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林翠娘你瘋了嗎
傍晚,劉水根在村子裏的祠堂召開了一場會議。
村裏的族老坐在祠堂前的石階上,一字排開,好婆也位列其中。
林家和劉家的人一左一右位於石階下,其餘村民則擠在院子裡,烏泱泱一片。
這架勢,儼然是一場簡化版的公堂會審。
村民們竊竊私語,場面有些嘈雜,劉水根猛地一拍桌子,嚴厲的目光環顧全場,眾人霎時安靜了下來。
“白天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劉耀祖扮成老道士,夥同劉招娣、劉平嗣裝神弄鬼,污衊林玉娘女鬼上身,吸了劉平嗣的魂,想借此燒死林玉娘,是也不是?”
劉耀祖靠在椅子上哎喲叫喚著,“三叔,我可沒污衊林玉娘,她就是女鬼上身,我爹就是被她害死的,不然怎麼好端端就沒了?”
反正打死他也不能承認污衊林家的事。
劉水根怒氣勃發:“你還狡辯!這世上哪兒來什麼鬼?你在外面學了些不三不四的小伎倆,竟然還舞到自己村子來了?”
劉招娣不依了,叫囂起來:“劉水根,虧你還是咱們劉家的人,淨幫著外人,耀祖可是你親侄子!你大哥不在了,你就是這樣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
劉水根:“我是幫理不幫親!劉招娣,你別在這兒胡攪蠻纏。”
他不說還好,他這樣一說,劉招娣還真胡攪蠻纏給他看了!
當場往地上一坐,拍著大腿撒起潑來,“哎喲我咋這麼命苦——”
“哪個是劉耀祖?”
一隊身著皂衣,腰墜鐵尺和身份牌的捕役忽然闖了進來,為首之人高聲喝問。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打斷了劉招娣的發揮,讓她拉長的戲腔般的哭嚎聲戛然而止。
順著眾人的視線看過去,為首的捕役鎖定了劉耀祖,揮手下令:“把他帶走。”
劉招娣慌神了,“這位大人,您是不是弄錯了?為啥要帶走我家耀祖啊?”
“弄錯?哼,怎麼可能弄錯?找的就是他,假扮道士蓄意謀殺,趕緊起來,否則別怪我們把你綁了。”
林春娘和林大有對視一眼,痛快的同時又感到疑惑。
她們並未報案,縣衙的人怎麼會知道劉耀祖乾的事?
難道是藺小公子幫的忙?
就在捕役要押著劉耀祖離開時,一道清脆的女聲響起:“叔叔,其他壞人你們不抓走嗎?”
張叄,也就是為首的捕役轉身看去,發現出聲的竟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圓圓的臉蛋,貓兒一樣剔透晶瑩的大眼睛。
他心裏閃過一絲異樣,他看起來很老嗎?今年才十九歲而已,這個小姑娘竟然喊他叔叔?
面上卻沒有絲毫顯露,一派嚴肅地問:“還有其他壞人?”
玉娘點頭,朝著人群中一指:“她打了我二姐五下耳光,他踢了我三哥一腳,他踩了我大哥兩下,他抓了我二姐一下……”
白天那些趁亂欺負自家的人,她全都看在眼裏,將他們的臉記得清清楚楚。
而那些被她指到的人,俱都臉色一變。
有的人,混在人群中時,會化身為野獸,然而當他們一旦單獨暴露出來時,又會披上慫弱的外衣。
面對眾人異樣的眼神,這些人紛紛否認。
“胡說,我啥時候打你三哥了,小孩子就是喜歡撒謊。”
“我沒有,我平時咋樣你們還不知道嗎?哪兒會抓女人?”
“林大有,還不管管你妹妹,這哪兒有她說話的份?”
林大有摸了摸小妹的腦袋,以示鼓勵,看向那些被她指到的人時,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一個個敢做不敢當?”
林家。
翠娘和三福待在家裏,沒有去祠堂。
發生了白天的事,翠娘連門都不敢出了,臉上的傷上好藥後,就縮在被子裡,默默地流淚。
驀地,她從被子裡出來,找出鏡子,看著鏡中的自己。
為什麼那些男人總是要用那種噁心的眼神看著她?為什麼他們總是對她說些不乾不淨的話?為什麼他們總是要用他們的髒手來碰她?
白天被劉招娣撕扯衣裳時,那些人看著她,就像野獸看著一塊鮮美的肉塊一樣,她好怕。
雖然劉紅姐姐和三福護著她,可還是有些人趁亂往她身上摸,她感覺自己好髒。
她輕輕摸著自己腫-脹的臉頰,心裏不可抑制地冒出一個念頭。
是不是死了,就可以擺脫這些事了?
翠娘將針線筐裡的剪刀拿在手裏,朝著手腕割了下去。
割腕自殺是需要莫大的勇氣和決心的,翠娘割了一下後,並未能成功死去。
因為剪刀並不是很鋒利。
再加上人很難真的對自己下狠手,所以儘管翠娘割出來的傷口很疼,流了很多血,但並不致命。
巨大的疼痛,以及對家人的留戀,讓她遲疑起來,第二下遲遲沒有割下去。
而在她遲疑的時候,林曦被她傷口處散發出來的血腥味刺激醒了。
看到翠娘竟然在割腕自殺,她忙拿出脖子上戴著的白玉哨子吹了一下。
清脆響亮的哨聲在寂靜的夜裏響了起來,翠娘受驚之下剪刀脫手而出。
三福衝進了裏屋,“曦寶怎麼——”
看到二姐手腕上觸目驚心的傷口時,他的嗓子像是驟然被封印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顆心直直往下沉,沉入了黑暗而又冰冷的深淵裏。
他被那鮮豔的血色刺得眼睛生疼,腦袋發暈,開口時聲音顫抖著:“二姐……”
秦風緊接著也衝了進來,他不放心翠娘,所以要求留下來守候一晚。
此刻他無比的慶幸自己留下來了,否則恐怕會悔恨終身。
“林翠娘你瘋了嗎這麼作踐自己!”秦風心悸不已,從未有哪一刻這麼害怕過,一個箭步上前捉住她的手腕,想為她上藥包紮。
然而恐懼擔憂之下,他大腦一片空白,眼前也像是蒙著一層霧,竟分辨不出來哪一瓶藥纔是治療外傷的。
他又急又慌,乾脆將身上常備著的藥物一股腦拿出來。
三福過來,將貼著“金創藥”標籤的瓶子遞給他。
秦風接過來,神情緊繃,一言不發地給翠娘上藥。
翠娘:“對不起……”
秦風看了她一眼,就這一眼,只覺得心疼得要碎掉了,恨不能將她抱進懷裏。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來自己早已對她動了心,將她放在了心上。
他剋制著擁抱她的衝動,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對不起什麼,是我該道歉纔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想到翠娘白日裏遭受的一切,他心頭恨意翻滾,殺意沸騰,恨不能衝出去將那些人全都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