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林曦睜著一雙紫葡萄般的大眼睛，早在劉金根朝翠娘逼近時就醒了過來。

    她指間捏著一顆小石子，原本要朝劉金根砸過去的，但還沒等她動手，劉金根就被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乞丐給甩了出去。

    她有些遺憾，劉金根敢來欺負翠娘，簡直就是找死。

    下次有機會，她定不會放過他。

    “二姐，我挖到了好多蟲子！”

    三福和玉娘回來了，玉娘舉著手裏的一截竹筒，興沖沖地跑進院子裡，向二姐獻寶。

    卻發現家裏的大門關著。

    “二姐？”

    門內，翠娘怔怔地坐在曦寶身邊出神，身體還在無意識地顫抖著，顯然剛纔的遭遇給她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陰影。

    聽見妹妹的聲音，這纔回過神來，匆匆去開了門。

    被外面的冷風一吹，察覺臉上一陣冰涼，忙抹了抹臉上的淚痕。

    然而三福已經發現了，素來內向靦腆的少年快步走到她面前，“二姐，怎麼了？”

    玉娘也仰著腦袋看著姐姐，發現二姐有些不對勁。

    翠娘不欲講給弟弟妹妹聽，搖了搖頭，“沒事，就是剛纔眼睛裏不小心進灰塵了。”

    她這樣說，智商只如三歲小兒的玉娘也就信了，樂滋滋地將竹筒遞到她面前，“二姐你看，我挖了好多蟲子，餵給小雞吃，把它們養得胖胖的。”

    看著竹筒裡密密麻麻蠕動交纏的蚯蚓，翠娘胃裏一陣翻騰，忙移開了視線。

    她從小就怕這些沒有腳軟綿綿的蟲子。

    不過她還是真心實意地誇了句：“玉娘真厲害。”

    玉娘滿足了，樂顛顛地去喂小雞了。

    三福卻沒那麼容易被騙過去，雖然才十一歲，但家庭的變故促使他早熟，很多事他都已經懂了。

    只是二姐不願意說，他也沒法強問。

    只默默留神，打算等阿姐回來了告訴她一聲。

    是夜，姐妹三人躺在床上，身上蓋著稻殼填充的被子，彼此捱得近近的，互相傳遞著熱量。

    玉娘躺在林春娘和翠娘中間，一沾著枕頭就睡著了，這會兒不知道做了什麼美夢，小嘴砸吧著，似在吃好吃的。

    翠娘微微側身摟著曦寶，被子底下的手一下一下拍撫著襁褓，腦子裏不由自主地想著白天發生的事。

    越想越是後怕。

    眼中不由落下淚來，無聲地哭泣著。

    突然阿姐的聲音響起：“翠娘，白天你怎麼哭了？”

    翠娘一驚，忙抹了抹臉上的淚，“阿姐你怎麼知道？”

    聲音帶著哽咽。

    林春娘撐起身，伸手過去摸了摸妹妹的臉，觸到滿手的溼潤涼意，“是三福跟我說的，你怎麼又哭了？是哪兒不舒服嗎？”

    翠娘下意識否認：“沒有，阿姐，我沒有不舒服，身體好得很呢。”

    林春娘：“那你怎麼哭了？給阿姐說說，咱們姐妹之間有啥不好說的，你呀，就是喜歡把事兒憋在心裏，當心時間久了憋出病來。”

    翠娘咬住了唇，那股剛止住的淚意又有決堤的架勢，緩了好一會兒，這才平復下來。

    但依然不願將白天的事說出來。

    雖然做錯事的不是她，但她本能地覺得羞恥難堪，難以啟齒。

    即便物件是最親近的姐姐。

    “阿姐，你就別問了，我真的沒事。”

    林春娘嘆了口氣，“那好吧，等你啥時候想說了再告訴我。”

    翠娘沒想到的是，自己沒有說出事情真相去找劉金根算賬，反倒還被潑了髒水。

    劉金根被秦風揍了一頓，鼻青臉腫地回了家，被劉招娣發現後一頓追問，問他是被誰打的。

    劉金根一通顛倒黑白：“一個乞丐，我撞見林翠娘和那個乞丐在野蕩子那邊勾勾纏纏的，起先還以為是那乞丐欺負林翠娘，好心上前救她，結果反倒被那個乞丐打了一頓，林翠娘還在一邊幫著那乞丐……”

    該說不說，劉金根和劉招娣果然不愧是睡在一個被窩的人，夫妻倆顛倒黑白的本事一脈相傳。

    劉招娣一聽氣得破口大罵：“好一個小娼-婦！大白天跟乞丐勾搭在一塊兒，真不要臉！還幫著外人打我男人，老孃非撕了她不可！”

    擼起袖子就要去幫自家男人討回“公道”。

    被劉金根攔住了。

    “媳婦兒，那乞丐厲害得很，你一個婦人去了吃了虧咋辦？等明天咱們叫上些人再去。”

    劉招娣還以為丈夫是在擔心自己，聽話地應了。

    第二天，夫妻倆集結了劉姓族人十幾個，浩浩蕩蕩去打乞丐，順便還將林翠娘和乞丐勾搭的事大說特說了一番。

    結果找上乞丐後，非但沒能打回去，反倒還被乞丐給打了。

    一群十幾個人，恁是沒在乞丐手上討著好。

    秦風感覺莫名其妙，那個畜生還有臉帶著人來找自己的麻煩？還要將自己趕出村子？

    聽那些村人汙言穢語地罵著自己和林翠娘，秦風總算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難以置信地瞪著劉金根。

    這個混蛋玩意兒，字不識幾個，潑人髒水的手段倒是玩兒得挺溜的。

    他試圖解釋，為林翠娘澄清，他可是知道名聲對於女子的重要性的，然而那些村人根本不聽，甚至見他為林翠娘說話，愈發認定兩人有一腿了。

    秦風：真他孃的操-蛋！

    “臭乞丐，滾出咱們村子！”

    “我看應該把這對奸-夫淫-婦綁了，女的沉塘，男的燒死！”

    “對，把他們沉塘，燒死！”

    一群村人被劉金根夫妻倆鼓動得熱血上頭，釋放出了心中最原始野蠻的惡意。

    劉招娣：“你們在這兒看著這個乞丐，我去把林家那個小賤蹄子綁來！”

    她帶著幾個兇悍的婦人，氣勢洶洶地朝林家去。

    秦風自然不會讓她得逞，從村人的包圍圈裏闖了出去，率先來到林家，將事情快速跟翠娘說了一遍。

    才說完，劉招娣等人就過來了。

    “下賤胚子，想男人想瘋了吧？”

    “跟一個乞丐搞在一起，敗壞咱們村的名聲，呸！”

    “甭說廢話，快把她拉出來，放進豬籠裡沉塘。”

    在劉招娣的帶領下，幾個婦人直接闖進了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