗎？

    事情遲早會傳到驍靖塵的耳朵裡去，到時候定然是雷霆手段落下來。

    這裏的毒瘤藏得再深也會被挖出來。

    這是巧合，還是人為？

    雲慕忽然想起一事，緩緩道：“我們方到這附近的時候遇上一個賣茶葉蛋的大叔，侯爺還記得嗎？”

    驍靖塵一點下巴，明顯已經想到了。

    “哎呀，來過好些義士，都沒訊息了！”

    “那屍體真是嚇人。”

    “千瘡百孔的呢！”

    “……”

    他涼涼道。

    “如果附近都被九幡院控制住了，哪裏來那麼多的義士。而且那人字裏行間說的都是屍身多麼慘烈，事情多麼離奇。”

    當時沒覺得，現在回過神來。

    分明就是因為聽了他的話。

    雲慕和驍靖塵才臨時決定來縣衙的停屍房看看。

    如果這也是巧合。

    那雲慕真寧願相信見鬼了。

    她在屋裏溜達一圈，找了個地方坐下了。

    “侯爺，你說這人到底是敵是友呢？”

    驍靖塵面色肅然，聲音冷得像冰。

    “討朱會之所以興起，是因為潯陽附近起的那些詭異的殺人案，屍身上的端倪並不算天衣無縫，但凡有個仵作接觸到屍體，便能察覺不對。”

    “因此纔有梅娘妖女的傳說傳出來，朱岑才被動至此，只能靠分化討朱會內部獲得喘息機會。你覺得這會是九幡院的手筆嗎？”

    雲慕在盛夏的豔陽天裡微微打了個寒顫。

    輕輕搖頭。

    “這對九幡院沒有任何好處，所以那些作餌的屍體，並非是九幡院搞出來的。”

    王袞也說過。

    黑牢裡是跑出去過兩個吃了藥的人，但那區區兩人，真的能做出讓整個潯陽城都動盪不安的案子嗎？

    爲了讓梅娘、王袞、風鈴暴露出來，用這麼多人命來開路。

    就算對方最後做的是好事，雲慕也根本不信這會是能走同一條路的人。

    驍靖塵忽然一低頭，按住了她的眉心。

    雲慕愣住。

    “侯爺……”

    驍靖塵依舊是那副睥睨無雙的模樣，神色冷峻，但語氣帶著那麼幾分令人心安的無謂。

    “姑娘家的，少皺眉。不管是誰，總歸都是和九幡院一般只敢躲在背後耍手段。原本這股勢力隱藏得很好，現在卻要拼著暴露的風險出手，看來也不是能翻雲覆雨的種。”

    雲慕忽然有點啼笑皆非。

    心說只露出小小一角，便能攪動潯陽的勢力。

    怎麼在他嘴裏跟拿著刀的小孩子玩鬧一樣。

    可驍靖塵的確有這個資本。

    雲慕從來不覺得驍靖塵是個好人。

    卻不得不承認，在無關風月的正事上面，他說的話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要靠譜。

    眉心一點溫熱彷彿攜帶了這盛夏所有的陽光，暖意絲絲縷縷地蔓延開來。

    她一抬手開啟驍靖塵的手。

    “誰說我擔心了。”

    “叩叩——”

    敲門聲傳來。

    “侯爺，城中傳來了密信。”

    二人面色一肅。

    驍靖塵道：“拿進來。”

    展開密信一掃。

    驍靖塵緩緩皺眉。

    “朱岑抓到了，今夜要進行審判。驍東他們已經換回身份混進去盯人。”

    “審判？”

    雲慕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居然還能聽到這麼現代的詞兒？

    驍靖塵將密信遞給她。

    動作極為自然。

    彷彿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見她愣了一下。

    驍靖塵挑眉：“怎麼，我們現在不是合作關係嗎？”

    “侯爺你配合得讓我感覺有什麼陰謀。”

    “也許你的感覺沒錯。”

    雲慕“嘖”了一聲。

    一邊展開密信，一邊說：“那可否提前告知一下`陰謀內容，我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把侯爺想要的東西找來。咦。”

    她皺起秀氣的眉。

    “沒找到梅娘。”

    “不用找。”

    雲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