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對劉光宗這個罪魁禍首什麼都不能做？

    林曦心裏升起一絲煩躁。

    “劉耀祖不是被抓進牢裡了？他招出劉光宗了嗎？”

    藺無殤：“沒有，劉耀祖估計也知道唯有保住劉光宗，他纔有機會從牢裡出來，所以死不承認，只說是懷疑林家殺了他爹，想要報復林家。”

    林曦：“他這樣的會被關上幾年？”

    藺無殤：“說不準，要看縣令的意思，多則幾年，少的可能打上幾板子就放人了，畢竟只是村民的糾紛，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不過縣令應當會重判，未來三年內劉光宗都要在牢裡度過了。”

    畢竟是他這個國公府世子親自派人去報的案，雖然沒有刻意交代縣令什麼，但官場上的人都喜歡揣度上意，縣令必不可能輕輕放過。

    林曦摩挲著手上涼潤光滑的棋子，才三年，真是便宜劉耀祖那廝了。

    藺無殤：“還有一個關於劉家的訊息——”

    林曦：“說。”

    藺無殤失笑，她這般頤指氣使理所當然的態度，整得他好像她的下屬似的。

    不過看著她肉嘟嘟的側臉，他是一絲脾氣也沒有。

    “劉光宗想參加程家老夫人的壽宴，需要一筆錢弄到請帖，但他發現家裏並沒有多少存款，於是將主意打到了還未出嫁的妹妹劉紅身上，想將她嫁給鎮上的朱老爺為妾，好拿到一筆豐厚的聘金。”

    林曦：“劉家沒有多少存款？”這不應該啊。

    她平時聽林家人聊天提到過，劉家有三十畝地，兩條船，一頭騾子，一家豆腐作坊。

    兩條船，一條原先是由劉金根開著在鎮上接客的，也幫人運貨。另外一條則租了出去。

    劉金根死了之後，劉家的兩條船都租了出去，每個月都有一筆租金。

    豆腐作坊規模不大，就是一家家庭式的小作坊，由劉招娣帶着兒媳和女兒在經營，每個月也能有進賬。

    最後就是那三十畝地的大頭了，在這個家庭平均資產不過兩三畝地的時代，劉家可以說是個實實在在的小地主了。

    鄉下地方吃穿住行基本都不花錢，吃喝都是自家地裏出產的，穿的衣服也是自己做。

    在這樣的情況下，劉家竟然沒什麼存款？

    “你說的沒有多少存款，不會是基於你自己的身家來說的吧？”

    藺無殤搖頭，“劉光宗將劉招娣藏的私房錢找了出來，只有不到十兩銀子。”

    林曦：“那確實沒有多少，劉家的錢都花到哪兒去了？”

    藺無殤：“劉光宗在縣城的程氏族學讀書，每月所費頗多，筆墨紙硯、衣裳行頭、人情往來……劉家賺的錢，幾乎都花在他身上了。”

    劉家全家上下都盼著劉光宗人如其名，能夠憑藉讀書當上官，實現階級的跨越，好讓劉家滿門光耀。

    於是對他寄予了厚望，也極盡所能地給予他金錢上的支援。

    難怪。

    舉全家之力供養兒子，這種事即便在後世也不稀奇。

    而被供養的劉光宗，顯然沒有什麼自知之明，以為家裏在供養他之外，還存下了許多錢。

    現在劉金根和劉招娣都死了，劉光宗沒有老可以啃了，居然打起了未出嫁妹妹的主意。

    林曦：“劉紅何時出嫁？”

    藺無殤：“三日後。”

    五日後就是程家老夫人的壽宴，劉光宗爲了能夠擠進去，少不得得拿錢開道，而爲了在那之前拿到錢，他選了個距離最近的日子，迫不及待要把妹妹賣掉。

    林曦：“幫我一個忙，在劉紅出嫁那天，用一個草人將她掉包出來，再給她安排個出路。”

    劉光宗想賣妹換錢？做夢。

    當然，她這麼做還有一個原因，感謝劉紅那天對翠孃的相護之情。

    劉家一家子爛人，這姑娘卻是一堆爛竹子裡出的好筍。

    藺無殤：“我為何要幫你？”

    林曦：“用掉卦籌。”

    藺無殤眉頭皺了皺，“爲了劉紅，你要用掉我給你的那根卦籌？”

    她到底知不知道那根卦籌的分量？

    林曦：“不行嗎？難道這件事違背了你的原則？”

    藺無殤：“沒有。”

    林曦自然知道卦籌的分量，不過在她心裏，藺無殤遲早要死在她手裏，一個將死之人給出的承諾，她當然要儘早用掉了。

    等他死了，承諾也就沒什麼用了。

    三日後，藺無殤來到林家，將帶來的幾枝荷花送給林曦。

    荷花白的清麗，粉的嬌豔，還散發著絲絲縷縷的清香，聞來沁人心脾。

    然而林曦的審美早已被末世十年掙扎的日子碾得稀爛，看到眼前這漂亮的荷花，第一反應是——

    可以吃。

    炸荷花，荷花酥，荷花湯……

    想想就流口水。

    然後她的口水也真的流了下來。

    林曦：“……”這不受控制的生理反應，真是討厭。

    藺無殤卻是忍不住笑了，拿帕子給她擦了擦口水。

    翠娘接過荷花，修剪了下根莖，插進貯了清水的陶罐裡。

    霎時間，屋子裏荷香氤氳，令人即便不出門，也彷彿徜徉在荷塘裡。

    這時，一陣吹吹打打的喜慶樂聲傳來，林曦和藺無殤對視一眼，想必是朱老爺來迎親了。

    朱老爺就是鎮上得月樓的朱掌櫃，家裏除了正妻之外，還有兩個小妾，劉紅嫁過去就是第三個了。

    納妾自然沒有娶妻那麼隆重，朱老爺本人並未出現，只派了一支迎親隊伍過來，接人的轎子也並非大紅色，而是水紅色。

    水紅色也是很好看的，但它所代表的意味就不是那麼令人欣喜了。

    曹英推門而入，來到小姑子的房間，給被灌下軟筋散，全身動彈不得的劉紅換上了一身水紅色的嫁衣。

    見小姑子死命瞪著她，曹英嘆了口氣，“阿紅，嫂子也是不得已，你莫要怪我。

    “如今爹孃去了，家裏由你大哥做主，長兄如父，他要把你嫁給朱老爺，我又能說啥呢？你也知道嫂子在這個家裏過的是啥日子，我也勸過你大哥，可你大哥根本不聽我的。”

    劉紅知道嫂子說的是實情，可還是忍不住恨她，因為就是她，將一碗下了藥的湯送到了她的手裏。

    她喝下去後就渾身無力了，只能任由她擺佈。

    也是到那時她才知道，她向來敬重的大哥竟然把自己賣了，賣給了一個年紀足以當她爹的男人。

    大哥他怎麼能這麼做！她們是親兄妹啊！爹孃纔去世多久……

    她哭過求過，可大哥無動於衷，還說：“朱家是鎮上的富戶，你嫁過去了只有好日子過，哭什麼？好好服侍朱老爺，早日給他生下兒子，以後朱家的財產都是你的。

    “如今家裏的日子大不如從前了，家裏養了你這麼些年，也到了你回報家裏的時候了，懂事點，別讓我為你操心。”

    那一刻，她的心如墜冰窟，徹底涼了。

    她看著眼前的大哥，彷彿直到今日才睜開了眼睛，第一次看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