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藺無殤將林曦送回林家，聽說程家來買地的事。

    “你們沒賣給他吧？這地賣不得。”

    林春娘搖頭：“沒呢，這地裏的稻子眼見著就要收了，我咋可能把地賣給他？甭管他說得再好聽，我也不信，那些有錢有勢的人都精著呢，咋可能白送好處給咱們。”

    總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不能吃。

    藺無殤：“阿姐說得沒錯，程家買地只是第一步，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把朝廷的地變成他們的私產，把百姓變成他們的奴-隸。”

    世家之中，不乏那種真正為國為民心繫百姓的人，李泌就是個現成的例子。

    但大多數世家，都只是扒在朝廷身上吸血的蠹蟲，想挖空朝廷，養肥他們自己。

    到後期，世家兼併了大量土地，將大量的百姓都變成了他們的私奴。

    私奴是奴-隸，他們的主人不是朝廷，而是世家，所以他們不用向朝廷交稅。

    私奴本該上交的稅，應該落在蓄養他們的世家頭上，但世家卻謊報甚至瞞報私奴的數量。

    以至於天下實際上的人越來越多，朝廷戶籍記載在冊的百姓卻越來越少。

    如此一來，交稅的人就大大減少了。

    朝廷收不上來稅，拿什麼供養官員、供養軍隊？

    以至於官員廢弛，軍隊鬆散，打起仗來頻頻吃敗仗。

    偌大一個大雍，就像一棵被不斷蛀蝕的大樹，外面看著茂盛高大，實際內裡早已被掏空了。

    只需一陣強風颳過來，就會轟然倒塌。

    而那陣強風，正是大雍之外的異族，他們時刻都覬覦著大雍，想從大雍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當國家真正陷於危難之際，那些世家又跑得比誰都快。

    他們從來都認為，就算皇帝沒了，朝廷沒了，他們也還可以屹立不倒，流傳千年。

    因為朝廷就是他們世家撐起來的，只要他們世家還在，還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重新建立起一個朝廷？所以何必為皇帝賣命呢？

    反正這個皇帝倒了，也還有下一個皇帝站起來。

    從前如此，往後依然如此。

    殊不知，他們遲早會遭到反噬。

    “啊？他們怎麼敢？”林春娘震驚。

    她只是一個小老百姓，在她眼裏，皇帝就是最大的，而朝廷是要聽命於皇帝的，程家想把朝廷的地變成他們自家的，想把百姓變成他們的私奴，那不就是在跟皇帝搶人搶地嗎？

    藺無殤：“世家的膽子向來大得很。”

    他們表面以皇帝為尊，但實際上並不真的把皇帝放在眼裏。

    林大有：“可是他們要如何做？沒有哪個正經百姓願意變成奴-隸。”

    奴-隸生死都不由己，一旦變成奴-隸，那兒女的兒女，世世代代都將為奴為婢，永世不得翻身了！

    藺無殤：“若你們將地賣給了程家，程家一開始會做出對你們寬容大度的假象，麻痺你們，等你們以為程家是好人時，他們就會原形畢露了。

    “先是一步步加租，地是他們的，就算你們一開始不同意，又能如何？一旦他們威脅說不將地租給你們種了，你們也只能妥協了。

    “之後，租金會高到你們無法承受的地步，在你們交不上租時，程家會另外安排人借錢給你們，在你們還不上錢走投無路時，他們就會拿出一紙賣身契來，威逼利誘地讓你們簽下。”

    林家人聽得倒吸一口涼氣。

    林春娘：“真是黑心！幸好咱們沒同意賣地。”

    林曦覺得那套路很是耳熟。

    這封建王朝的世家，不就是古代的資本家嗎？

    離開時，藺無殤囑咐秦霜，今晚多留點心，以防程家的人對林家下手。

    他的擔憂在晚上果然應驗了。

    一個人鬼鬼祟祟地摸到林家來，往院子裡丟了一根點燃的迷香。

    他還提來了一隻桶，不知桶裏裝的是什麼。

    當他將桶裏的東西往牆角潑灑時，秦霜從屋頂上掠下，一個手刀將來人砍暈了。

    之所以沒在這人丟迷香時就動手，是因為林曦給她傳音了。

    迷香除了會讓人昏迷之外，對身體並沒有額外的傷害。

    就讓林家人吸入迷煙好生睡一覺吧，她要趁著這個機會去殺了劉光宗。

    林曦從窗戶裡飛了出來，被秦霜穩穩接住。

    來到昏迷的那個人面前，林曦認出了他，劉癩子，跟劉耀祖混在一塊兒的，喜歡偷雞摸狗，兩人一路貨色。

    上次劉耀祖扮成道士裝神弄鬼，這個劉癩子在其中可沒少出力。

    還趁機佔翠孃的便宜，害得翠娘想要自殺。

    林曦指尖飛出一根繡花針就將他結果了。

    “屍體丟去後山，讓野獸啃了。”

    秦霜將林曦暫時放下，提起屍體飛去了後山。

    林曦開啟劉癩子帶來的木桶，一股刺鼻的味道衝出來。

    煤油！

    她立刻就猜到了劉癩子的打算，這是想先迷暈林家人，再將煤油潑在林家屋子周圍，一把火將林家的屋子連同裡頭的人燒死吧！

    看來他死得不冤。

    秦霜回來了，抱著林曦去了劉家，和上次一樣，悄無聲息地就潛進去了。

    劉光宗沒跟他媳婦睡在一起，而是單獨睡在書房裏，懷裏還抱著個青銅壺。

    睡覺也要抱著，看來這個青銅壺是個寶貝呀。

    林曦這回沒用繡花針殺人，而是將腕上的小青摘下來，丟到了劉光宗身上。

    她學習的初級醫術中也包含了蠱毒的內容，她將養蠱的知識運用在了小青身上，給它餵了不少毒藥。

    如今小青早已不可同日而語了，身體發生了她期待中的異變，毒性比原先強了十倍百倍不止。

    而且也更加通人性，聽得懂她的指令。

    “咬他一口。”

    小青不是很情願，這個男人臭烘烘的，它纔不想咬呢。

    但是小主人的話不能不聽，它只好淺淺咬了他一口。

    這一口下去，劉光宗就在他榮華富貴的美夢裏歸西了。

    “把這隻銅壺帶上。”林曦將小青收回來，重新盤到腕上，給秦霜傳音。

    她倒要看看這裏頭有什麼寶貝。

    正要離開，林曦聽到隔壁屋裏傳來一聲呼救。

    “你幹啥？啊，放開我……”

    “幹什麼？白天你故意朝我拋媚眼，不就是想讓我晚上來找你嗎？你也別掙扎了，你叫得再大聲，你丈夫也不會過來的，他可是說了，女人如衣服，要是我看上了，他隨時可以把你這件衣服奉上。”

    林曦：真吵。

    “小青，又要麻煩你一次了，回去了給你喂好吃的。”

    林曦將小青放到了那間屋子的窗臺上。

    小青認命地爬了進去，照著裡頭那男人的腳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