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時辰上推算，天亮之前，就該有動靜了。”

    朱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最終還是披上裘袍走出了帳篷。

    山野潮溼，即便是雨勢已經歇，但朱權還是覺得全身溼冷難受。

    在嶺南的時候，雖然有時氣候也潮溼悶熱，但那是自己的地盤，朱權又是喜歡享受的人，有的是解暑的法子。

    但是現在，熱是熱不著了，但越往北走，氣候就越加寒冷。

    尤其是在這荒山野嶺的，如果保暖不到位，活生生凍死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一將功成萬骨枯！”

    朱權突生感慨，無論古今，史書上赫赫有名的將帥，其功名都是用無數兵卒的白骨堆出來的。

    這其中，有敵人的，也有己方將士的。

    當然，最好還是敵人的。

    正兀自感慨之際，一隊負責夜間值守巡邏的兵卒向着朱權走了過來。

    “帳篷裡有點兒悶，我只是出來透口氣。”

    朱權知道徐輝祖出發前給手下人下了死命令，要時時刻刻緊盯著朱權，防止他跟朱棣一樣逞匹夫之勇，偷摸著往敵人大本營裡闖蕩。

    不過很顯然，徐輝祖的擔心是多慮了。

    以朱權的秉性，天大地大，本王的安危最大。

    只要有機會，他絕不會讓自己去冒一絲一毫的風險。

    不過這長夜慢慢也無聊的緊，朱權乾脆把這幾位守護自己的兵士叫了過來，天南地北的閒聊起來。

    這些都是徐輝祖的親信衛兵，雖然不知道朱權的身份，但連徐輝祖都對他禮敬有加，他們自然也不敢怠慢。

    於是乎，他們便和朱權湊在一起，小心應付著。

    雖然這些兵卒全跟木頭人一樣，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應承著。

    但朱權好歹是找到了人聊天解悶，心裏頭壓抑的情緒也宣泄出去不少。

    然而這份難得的閒適，也只持續了兩三個時辰。

    因山中陰雨連綿，在快要接近辰時的時候，天色依舊漆黑如墨，絲毫沒有轉向白晝的跡象。

    不過就在朱權好不容易睏意來襲的時候，視線盡頭突然繚繞起了火光。

    原本朱權還有些迷糊，想著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

    然而就在不到半個時辰後，天地間一道山崩地裂般的轟隆巨響，讓朱權徹徹底底的清醒過來。

    “大炮！”

    “是不是咱們紅衣大炮開炮了？”

    朱權忙對身邊人詢問，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心頭還在隱隱打顫。

    雖然已經見過紅衣大炮多次，但平日裏那些大殺器，對朱權而言也只是個笨重的鐵疙瘩。

    親身經歷炮火的震撼，朱權也纔是第一次。

    “朱兄弟，咱們的炮好像有點兒問題。”

    一名兵卒突然對朱權說了這麼一句，朱權馬上反問：“有什麼問題？”

    這名兵卒皺了皺眉道：“射程不夠。”

    “鷂子山雖然不是很高，但方圓遼闊，而且點火標記的地方已經接近山巔了，咱們的炮根本打不了那麼遠。”

    朱權這才明白過來，忙踮起腳尖向着山巔處眺望。

    正如小兵無言，大炮射程本就不夠，而且還是從下往上打，飛出去的炮彈距離點火標記處還差著好幾裡的距離。

    “難道敲山震虎真的有用？”

    朱權想到了出發前和徐達的對話，當時朱權就分析過大炮無法進山的情況，但徐達執意要他們繼續攜帶大炮。

    “希望徐達的見解在我之上。”

    事到如今，朱權唯一能做的，也就只剩下祈禱了。

    雖然大炮射程不夠，但留在山外的那夥炮兵，卻格外賣力，接二連三的發射著炮彈。

    連番驚天動地的響動，讓朱權這邊的兵士全部驚醒，甚至就連那些傷兵也互相攙扶著出來看熱鬧。

    朱權駐足人前，目不轉睛的關注著局勢。

    大炮開火之後，一直持續了近半個時辰，真真切切從天黑打到了天亮。

    身為穿越者，朱權對任何重火力武器都興趣十足，也曾經專門去研究過紅衣大炮。

    “帶來的炮彈估計造的差不多了。”

    朱權低聲自語：“而且炮管的承受能力也到了極限，再打下去的話，就要炸膛了。”

    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的炮管，都面臨著嚴重的散熱冷卻問題。

    不過朱權現在不心疼大炮，只擔心徐達說的敲山震虎，到底能不能起到奇效。

    天亮之後，朱權等人又活生生等了一個上午。

    期間，朱權多次提議，應該向著山頂再前進一些。

    但他的提議，全被旁人拒絕了。

    軍令如山，這些人得到的命令是原地駐紮休整。

    即便朱權和徐輝祖看似關係密切，但他一個火頭軍，自然也無法下達命令。

    無奈之下，朱權只好耐著性子堅持等待下去。

    好在，臨近中午的時候，總算是有人騎著快馬從前方急速趕回。

    朱權先是認出了馬上的朱棣，然後才感覺到了驚訝。

    “這種路都走不穩的大山裏，居然會有馬？”

    “而且老四的騎術居然這麼好，竟然能在山路上騎馬？”

    剛低聲唸叨了兩句，朱棣已經縱馬來到了近前。

    “籲！”

    朱棣猛拉將韁繩，烈馬人立而起，兩隻前蹄在版半空中接連踏了好幾步才落下。

    雖然朱棣馬術超絕，但朱權還是早早的就躲去了一旁。

    一來他真不敢將自己的小命交在一頭畜生的腳下，二來在朱棣快到近前的時候，他纔看到四哥的另一隻手，拎著很恐怖的東西。

    在朱棣的左手中，竟然提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十七，聽徐老大說你專門趕來營救我？”

    “哈哈，能讓你這個縮頭烏龜主動置身險地，看來我這個當哥哥的真沒有白疼你啊。”

    朱權心中冷笑，想著我可不要你多疼我，你能夠以後闖禍的時候別帶上我就額彌陀福了。

    話雖如此，但朱權還是得裝出一副熱淚盈眶的模樣，衝着朱棣大喊。

    “四哥！”

    “你沒事，真的太好了，這幾天可把我擔心壞了。”

    一番讓朱棣信以為真的表演過後，朱權纔有機會詢問。

    “四哥，你從哪兒撿了匹馬過來？”

    “還有，你能不能先把你手裏的東西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