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會就好了
週三終於回來,還用那破瓦罐端水,邊走邊灑,蹲到他面前:“來,喝啊。”
可李憑並不想喝這玩意。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地面的字上,試探著問:“三哥,你有沒有看見什麼奇怪的東西?”
週三順著他視線,和他一起,四隻眼睛,直愣愣地瞪著那處。
半晌,“兄弟啊,”他聲音艱澀:“神殿的人,是不會為你招魂驅鬼的……你——唉!”鬼上身可怎麼辦啊?
這一聲沉重的嘆息,讓李憑心涼半截:還是沒用!難道之前三七草純屬巧合?地上的字全部消失,卻什麼實物都沒出現。
他默默轉過身,側躺在草堆上,拿出水晶筆,又隨意在地上寫:三七、紅花、黃連、連翹……
李憑發現,他之前寫一個殺字,就差點將自己疼暈。如今心平氣和寫這麼多藥材名字,倒是沒有太大問題,這也很奇怪。
反正週三也看不見筆,且視他為‘鬼上身’的將瘋人。
不斷抽取精神力,讓李憑極為疲乏,很快就頭疼腦脹,支撐不住昏睡過去。
沒過多長時間,天色將暗,又逢陰雨,週三忙裏忙外,總算將各種雜活做完。抱著一捆乾草,鋪在李憑身邊,打算和他一起睡覺。
“哎!這是什麼玩意?”正在鋪草的週三隨手一扯,拽出一根枝條。
李憑一看見上面的小黃花,伸手奪過,眼睛都直了:這不是連翹嗎?正是他剛纔寫的中草藥之一!
他瘋了一樣掀開週三剛鋪好的草,看著光光的地面:他寫的那些字都不見了,只有一根剛長出的、小臂長的連翹花!
“哎哎!你找什麼呢?真稀罕,今天怎麼總是長草……”週三咕噥,重新將乾草鋪好,一屁股坐上,發出舒服的嘆息——勞累了一天,也就此刻能勉強喘口氣。
李憑還在發呆,根據原主記憶:這個世界,也並不存在連翹。
他反覆檢視手裏的東西,心跳加劇,暗想:“所以,這確實是我用文字寫出來的!”
那麼這次的連翹,和上次三七,都能出現的原因是什麼?
對照所有的因素,李憑隱約抓住一絲關鍵,豁然直起身。
將旁邊已經半迷糊的週三都嚇醒了,他揉著眼睛:“兄弟,尿尿嗎?我扶你——”
“不!我知道了!是藥方!”他眼中驟然迸發的亮光,把週三都嚇懵了。
“啥是藥方啊?”週三揉著眼睛:“李憑,我知道你以前是縣官的傳頌郎,認得字多,但這麼奇怪的名字,我真的沒聽過……”
這個世界沒中草藥藥方,生病只能靠神殿醫治。
但李憑之前兩次書寫,除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名詞,其實因為自己左手的疼痛,下意識地寫了兩份之前看過的藥方——得益現在強盛的精神力和記憶力,連之前為寫小說查資料,翻看過的本草綱目、黃帝內經等書都記的一清二楚!
只是不知為何,只具現了藥方中最普通、最常見的草,其他並未一起出現。
他立刻掃出一片地面,顧不得舉止怪異,直接拿出水晶筆,在地面上寫:珍珠、黃芪、白芷……
一副簡單的美容藥方出現,他按著週三的頭:“三哥,你看這地上是什麼?”
週三都迷了,拂開他的手:“兄弟別鬧,你這鬼畫符什麼呢?烏漆麻黑的,我能看見啥?”
此刻已經入夜,牛棚潮溼陰暗,縱使兩人竭力互瞪,也只能勉強看見對方眼白。
李憑頹然躺倒:沮喪地把自己埋到草堆裡:“睡覺!”
週三好脾氣,給他身上也蓋點乾草,善意安慰:“別急,明天我就去求趙老大,把你左手砍了,能保命。”
李憑再次謝他全家。
天亮後,李憑的傷口更加嚴重,紅腫化膿。連帶整個人都燒的有些迷糊。
再這樣熬下去,撐不過兩天。
他強打精神,地面上昨天摸黑寫的字已經消失。水晶筆出現在右手中,又在地上寫:布洛芬、阿莫西林……
可等了半天,直到字跡消失,都沒有任何東西出現。
“怎麼回事!?這個世界的神,我想問問:你是不是不認識西藥?所以一個也變不出來?”他氣惱地摔筆,又花光全部精神力。
“一定還需要其他因素,才能讓寫出來的東西變成真的!”李憑撐著嗡嗡脹痛的腦袋,苦思冥想,將發生的事情全部過濾一遍,隱約產生個懷疑:為什麼我寫出來的東西,沒出現在自己眼前,兩次都是被週三發現的?
難道,週三那個苦瓜臉憨批,其實是大神隱士!?老天爺啊!
“三哥,我錯了!我應該早點給你下跪的!”李憑捶頭哀嚎,懊悔不已。
所以,當週三出現在牛棚門口的時候,乍一聽見這句,表情是茫然的:“李憑兄弟,你、你這是?哎,”他快步過去將人扶好,善意滿滿:“你別擔心,我把趙老大請來,他同意幫你砍掉胳膊,你很快就沒事的,啊。”
李憑抬頭,果然看見趙虎捂著鼻子,一臉嫌棄地站在牛棚門口,惡聲惡氣:“真他孃的麻煩!沒用的玩意,砍個胳膊而已,竟然還要老子親自來,旁邊現成的鍘刀,一下子的事情……幹什麼?還磨蹭!趕緊滾過來!”
週三拖著李憑就往外面硬拽,笑的滿臉諂媚,八字眉都快掉到顴骨上,狗腿討好:“那鍘刀是給牛切草料的,沒有您的刀好。李憑身嬌體弱,還請您費心,幫他把這廢掉的胳膊砍下來。您厲害,一定可以砍的又快又好,讓他少遭點罪。”
李憑燒成漿糊的腦子,愣是被嚇成冰坨子,冷汗如漿,滾滾溢位:去他孃的!如此惡毒的兩個人,一定不是什麼狗屁隱士大神!
我不去!我不要砍胳膊!沒有手,我還怎麼寫書?豈不是連撲街都做不成了?!
可他原本就偏瘦弱,再加上高燒、重傷,整個人一點力氣都沒有。
週三拖雞仔一樣,直接將他拎到趙虎面前,抓起他不能動的左手,卑躬屈膝地求:“趙老大,拜託了,砍利索點啊。”
“別——救命!我不要……”連日沒吃沒喝,李憑嘴脣乾裂,嗓子嘶啞,連聲音都幾乎喊不出來。
善良的週三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將他左手抬放在牛槽上支著,充滿愛意地掰過他腦袋:“兄弟,害怕的話就別看,一會就好。”
不!應該是一會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