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開嘴，聽著從喉嚨裡發出來的沙啞聲音問道：“宣幼絲......她怎麼樣了？”

    “顧先生，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腦子裏像是被扔了一顆炸彈，短暫的空白，讓他喪失了思考，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又在經歷什麼。

    那雙平時如鷹隼般的眼眸如今收起了犀利，變得呆滯像灘死水，雙眼無光。

    顧蓮從未像現在這般恐懼過，他很少哭，印象中從小到大哭的次數沒有五次，可這一次眼淚跟流不完似的不斷下墜。

    他不知所措的抓住的醫生的白大褂，像是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平時倨傲到一句軟話都不會說的顧蓮，這會兒像是丟失了自尊和驕傲，他頹廢的跪在地上，第一次學著去求人。

    他抓住醫生的白大褂：“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醫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你救救她吧...”

    縱使大腦想要封閉外界來源，可她的耳朵還是清楚的聽到了醫生說出的後半段話。

    “顧先生，我們已經盡力了，她被注射了一種摧毀神經的藥劑，平常一支就能叫人疼的生不如死，而我們檢測出她體內一共有五支的劑量，如今她大腦挫傷，腦幹出血......”

    顧蓮眼前已經開始發黑，好半晌他才啞著嗓子問：“那會怎樣。”

    “.......她如今已經成了植物人。”醫生小聲道。

    “其實，要是早點送醫院還有救的，只可惜....送來的太晚了。”

    “已經錯過最佳的搶救時間了。”

    顧蓮的臉色十分蒼白，燈光下唇色過度蒼白。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顧蓮，從今天開始，我不欠你什麼了。”

    他沒想過宣幼絲會遭遇這些，如果他知道他不會把她送出去的。

    想著，心底就越難受，他抿緊唇咬牙輕輕地悶咳了一聲，喉嚨裡竟然嚐到了血腥味，鬱結攻心。

    植物人，那個和他結婚了四年的宣幼絲成植物人了。

    她不會再對自己笑，不會罵他，不會委屈的哭，更不會每夜給他留燈等他回去吃飯了。

    顧蓮一手緊緊拽住醫生的白大褂，另一隻手用力按住心臟的位置，那裏猛烈的跳動著宛如有人拿著巨錘用力敲打那兒，一次比一次用力。

    在這股鈍痛下，他有些窒息，卻不敢用力呼吸，彷彿吸進去不是氧氣而是冰渣，凍壞五臟六腑，沒有一處不疼。

    “顧先生，你現在可以進去了......”

    顧蓮沒動，片刻後眨了眨乾澀的眼睛，乾巴巴問道：“植物人會醒過來的是吧？”

    “植物人醒過來的機率是有的，但宣小姐的情況不一樣，她就算醒過來了也沒多少時日。”

    “她體內的毒素太多了，一時半會，這些毒素，在體內，一時代謝不出去，所以....”

    “呵......”顧蓮笑出了聲，他晃晃悠悠的站起來，“都騙我...你們果然是聯合起來在騙我！”

    “她是不是早就醒了讓你們來騙我，還說她會成為植物人！”顧蓮偏激道，“她想離開我，就編出她快要死了的謊言想讓我放過她，這次我不會再相信了！”

    醫生往後退了兩步，看著他這瘋癲的狀態一時間難以言語。

    “顧......”他剛出聲，就看到面前的顧蓮不顧一切的往ICU室裏衝，門嘭的一聲推開，他忽然頓住腳步。

    宣幼絲躺在床上安安靜靜的跟睡著了一樣，有一根導管深深的插進了她的喉嚨裡，臉上戴著氧氣罩，一根鼻管從她鼻孔裡面探了進去，她此刻無法自主呼吸，需要靠儀器進行最為平常的生命需求，心跳儀器上，那條跳動的線十分微弱接近直線。

    顧蓮眼前一黑，差點站不穩腳跟，攥緊胸口的衣服，喉嚨又哽出一口血。

    這會是宣幼絲？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顧蓮踉踉蹌蹌地靠過去站在宣幼絲跟前，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宣幼絲你特麼的給我起來，你裝什麼裝！你當我傻嗎？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話！”

    “你怎麼沒反應？你睜開眼睛看著我，你真以為嘴裏插著一根管子就是植物人了嗎？”他動手要去拔，ICU室傳來驚呼聲，在場所有醫護人員都衝上來壓住了他。

    “顧先生你在做什麼！”

    “你們放開我，我知道沒事兒，她不可能成為植物人！”顧蓮像是陷入了魔怔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些話他是說給別人聽的，還是在安慰自己。

    他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宣幼絲沒事兒，他這個人最厭惡的就是被人欺騙，但他這次原諒她撒謊，他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只要她醒過來。

    “顧我不知道你是哪來的自信認為宣小姐是裝病，沒得胃癌。”壓住他手的男人大聲呵斥，“我們在場十個醫護人員親自給她做的手術，用盡六個小時才留住了她這一絲微弱的氣息，你知不知道你剛纔要是拔了她的氧氣管會造成怎樣的後果？她會死！”

    顧蓮像是聽不進去話。

    那人咬牙點頭：“行，你不相信是吧，那你過來好好看看。”他把宣幼絲的檢查報告劈頭蓋臉的扔在顧蓮的臉上。

    顧蓮緩慢地低下頭，看著地上的病例，像是時間按了慢放，他撿起來一頁又一頁的翻看。

    一時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那是宣幼絲的身體？”

    “顧如果你還不信，認為病例是偽造的，圖是假的，那你捫心自問你有沒有看到過宣小姐疼到整夜睡不著。”

    護士一句又一句的質問像是炸彈扔進顧蓮大腦裡炸成一團，事情已經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去了，一股寒氣從腳底躥到後頸，他想反駁卻說不出一句話，茫然的臉色忽然出現慌亂。

    他再怎麼不相信也知道事情跟他原本想的完全不一樣。

    她從開始就沒有欺騙他。

    顧蓮忽然想起那個夜晚宣幼絲背靠他說出的話。

    “顧蓮，如果我去，會死，你還是會讓我去嗎？”

    “如果這些你都不信，那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難道真的要她病危了你纔信？顧等到那個時候就真的是追悔莫及了。”小護士因疲憊而沙啞的話，簡直字字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