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準備之後，唯一讓朱權失望的，是沒能去將軍府親自拜會下徐達大將軍。

    徐達可是北征的主帥，朱權想要尋個安全又輕省的軍職，自然還是少不了他。

    而且徐達是和朱元璋一個村子裏長大的發小，跟老朱家不僅是君臣，甚至算得上是榮辱與共的世交。

    當然，這一切都要建立在徐達被一隻燒鵝奪走性命之前。

    但這也是未來的事了，現在的徐達，還是可以利用的，想來只要自己去打個招呼露個臉，他怎麼着都不可能把朱權安排在衝鋒陷陣的第一梯隊。

    然而多次前去派人打聽，徐達早就已經不在府邸，而是提前去了城外校場整頓軍務。

    對於這位忠誠又務實的大將軍，朱權只能暫時作罷，想著等去了軍營之後再去拜見。

    不過就在等候期間，朝堂上另一件大事卻提上了日程。

    朱元璋在認真考量過朱權的諫言後，不僅同意了讓楊載出使南海諸國，而且還親下手筆詔書，命其隨船攜帶，並帶上大量書籍和瓷器絲綢等中華大地特產的精美之物，以彰顯國威。

    除了那份詔書外，朱權對別的都不太在意。

    畢竟，楊載出海最大的歷史作用，是發現了小魚島，並且和琉球建交，以至於後來將琉球劃歸國土。

    至於彰顯大國風範之時，這次只是趟趟路打個基礎，要等到永樂時期，鄭和下西洋纔是真正的航海鼎盛時期。

    饒是如此，朱權也對楊載出海極為重視，在得到訊息後，便將自己關在了寧王府的書房，接連好幾天認真工作了起來。

    趕在楊載出海當天，朱權才帶著車馬和箱子等到了他。

    按理來說，楊載作為使臣出海，算得上是高升。

    但朱權放眼望去，派頭氣勢雖然十足，但除了自己之外，卻無任何官員前來送行，顯示出了一種奢華的冷清之感。

    略作思忱，朱權便明白過來，就在李元韜倒臺之前，向來籍籍無名的楊載，突然倒戈附和朱權的提議，很可能被當做了吃裏扒外的牆頭草。

    而且無論楊載是否能夠平步青雲，也得等他從海外回來之後了。

    大明時期，雖然造船業已經有了顯著的發展，但滿朝文武，對於大海還是充滿著未知和恐懼。

    即便是驍勇善戰的武將，能適應的也只是苦寒的北境草原，而沒有在船上打過仗。

    簡而言之，因為沒有過親身經歷，所以對於大海上的兇險，是為空避之不及。

    進一步講，在那些人眼力，楊載這副風一吹就可能被卷下船的瘦雞崽子模樣，能不能承受風浪活著回來都還是個未知數，去巴結結交一個生死未卜的人，完全就沒有任何必要。

    反觀楊載，對於自身處境也是心知肚明。

    所以當他看到朱權在城門外等候之時，除卻警惕，心頭還是涌起了一股子暖流。

    楊載也沒有任何出海的經驗，只聽說那些個外國人各個長得如修羅惡鬼似的，說的也是鬼言鬼語。

    無論如何，朱權雖然把自己逼到了海上，但總歸是唯一一個願意來給自己送行的國人。

    眼見朱權在遠處等候，楊載不敢怠慢，忙驅使坐下馬匹快速上前。

    他本就是一瘦弱文官，這一加速便顯得搖搖欲墜，短短不足百步的路程，竟多次險些落馬。

    以至於當他到了朱權面前，已經驚出了一身冷汗。

    “楊大人，你這身子骨不行啊。”

    朱權眉心微皺，善意提醒道：“等到了海上，咱現在的船舶也夠大，平日裏別忘了多多鍛鍊。”

    “強身健體，才能經得起風浪摧殘。”

    楊載忙點頭稱是，對於朱權扳倒了頂頭上司這件事，楊載是歷歷在目。

    以至於，現在楊載自己都巴不得趕緊離開應天，也好儘快遠離朱權。

    朱權沒有去思量他的小心思，只覺得楊載現在的狀態，還是差了點兒意思。

    思來想去，朱權幡然醒悟。

    這位楊大人，缺的是氣勢！

    氣質這東西比較玄乎，但作為使臣，確實萬萬不可缺失的。

    於是乎，朱權不得不繼續提點。

    “楊大人，我記得我爹給了你一份詔書對吧？”

    楊載不知其意，只能點頭道：“是有一份詔書，陛下命我攜帶上船，待與南海諸國建交之時，以宣聖意。”

    朱權擺了擺手打斷楊載：“楊大人，我爹不喜歡那些虛頭巴腦的，看來你也沒完全弄懂他的意思啊。”

    聽聞此言，楊載好不容易快要消下去的冷汗又冒了出來，忙對朱權拱手行禮。

    “下官愚鈍，還請王爺示下提點。”

    朱權雙手叉腰拿捏起氣勢，言簡意賅。

    “很簡單，就是詔書字面上的意思。”

    “總結一下，這一次出行，絕不可辱沒國威。”

    “再簡單一點，見到南海諸國的外交使臣，或者是他們的國王帝王之類，也不可低頭示人。”

    “你要記著，你此次出行，代表的是我大明國威，也是我爹的氣勢。”

    楊載已經滿頭大汗，待朱權慷慨激昂的提點一番過後，才小心翼翼的開口。

    “王爺，可您和陛下的意思，不是想要開通商貿互通有無嗎？”

    “如果咱顯得太過強勢，不就太過咄咄逼人了嗎？”

    “下官雖沒做過商賈，但也聽說過，與人為善，纔是經商之道啊？”

    朱權眉心緊皺，心道這廝怎麼就如此膽小不上道呢？

    “誰說做生意就一定得笑臉迎人啊？”

    朱權面帶慍怒，雙目如炬。

    “既然楊大人還是不懂我爹的意思，那我就再直白點。”

    “很簡單，一句話。”

    “你只管去試探南海諸國的態度，願意俯首稱臣的，咱就跟他開通貿易。”

    “如果有膽敢忤逆的，傳封奏摺回來，咱大明也未必就湊不出水軍，到時候滿載紅衣大炮的艦船開過去，誰敢欺負你，咱就直接炸了它！”

    楊載瞠目結舌呆若木雞，過了許久才嚥了咽口水，磕磕巴巴道：

    “原來您和陛下說的開通貿易，是隨時準備開炮的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