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巫鴻雪？給我講講。”

    乞生道長：“說起來，此人算是貧道的長輩，曾經也是青羊觀的弟子，於道術上天資縱橫，說是道術天才也不為過，被視為青羊觀的下一任觀主得到了重點培養。

    “可惜他道心不正，一心想著榮華富貴，學成後竟叛出了道觀，到宮裏給皇帝煉丹去了，後來更是被封爲了國師。

    “當初貧道年輕氣盛，不諳世事，也是受了他的激纔會答應跟他比試，給殷世衝那個昏君卜卦，結果這一卦出來，不僅給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還連累得青羊觀被滅門。”

    林曦：“你說他作古了？他怎麼死的？”

    乞生道長：“當今聖上率軍攻破前朝皇宮當日，巫鴻雪從殷世衝給他建造的摘星樓上跳了下去。”

    林曦：“有沒有可能，他只是做出跳樓的假象，實際上逃了？”

    乞生道長搖了搖頭，“當時貧道就混在軍隊之中，親眼看著他跳下來的，起初貧道也有你這樣的懷疑，但貧道給他卜了一掛，他的命線的確已經斷了。

    “命線斷，絕無可能還活著。”

    林曦：“那他有沒有弟子？也許是他的弟子將他獨創的鎖魂符學了來。”

    乞生道長：“這個貧道也不清楚，貧道哪裏會注意他有沒有弟子？不過也不排除這種可能。”

    “好啊師父，你讓我抄經，說抄經得虔誠，身上不得沾染葷腥之氣，結果你竟然揹着我在這裏偷吃，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穿著一身小號藏藍色道袍，頭上扎著道髻的阿梨，捧著抄好的一卷道經走進來。

    看見師父坐在火盆邊吃烤肉，那叫一個氣啊。

    乞生道長：“為師說的有錯嗎？為師又不用抄經，喫喫烤肉怎麼了？”

    阿梨：“……”

    看見林曦，阿梨驚喜地跟她打招呼：“西陵姐姐。”

    林曦將一串五花肉遞過去，“來，吃肉，別聽你師父瞎扯。”

    阿梨立刻眉開眼笑：“謝謝西陵姐姐，還是你對我好，不像我師父，哼。”

    林曦又吃了幾串烤肉，便告辭了。

    乞生道長：“哎，這具屍體——”

    林曦：“你幫我埋了吧，順便唸經超度一下。”

    回到家裏，林曦泡了個藥浴。

    浴桶裏加了白芨、赤及、白芥子、鬱金香並白檀香，這幾味藥可驅邪祛晦。

    雖然乞生道長說易笑晴的陰魂不會對她造成什麼影響，但還是驅一驅的好。

    圖個心理安慰。

    洗完澡出來，她收到了萬化寄來的信。

    說是青黴素已經試驗成功，提取出來了一些。

    林曦回信：“找願意試藥的人試驗一下藥效，沒問題後大量生產。”

    *

    “殿下，那個孩子的事我查出來了。”

    扶風走進花房。

    女人依舊是一襲清雅如仙的白衣，拿著一把剪刀在給花草修剪枝椏。

    冬日淡淡的陽光從窗櫺照射進來，讓逆光的她彷彿染上了一層金色，看上去是那麼的歲月靜好。

    然而靠近了就能看到，她修剪花草的動作異常狠戾，彷彿修剪的不是花草，而是某個令她恨之入骨的人。

    她那雙漂亮的眼睛裏，也翻涌著想置人於死地的戾氣。

    聽見扶風的話，她並未收斂，左右她是什麼性子，他再清楚不過了。

    在別人面前她需要偽裝成清雅淡泊不爭不搶的佛人，但在他面前，她可以肆無忌憚地發瘋。

    “明月樓地庫裡的東西都不見了！那可是我這麼多年辛苦積累起來的！你快幫我算一算，到底是誰拿走的！

    “還有教中的那些人，他們也全都叛變了！”

    扶風這些天都忙著調查那個孩子，現在聽她說起，才知道玄鷹教內部的變動。

    “教中之人都被種了羅剎蠱，怎麼會叛變？難道他們都不想活了？”

    女人發泄般修剪著花草，任由那些鮮豔美麗的花兒墜落在地。

    一邊道：“我派南萱過去接管，她過去後，發現明月樓關門了，教中之人體內的蠱毒也都被解了，不再受她的控制。

    “她又潛入地庫，裡頭已經空空如也，都被搬空了！

    “她自己也被打成了重傷，差點回不來，強撐著將情況告訴了我，就昏迷了過去，到現在還沒醒。”

    扶風心裏嘆息一聲，他又不是神，掐指一算就能什麼都知道。

    但殿下的性子，根本容不得人拒絕。

    所以他假裝掐算了一把，“此事，和那個孩子有關。”

    女人修剪的動作停了下來，“難道是她做的？可是這怎麼可能，她再如何聰明，也不過是個兩歲的孩子。”

    扶風：“我正要跟您稟報，這個孩子絕不是一般的孩子，這兩年出了不少新鮮事，沛州軍中的軍體拳，售賣各種便宜好用藥物的回春堂，火炕、水泥……這種種事情背後，都有著她的影子。”

    女人徹底冷靜了下來，“仔細說說。”

    扶風：“這個孩子叫林曦，小名曦寶，明水村林家第六個孩子，去歲開春，她被在河邊洗衣服的林家翠娘撿了回去。

    “當時她還裹在襁褓裡，身下躺著一艘小船……”

    女人：“去歲開春，小船，果然是她！王觀的這個女兒，還真是命大。”

    扶風繼續道：“她到了林家後，原本倒黴透頂的林家人就時來運轉了……去年您不是派丁字部的人去劫掠那艘給沛州軍運送物資的官船嗎？結果那些人全軍覆沒，一個也沒有回來。

    “當時您懷疑教中出了叛徒，有人洩露了訊息，但查來查去也沒查到。

    “這次我調查林曦，發現了一件事，有一個丙字部的人潛伏在清源縣下的麻砵鎮，扮成一個小攤的老闆，而那人，和帶著林曦的林春娘發生過沖突……”

    扶風講述了一下當時的情況，“……那人捲了東西逃跑，卻在逃跑過程中突然暈倒，後面被一個錦衣小少年帶走，那個錦衣小少年，就是昌國公府世子藺無殤。

    “而我還查到，藺無殤居然沒死！”

    女人若有所思，手下無意識地蹂-躪著柔嫩的花瓣。

    “所以是那個丙字部的人洩露了訊息，當時殺了我教中十數位好手的，就是藺無殤。”

    扶風：“沒錯，後來，您不是派人沿江打探林曦的下落嗎？她的下落本不難打探到，但進入明水村的人卻沒有一個活著出來，也是藺無殤在暗中做的手腳……”

    聽他說完，女人掐斷一株金黃色的蟹爪菊，一根根撕扯著花瓣。

    “藺無殤，林曦，這兩個小東西怕不是被什麼孤魂野怪佔了身子，做出來的事哪裏像是小孩子？

    “頻頻壞我的事不說，現在更是連我一手建立的玄鷹教都給奪走了。

    “若是不能為我所用，那我只能讓她們去死了。扶風，你親自去一趟，把林曦給我抓過來，我要活的。”

    扶風：“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