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錢留下,人滾
張獻忠一怔。
“這個……”
他神色猶疑,雙眼之中閃著狡猾的光。
“嗯?”李未央發出一聲低吟。
隨即,五指收攏。
草人在他掌心之中扭曲掙扎,宛如一隻錘死的蟲子,發出咔吧咔吧的聲音。
張獻忠頓覺一陣窒息感傳來。
喉頭哽動,卻無法曲張。
胸膛急劇的擴張,卻無法吸進半點空氣。
“放!我放!”在強烈的窒息感中,張獻忠再次咕咚跪地,發出求饒的哀嚎。
李未央緩緩鬆手。
那種窒息感驟然消失。
張獻忠貪婪地喘息著,片刻之後,沉聲下令,“傳兵部部議,釋放十三名欽拿要犯!”
暗衛一怔,不知道這個命令到底該不該傳。
張獻忠頓時惱火。
“都他娘挺屍了嗎!還不快去!”
暗衛在驚恐中狂奔出去。
片刻之後,外面傳來枷鎖落地的聲音。
至此,李未央發出會心一笑。
“把十三人給我留下。”
“這裏已經沒你的事了。”
“滾吧。”
說完,隨手一拋。
草人飛起,凌空劃出一道弧線。
張獻忠瞬間移動,彷彿惡狗撲食一樣,撲向那個草人。
草人落地前的一瞬,被他看看抓在了手中。
張獻忠的臉上頓時浮現出驚喜。
可是現在,他並不敢轉身就走。
他諂媚一樣走到李未央座前。
“仙人……這個……我的一魂一魄怎麼辦?”
李未央怔了一瞬,隨口應道。
“把草人帶回去,誠心供奉,晨昏兩炷香,祭拜七日七夜。”
“七天之後,釘頭七尺書自然緩解。”
“記住,七七四十九個月之內,不準殺生,不準食葷腥,戒女色,戒貪嗔痴妄。”
“否則,四十九個月之內,你依舊會魂崩而死。”
張獻忠頓時瞠目。
七七四十九個月。
那就是四年。
酒肉色慾都戒了,那還跟活死人有什麼區別。
“孃的!這妖道擺明了是在坑我。”
“不過無妨!老子有的是錢,天下能人異士奇多。只要我肯出天價,難道還怕解不了這個什麼七尺書的咒術!”
“來日方長,後會有期。”
“妖道,你給我等著,今天的事還沒完!”
他心中暗暗詛咒著,訕訕後退。
誰知,才退一步,就聽李未央沉聲低吟。
“慢著!”
張獻忠一怔,心底陡然一沉。
“仙……仙人,還有什麼吩咐?”
此刻,他唯恐李未央變化,當場要了他的命。
豈知李未央微一笑。
“人可以走,把錢留下。”
“十萬兩白銀,一毫都不能少!”
此話一出,張獻忠頓時怒火中燒。
他是混官場的,一向奉行打了不罰、罰了不打。
可是現在,李未央狠狠打了他的臉。
臨了,還要把錢留下。
欺人太甚。
簡直欺人太甚。
一瞬間,他臉上的諂媚變成了冷笑。
“姓倪的,你未免也太得寸進尺了!”
“我好歹是朝廷四品大員,勸你不要欺人太甚。”
“大不了,我活出這條命去,不要這個草人也罷。我要是死了,你也跑不掉,就等著給我陪葬吧!”
草人在手,他的心裏就已經有底。
他自忖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大不了花重金禮聘能人異士,破解釘頭七尺書。
恫嚇之下,明堂之中,一片寂靜。
唐劍動怒,一彈槍身。
槍身上立時發出一聲震耳的嗡鳴。
震顫傳到槍尖,就聽砰的一聲,地面炸裂,槍尖迸出。
唐劍握槍在手,直指張獻忠,“你再說一遍!”
李未央似笑非笑,冰冷的眸光射向張獻忠。
“張獻忠!不要以為拿到了草人,你就能高枕無憂了。”
“我能攝你的魂一次,就能攝兩次。”
“只要我想,你必死。”
“至於我能否跑掉,姑且不論。但是你,一定會死在我的前面!”
“你是要銀子,還是要命!”
他的話徐徐吐出,字字恫嚇。
張獻忠猶如怒獅一樣,氣的咬牙切齒,渾身狂抖。
“好!好!我認栽!”
他甩手揮出一張銀票,轉身就走。
“仙人,您最好在京城常住。”
“等本官巡撫百越回來,一定攜重金,登門拜訪。”
那話如風一樣飄蕩回來,帶著無限諂媚的味道。
堂堂兵部侍郎,竟然對一個儒生獻媚。
玉華樓裡,頓時嗡聲一片。
可是李未央卻從那諂媚的聲音中,聽出了隱隱的恨意。
獻媚是假。
日後報仇纔是真。
李未央眸光粼粼,閃著寒意。
“哼,狼子野心,雞鳴狗盜!”
“像你這樣的無恥之徒,還想上任巡撫使,真是痴人說夢!”
在他的心中,已經將此人打入黑名單。
此人不看大用,李未央已決意,踢他出朝堂。
張獻忠做夢都想不到,這一夜,他的命運就已經註定,前途盡毀。
銀票在空氣中飄搖盪漾著,即將落地。
此時,唐劍忽然一抖槍尖。
一股強烈的氣流瞬間攪動起來。
銀票順著氣流,逆風盤旋,裹挾到了他的面前。
唐劍伸手抓住,快速掃了一眼,隨即,恭恭敬敬遞到李未央面前。
“范陽盧氏銀莊的龍頭籤票,見票即兌的那種。十萬兩整,確實無疑。”
李未央看都沒看,微一擺手。
“收起來!這筆錢不要入庫,我另有他用。”
唐劍沉聲稱是。
銀票收起的同時,長槍陡轉,瞬間綻出一片寒芒。
眾人眼前頓時一花。
當視線恢復時,唐劍的手裏已是一空。
長槍、銀票都已不知所蹤。
此時的玉華樓中,嗡聲四起,眾人嘖嘖稱奇。
“看到沒有,這是有真本事的人,連朝廷大員都不放在眼裏。”
“啊呸!那是本事嗎,那是妖術!你剛纔沒有聽到嗎,他手裏那個妖物,能夠蛇人魂魄。不然的話,你以為張獻忠會乖乖服軟?”
“嘶……”那人長吸了一口氣,疑問道:“可是,他為什麼把攝魂的妖物給砸了?”
“要不,你去問問,到底是不是妖術。”
那人愕然抬頭,“你怎麼不去問。”
“我害怕!”
那人頓時涌出一臉鄙夷,“你他娘著實聰明的緊,難道我不怕嗎!”
……
那些竊語聲漸低,已然聽不聽說的是什麼了。
其實,不止一眾嫖客不解。
就連唐劍這個二品武將,對那架叫做錄音機的東西,也無比費解。
以他的出身,世界什麼珍奇異寶沒有見過。
可是那架叫錄音機的東西,別說見過,就連聽都沒有聽說。
在他的心目當中,能夠復刻人聲的唯有鬼神。
最終,唐劍斷定,“此一次,吾皇一定是甦醒了上天之子的記憶。不但智謀超群,還擁有仙術,可以操神弄鬼,攝魂吸魄!張獻忠被陛下攝去了魂魄,恐怕死期不遠了!”
一念至此,唐劍望向李未央的目光,除了敬畏,還多了一絲羨慕。
此刻,玉華樓明堂之中,仍舊空空如也。
所有嫖客都圍觀在大門之外,不敢進來。
此前,他們是被張獻忠的官威恫嚇,唯恐受池魚之殃。
現在,是被李未央的“攝魂妖術”嚇破了膽,不敢進。
老鴇鴉聲怪叫著,扭動著如肉軲轆一樣的身軀,下到一樓明堂。
“這位貴客,今日,玉華樓的聲音全讓您給毀了。”
“您知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何方神聖,那可是兵部的張大人,有名的笑臉無常,殺人不見血。”
“秋風未動蟬先覺,暗送無常死不知!得罪他的人,鮮有能夠活到第二天的。我勸您現在趕緊回家,準備後事去吧!”
說話間,老鴇已然扭到了李未央的面前。
唐劍虛擋一下,阻止她靠近。
老鴇一愕,不明所以。
李未央莞爾。
張獻忠狼子野心,此次吃了大虧,一定會想方設法找回場子,對他不利。
不過李未央自忖,自己的安全無虞。
張獻忠做夢也不會想到,他要找的人,就是當今天子。
對付他,這都是後話。
當務之急,就是找到下毒線索,挽救皇后唐隱玉的命。
一念至此,李未央目光灼灼,射向李師師。
“張獻忠已輸,你是我的人了。”
“跟我走!”
此話一出,群客鬨然。
李未央的確是逼贏了張獻忠。
但張獻忠那真金白銀的十萬兩,卻是被他收入了囊中。
玉華樓一個銅錢都沒撈到。
樓臺之上,李師師訝然微怔,“這個……”
但話未說完,就被老鴇打斷。
“您說笑了。”
“師師好歹是我玉華樓的花魁,張大人十萬兩白銀,都沒能買動她的真心。”
“如今,您一錢未花,就想帶走我的心肝寶貝,恐怕不妥吧!”
老鴇傲然地端著下巴,肥碩的身軀彷彿一堵牆一樣,擋在兩人面前。
唐劍神色一凜,就要動武。
李未央一個眼神制止下來。
“誰說我白嫖,在下出的價,重於千金。”
“你已經收了我的千金之禮,現在,我要把人帶走,很公平。”
老鴇頓時一懵。
放眼望向李未央,兩手空空,別說千金了,連個銅錢都沒有。
明顯是在耍她。
老鴇那張肥臉瞬時一黑。
“小子,你耍我!別以為嚇退了張獻忠,老孃就會怕你。你知不知道玉華樓是誰家的買賣?范陽盧家!”
唐劍目光霍然一跳。
范陽盧氏,財雄天下。
天下十大門閥之首。
拿范陽盧氏銀莊的龍頭銀票,最終又花在盧家的生意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