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惦記的那座山，名為李越山，是以李氏的一位祖先來命名的。

    位於李氏老家潁州珠崖郡。

    山中蘊藏有鎢礦。

    而鎢，是生產高速鋼的一種原材料。

    高速鋼，又是製造鏜床的原材料。

    有了鏜床，才能加工汽缸體，才能製造往復式蒸汽機。

    一環扣著一環。

    她派人去買下李越山，但李氏根本不賣。

    因為李越山是李氏的族地，準確來說是家族墓地，祖祖輩輩都埋在那兒。

    而古人又很迷信，相信祖宗墓地的風水會影響到後世子孫的氣運。

    所以他們怎麼可能將家族墓地賣掉呢？

    那可是庇佑了他們李氏一族數百年的風水之地啊。

    林曦買不到山，只好走迂迴路線，從李學林這個李氏家主身上下手。

    當晚，李學林在林家住下了。

    夜深人靜時分，林曦透過任意門，輕易來到了李學林的房間。

    用精神力給他編織了一場夢。

    夢中，李泌這個死了多年的小兒子來找李學林，說他錯了，當年不該那麼任性地離家出走。

    還說想落葉歸根，回到家鄉。

    李學林醒來後，想到夢中小兒子的音容，老淚縱橫。

    第二天吃早飯時，他提出要去看看幼子。

    李泌已經死了，老爺子要去看看，自然只能去看他的墳頭了。

    林春娘姊妹兄弟幾個也不去上班了，領著老爺子去了爹孃的墳前。

    李泌和呂千斤夫妻倆的墳塋經過了修整，看起來一點也不陰森，倒像是一座氣派的陰宅。

    周圍還遍植常青的松柏，以及四季常開的花卉，環境頗為宜人。

    但李學林卻還是覺得，幼子窩在這個地方委屈了。

    這山谷裡的風水，哪兒比得上藏風聚氣的李氏族地？

    回來後，李學林就對幾個孫子孫女道：“昨晚你們父親給我託夢了，說想要落葉歸根，回到家鄉，所以我打算將你們爹孃的墳塋遷回李氏族地，你們看呢？”

    對於呂千斤這個兒媳的身份，他是不認同的。

    但這個兒媳人都已經沒了，又給他們李家生下了六個容貌才幹皆十分出色的孫輩，他也只好認下她了。

    不然春娘、二喜他們恐怕要不認他這個祖父了。

    林春娘和弟弟妹妹商量了一番，同意了。

    在這個時候，遷墳動土是一件大事，不是說挖就挖的。

    得看好黃道吉日。

    看吉日這種事，自然得找專業的人。

    在沛州這個地界上，還有誰能比長春觀的乞生道長要專業？

    在這幾年裡，他又陸續準確預言了幾件大事。

    比如哪裏會鬧蝗災，哪裏發發生旱災，哪裏會出現祥瑞等等。

    凡是他卜卦預言之事，就沒有不準的。

    因此他的名聲愈發響亮，神運算元的名頭再次傳遍了天下。

    每天到長春觀上香求卦之人數不勝數。

    但乞生道長只為有緣人算。

    至於誰是有緣人？那不都是他自己說了算？

    林春娘幾個都有工作，不能一直陪著李學林，於是陪伴爺爺的任務就落到了才五歲的林曦身上。

    祖孫倆坐著馬車來到了香火鼎盛的長春觀。

    要問李學林不是沛州刺史嗎？為何能有閒工夫到處跑？

    那是因為刺史並非行政官，而是督察官。

    像沛州牧、臨江郡守這樣的，是行政官，需要每天上值處理各種公務。

    但督察官是來監督這些行政官的，上班的地點和時間都比較自由。

    可以今天在臨江監督郡守工作，明天又到清源縣來視察一下縣令的工作。

    簡而言之，可以光明正大地利用職務之便摸魚。

    可惜今天李學林來得不是時候。

    進了長春觀，他向接待客人的小道士提出想見乞生真人一面，小道士言：“今日觀主閉關，不接待客人，還請居士下次再來。”

    李學林不知是乞生道長真的閉關了，還是這只是道觀招攬香客的話術，當場就給道觀捐了二百兩的香油錢。

    又問：“那不知真人何時出關？”

    小道士露出了一抹迷之微笑：“該出關時，自然會出關了。”

    李學林：“……”

    林曦扯了扯他的袖子，“爺爺，我們去外面玩兒吧。”

    李學林順著她的力道往外走。

    “好，好，爺爺陪你去就是了。”

    聽說長春觀的景色頗美，既然見不到乞生道長，那陪著小孫女四處逛逛也不錯。

    林曦看似隨意地走著，其實是將李學林往某一個地方帶。

    道觀後面有一片茂密的竹林，林中十分幽靜清涼，不過林中設了陣法，那些竹子看似生長得毫無規律，實則是按照一定的順序排布的。

    不知內裡的人進去了，很容易迷路，在裡頭來回打轉。

    久而久之，就沒什麼人往這邊來了。

    林曦故意帶著李學林走進竹林。

    乞生道長就在竹林深處的一座竹樓裡。

    竹樓後頭還有一條清澈的溪流，水中的鵝卵石被溪水沖刷得圓潤光潔，水中浮光掠影，有拇指來長的小魚兒在裡頭遊動。

    對外說是閉關的乞生道長，這會兒卻是坐在溪邊的一塊大石上，光著腳在那裏啃西瓜。

    李學林是認識乞生道長的，畢竟幾年前乞生道長在太和殿施展的那一手摸骨相面術令人印象深刻。

    當時的乞生道長一派仙風道骨、世外高人的形象。

    這會兒見到這樣不修邊幅的乞生道長，他不由得愣了下。

    乞生道長瞥了林曦一眼，收到了她的指示。

    “你是何人？”

    李學林上前拱手作揖，“老朽李無涯，見過真人。”

    無涯，是李學林的字。

    這些世家出身的人，準確來說是讀書人，都喜歡給自己起一個字。

    有的還喜歡給自己起號，起別稱，名字稱呼多得讓人記不住。

    不過在不想透露真名時，這些別稱就能派上用場了。

    乞生道長吃完了瓜，就地在清涼的溪水裏洗了個手。

    “你能找到這裏來，看來是與貧道有緣，說吧，想讓貧道給你算什麼。”

    李學林沒想到自己誤打誤撞能碰到乞生道長，成了他的有緣人。

    這都是曦寶的功勞。

    他慈愛地摸了摸曦寶的腦袋，一撩衣襬，風度翩翩地在鋪滿竹葉的地上盤腿坐下。

    “老朽欲為幼子夫妻遷墳，想請真人算一個良辰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