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牽著馬走在前面，後頭是一輛騾子拉著的板車，車上放著擺攤用的一應物什，鐵鍋，爐子，柴禾，麪糰……

    林大有牽著騾子，其餘人在車前車後走著。

    林春娘四處張望，想看看在哪裏擺攤合適。

    玉娘幾個也跟著尋找。

    然而街道兩邊都已經被佔滿了，哪裏還能找到空位呢？

    藺無殤：“阿姐不用擔心，我已經為你們看好了一處擺攤的位置。”

    林春娘驚喜：“啊？在哪裏？”

    藺無殤：“繁樓，在鵲橋街上，我們中午經過了那裏的。”

    翠娘很快就想起來了：“就是那座好氣派的酒樓？門前還搭了綵棚，上面紮了好些燈籠。”

    綵棚是上元節的一個特色，是用絲綢錦繡等搭建而成的，上面還插著彩旗，掛著各色燈籠，一眼望去，絢爛奪目，流光溢彩。

    越是有實力的商家，搭建的綵棚越是奢華，用以奪人眼目，招攬生意。

    可以說綵棚是各個商家在上元之夜的一個活招牌。

    林曦問：“那種酒樓一看就是有錢人出入的場合，他們能允許我們在門前擺攤？”

    藺無殤：“我是繁樓的東家。”

    林曦：可惡，該死的有錢人。

    以後她一定也要把鋪子開遍大雍，不，是開遍全世界！

    繁樓的掌櫃姓秦，名雷，跟秦風、秦霜她們一樣，也是在幼時被秦夫人收養培養起來的。

    他人生得俊美挺拔，猶如幽谷青竹，蕭蕭肅肅，清雅端方，待人接物更是令人如沐春風。

    繁樓的生意這麼好，有大半是他的功勞。

    有不少人來挖過他，開出來的條件很是誘人，但秦雷始終沒有動搖過。

    因為他一直都記得，在自己病得倒在雪地裏，又餓又困，奄奄一息的時候，是當時還是小姑娘的秦夫人將他救了回去。

    治好了他的病，給了他容身之處，還教會了他立身於世的本事。

    秦夫人給了他第二次生命，就算她已經不在了，他也不能背叛她。

    他還要替她守著她的兒子，護著他長大。

    一收到小東家要來繁樓的訊息，秦雷就整肅了衣冠，拿出自己最好的精神面貌在門口候著。

    客人們進門時，他也順便招呼一下，搞得那些客人還以為他是特意出來迎接他們的，都有些受寵若驚了。

    遠遠地秦雷就看見小東家了。

    街道上人雖然多，但像藺無殤和林曦這樣騎在馬上——還是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的小孩子組合，也就這一例而已。

    一路走來都吸引了不少目光，回頭率槓槓滴。

    秦雷自然一眼就注意到了。

    “小九，你來了。”

    秦雷年紀有二十三四，和已經去世的秦夫人其實是同輩人，所以他將藺無殤當做小輩看待，喚他的小名。

    藺無殤怕自己下了馬林曦沒了支撐會摔下來，所以也沒下馬，坐在馬背上喚了聲：“雷叔。”

    “這是我認的義妹曦寶，以後曦寶若是來繁樓吃飯，替我好好照顧她。”

    秦雷看見坐在他身前的軟軟糯糯的小女娃，心頭喜愛，伸手想摸一摸她的腦袋。

    結果卻被躲開了。

    藺無殤替林曦描補了一句：“曦寶她有些認生，不太喜歡陌生人的觸碰。”

    秦雷遺憾地收回手，在身上找了找，將腰間掛著的一塊雲璧連環玉佩解下來，當做見面禮送給了林曦。

    “曦寶拿著玩兒罷，等下回叔叔給你準備一個好的。”

    林曦得了禮物，便回了他一個笑容。

    她這一笑，眼裏似落了星星，撲閃撲閃的，說不出的靈氣可愛，將周圍璀璨的燈光都壓下去了。

    這一刻，秦雷想生女兒的心達到了巔峰。

    藺無殤又將林家人一一作了介紹，說明來意。

    秦雷有些詫異，林家人個個都生得容貌不俗，站在一塊兒時，當真如一叢芝蘭玉樹，她們竟然是來這裏擺攤的？

    而且還是由小東家親自帶過來的。

    他心裏不免猜測起了她們的身份，估計是哪家的孩子覺得燈會看膩了，所以想玩兒個新花樣？

    “小九你放心，我會照看好林姑娘她們的。”

    秦雷滿口應下來，又叫夥計提了兩盞燈籠來，是他特為小九準備的。

    一個是十二生肖的走馬燈，一個是蓮花琉璃燈，都是專門讓匠人制出來的，精美異常，外頭可買不著。

    林曦提著燈看了會兒，就遞給小云讓她幫自己拿著。

    那邊，林春娘幾個已經將攤子擺好了，油鍋燒起來，油條炸起來，糖葫蘆擺上。

    有來繁樓吃飯的客人見了，頗感稀奇，竟然有人敢在這繁樓門前擺攤？

    再看攤子邊有兩個繁樓的夥計守著，便以為這小攤是繁樓爲了應景擺出來的。

    客人的這個想法，倒也為林家人省了不少麻煩。

    林曦在旁邊看了會兒，很快就有客人上前了。

    “這是什麼吃食？怎麼賣？”

    林春娘笑著答：“這是油條，這是糖葫蘆，油條三——”

    林曦搶話：“三十文一根，糖葫蘆五十文一根。”

    林春娘震驚地看向她，乖乖，曦寶這是獅子大開口啊！

    林大有幾個也都驚了。

    玉娘疑惑地眨了下眼睛，“油條不是三——”

    三福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客人聽了這個價格倒是面不改色，“油條和糖葫蘆各來兩根。”

    繁樓在清源縣走的是高階路線，裡頭隨便一道菜都得上百文錢，門前小攤賣的吃食，能便宜到哪兒去？

    更何況那吃食聞著怪香的，看起來還好看，又是從未見過的新鮮樣式，只賣三五十文，感覺還便宜了。

    林春娘咧嘴一笑，笑意粲然：“好嘞，馬上就好。”

    一面衝林大有使眼色，讓他趕緊將油條劑子下進油鍋裡。

    林大有默默消化著心頭的震驚，熟練地炸著油條。

    “您吃好了再來啊。”客人接過東西時，林春娘還熱情地說了聲。

    再看一旁，“咦，曦寶和藺小公子怎麼不在？還有玉娘呢？”

    翠娘：“阿姐，曦寶和藺小公子已經走了，在你忙著收錢的時候，玉娘也跟著一塊兒去看燈了，我想著她第一次來縣城逛燈會，就沒把她拘著。”

    林春娘點頭，“是不該拘著玉娘，她還小呢，擺攤的事有咱們幾個就行了。”

    她掐了自己一把，聲音依舊難掩興奮：“還是曦寶腦子轉得快，把價格提高了十幾倍，可你們說那客人為啥眼都不眨就付了錢啊？”

    林大有：“繁樓這麼氣派，比咱們之前去吃飯的那家會仙樓要高階大氣多了，來這裏吃飯的肯定也都是有錢人，可能在他們看來，三五十文並不算貴吧？”

    三福：“我覺得還有一個原因，咱們是在繁樓門前擺攤，客人興許以為咱們是繁樓的人，所以覺得咱們賣的吃食貴有貴的道理。”

    林春娘大點其頭，“三福說的沒錯。”

    眼見著又有客人來了，幾人沒再說話，忙活了起來。

    雖然在這裏擺攤不能去逛街，但照樣能看到燈，繁樓門前的綵棚可是漂亮得很呢，她們一抬頭就能看到。

    最重要的是，她們在不停地賺錢。

    看著不斷落入錢匣子裡的銅錢甚至銀角子，幾人都不覺得累，頗為樂在其中。