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水根牽著林曦走到場外。

    三福將一個摺疊小板凳展開，給曦寶坐。

    又給她準備好飲品和一堆小零食。

    整得像是來郊遊一樣。

    林春娘又給林曦戴上一頂草帽，怕她曬著了。

    “叔，曦寶就交給你了。”

    劉水根：“放心吧，我一定照看好曦寶，你們就安心比賽吧。”

    換了縣令官服的商洄，走上了高高的臺階，轉身面向眾人。

    在他身後，是巍峨莊嚴的三清殿，屋頂的琉璃瓦被陽光鍍上了一層金光，閃閃發亮。

    他沒說廢話，重新介紹了一遍比賽規則後，便宣佈比賽開始。

    立在他下方的張叄“當”的一聲敲響銅鑼，高聲傳話：“比賽開始！”

    霎時間，來參賽的一百多個村子的人，幾乎同時動了起來。

    明水村這邊，林春娘“譁”的一下掀開了打穀機上蓋著的黑布，三福坐了上去。

    林大有快步衝向廣場中央，搶抱了一大捆稻穀回來。

    那裏堆了小山一般高的稻穀，正是此次打穀大賽的道具。

    林春娘將其中一部分投入打穀機的滾筒裡，三福熟練地踩了起來。

    不一會兒一捆稻穀就打好了，林春娘將滾筒裡脫去穀子的稻秧拿出來，換上一捆新的稻子。

    林大有則是不斷來回跑，負責將稻子拿回來。

    三人分工明確，效率很高。

    反觀其他村的參賽者，都是手動打穀。

    從高高的臺階上看下去，明水村這邊的畫風明顯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很是顯眼。

    商洄指著林家的打穀機問：“那是何物？”

    張叄：“大人，屬下也不知道。”

    商洄：“走，咱們過去看看。”

    剛一走近，一個人大聲衝他告狀：“大人，明水村的人作弊！”

    告狀的人正是趙野。

    不行了的他，只能化悲憤為動力，瘋狂摔打稻穀，像是摔打不存在的敵人一樣。

    他本以為以他的力氣和勇猛，要贏得這次比賽拿到第一是板上釘釘的事。

    誰知明水村竟然拿出了個不知道什麼玩意兒的東西，靠著那玩意兒打起穀子來賊快，把他們遠遠甩在了後頭。

    趙野嫉恨不已，一見著縣令過來，立刻就向他告狀了。

    商洄看見打穀機眼睛就是一亮，這機器簡直像是專門為打穀而生的一樣，打起穀子來又快又好，還省力。

    “他們怎麼作弊了？”

    趙野梗著脖子：“這是打穀大賽，我們都是憑自己的力氣打穀子，他們卻用這個玩意兒，不是作弊是什麼？”

    商洄：“我說過比賽不能使用機器的話嗎？”

    趙野：“沒有，可是——”

    商洄：“沒什麼可是的，比賽使用機器，不算作弊。”

    這哪裏是作弊，分明就是來給他解決難題的！

    這場打穀大賽，可以說是整個清源縣的一場盛事。

    本該和商洄這個縣令一起出現的縣丞李睿，縣尉鄭濤等人卻都沒露面。

    以李睿為首的這些出身世家的官員，對商洄這個平民縣令向來不屑得很。

    此刻他們都聚在了長春觀對面的一家茶樓裡。

    從他們所在的三樓雅間望出去，正好能將長春觀內的情形收入眼底。

    李睿：“呵，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即便是穿上了官服也擺不脫那一身土腥氣，竟然搞出個什麼打穀大賽，把一群泥腿子聚在一起比賽打穀，真是笑死人了。”

    鄭濤：“且隨他去吧，左不過他這個縣令之位坐到年底也就到頭了。”

    李睿：“說的也是，皇上搞出個官員考覈制，想借此將咱們這些出身世家的官員搞下去，卻不知最後倒臺的只會是他提拔起來的那些泥腿子。”

    許強：“也不能這麼說，上面那位明顯是在下一盤大棋，一邊用官員考覈制削弱咱們世家，一邊又頒佈了制舉令，向全天下招納人才，顯然是想用那些庶民來將咱們替換下來。”

    李睿滿心不屑：“這天下除了咱們這些世家子弟，哪裏還有什麼人才？那些泥腿子連字都不認識，還想當官呢？做夢來的比較快。”

    許強：“說的也是，天下若有才學十鬥，那咱們世家就佔了八斗，剩下那兩鬥，也已經被咱們的祖先帶去地底下了，哈哈。”

    就在這幾人高高在上地指點江山議論朝政時，一個隨從走進來，向李睿稟報：“公子，打穀大賽那邊出了變故。”

    李睿此時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捏著酒杯漫不經心問：“什麼變故？”

    隨從：“有個明水村，他們來比賽的人拿出了一架打穀機，那打穀機打起穀子來快得很，別人纔打出了一斗穀子，他們已經打出了十鬥！”

    李睿手中的酒杯不轉了，眉頭皺起：“打穀機？什麼玩意兒？”

    對於農事他是一竅不通，絲毫沒意識到隨從口中的打穀機有多麼的厲害，又將帶來一場什麼樣的變革。

    鄭濤：“要不咱們過去看看？”

    李睿：“那些泥腿子一身臭味，你要願意去你就去，反正我不想去。

    “再說了，不就是打穀機麼，你要感興趣，到時候直接讓商洄送來給我們看看就行了，何必頂著大日頭跑一趟。”

    鄭濤被他的話打消了念頭，“說的也是。”

    幾人將打穀機拋到了腦後，又說起臨江城的金鱗閣，神色間頗為嚮往。

    長春觀這邊，半上午的時候，打穀大賽就結束了。

    明水村毫不意外地獲得了第一。

    商洄當衆宣佈今年明水村不必交稅，還對劉水根這個村長表示了嘉獎，激動得這個面龐黧黑的漢子臉都紅了。

    林春娘三人也獲得了實質性的獎勵——三兩銀子的獎金，以及每人一盒三元齋的月餅。

    雖然不是最貴的那種禮盒，但一盒也要好幾十文了。

    三人捧著月餅禮盒，都高興極了。

    大賽後，商洄還將明水村的一行人請去了縣衙府，詳細詢問打穀機的事。

    得知打穀機是三福做出來的，商洄滿目讚歎：“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吶！”

    三福又羞又愧，垂下眼睛不敢應承，只在心裏默默發誓，以後一定要靠自己真正製造出利國利民的器物來。

    不然他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聊完了打穀機，也到了開飯的時間。

    商洄本就是出身平民，也沒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邊吃邊跟幾人聊天。

    也因此瞭解到，林家兩兄弟和林二喜這位曾經幫過他的大廚竟然是兄弟，而且還都識字。

    就連林春娘這個女子也不例外。

    他頓時大喜過望，沒想到這場打穀大賽，還真的讓他淘到了幾個人才！

    “大有兄弟，三福小兄弟，你們可願意到縣衙來幫我做事？”

    林大有和三福對視一眼，有不安，也有躍躍欲試。

    林春娘一邊為兄弟倆得到縣令的賞識而高興，一邊又感到失落。

    她自問並不比兩個弟弟差什麼，但縣令大人卻絲毫沒有要用她的意思。

    林曦握住了她的手，給她傳音：“咱們不稀罕給縣令做事，以春孃的才幹，以後我給你更大的官兒做，那些大官見了你都得彎腰行禮。”

    林春娘不由得笑了，聽曦寶的語氣，好似大官隨隨便便就能當一樣。

    但不可否認，她心動了，也感動了。

    “好，那我就等著曦寶讓我當大官了。”

    最終林大有和三福都沒有當場答應，但也沒有拒絕，只說要回去考慮幾天。

    商洄點頭表示理解：“應該的，等考慮好了，你們直接來縣衙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